46 強敵

“等不及了?”對于自己的戰鬥被打擾, 池映雪眼裏閃過不快,可說話的語氣并不沖, 顯然有所收斂。

徐望眼中劃過一抹驚訝, 無盡海的時候, 這位跟隊友相處可沒這麽留情面。

“厲夏說你肯定又廢話一堆了,讓我過來速戰速決。”少年, 也就是原本應該在摩天輪等待的李子近,言簡意赅說明來意。

池映雪看了他一會兒, 淡淡“嘁”了一聲,轉身重新跳上旋轉木馬,算是做了交接。

“加油。”

最後留下的這句鼓勵,真誠度還不如充話費送的。

李子近懶得理他, 低頭看着自己手柄上的屏幕, 迅速操作起來。

他表情未動,坐姿也幾乎沒動,只捧着游戲手柄的雙手, 娴熟操作,就好像真的在全神貫注打游戲一般!

已經适應了月光的四人,忽覺頭頂出現陰影。

擡起頭, 一架小型四旋翼無人機正在他們上方無聲盤旋。無人機是白色的,上面挂載的連發機槍, 則幽黑泛光。

李子近拿的不是游戲手柄。

他玩的是無人機,掃射。

“跑——”

徐望的一聲喊,幾乎破了音。

同一時間, 子彈“突突突”地出膛!

四夥伴一瞬散開,本能狂奔,一片空白的大腦什麽都來不及想,只一個念頭,跑,跑慢了就會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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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從沒有像這一刻,如此逼近,如此逼真。

從始至終,李子近都沒有擡頭看對手一眼。無人機上有紅外線攝像頭,他只要盯着手柄屏幕上,實時傳輸過來的畫面就好。

這種“上帝視角”,讓他在對手一散而開,逃往不同方向時,沒半點遲疑,直接選擇跟上吳笙。

“厲夏讓我過來看看”不過是李子近随口找的開場白,事實上,他是跟着池映雪過來的,所以從池映雪使用“流沙河”,到那四人跳車,他都看在眼裏,也清楚看見了,誰是司機。

跟過來,是因為他不太放心這位新隊友。

結果,這位新隊友還真沒讓他刮目相看。從頭到尾扯一堆有的沒的,簡直讓人無語。

在他看來,這事兒簡單得跟喝水一樣。

車鑰匙必然在司機身上,那麽把司機送回家,屬于“鸮”的物件,便會随之落地,他們只要彎腰一撿,齊活,這就和打怪爆金幣是一個道理。

還你來我往聊半天,還給選擇一選擇二,有病吧。

“砰——”

突來的爆炸聲,讓分心吐槽隊友的李子近,手上一頓。

再看屏幕,已一片漆黑。

擡起頭,不遠處的無人機,解體在一片缤紛硝煙裏。

“操。”他小聲罵了一句,為自己剛才的大意懊惱。

只顧着追擊扛着鐮刀的司機,且過度自信了機槍的壓制力,卻疏忽了攝像頭視野外的其他家夥,如果沒記錯,有個小子帶着遠程重武器。

最後一片無人機殘骸,在火箭炮的硝煙裏落地,發出一聲微弱的“啪”。

像是給突然而起的激戰,畫上倉促休止符。

火光消失,聲音消失,暗夜下的游樂園,重歸死寂。

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緩緩來到沙坑面前,沒看旁邊的池映雪,只看坐在車頂上的李子近,仿佛一早就知道,他會過來摻和一腳:“沒拿到?”

“對不起。”李子近喪氣地垂下頭,不敢看韓步庭的眼睛。

再沒有先前故作的深沉嚴肅,現在的他,就像一個犯了錯,擔心挨罵的孩子。

偏巧池映雪最煩熊孩子,尤其是沒禮貌的:“如果他不過來搗亂,我現在已經拿到了。”

“怎麽拿?坐旋轉木馬繞兩圈,對手就自動投降了?”黑暗裏走出一個瘦削身影,黑色連帽衫,雙手插兜,一張臉躲在帽衫晦暗不明的陰影裏,稍長的劉海又遮住了眼睛,這讓他整個人徹底陰郁下來。

“一對二,你們占理,我認輸。”池映雪舉起單手,別人用來發誓的姿勢,在他這裏,倒成了投降。

韓步庭沒理背後的小插曲,伸手摸了摸李子近的頭,沉聲問:“看清誰是司機了嗎?”

按理,這話該問池映雪,因為是他用“流沙河”把那四人攔住的,應該更了解情況。

可韓步庭選擇問李子近。

池映雪輕嘲地扯了下嘴角,索性擡頭,悠哉地欣賞旋轉木馬吊頂。

幽暗中,吊頂華麗的造型失了色彩,沒了光澤,就像劣質品。

“看清了,”李子近連忙回答,迫不及待彌補過失似的,“灰色衣服,拿鐮刀!”

他不知道吳笙名字,但把這個人記得清清楚楚。

韓步庭沒再多問,直接擡手,點<文具盒>。

……

距離無人機爆炸點,十米遠處,灌木叢後面。

況金鑫貓着腰跑近自家軍師,小聲問:“沒事吧?”

第一次經歷槍戰,是個人都得緩半天,吳笙也不例外,心髒現在還狂跳。

但對着舍身過來相救的隊友,他還是要給個定心丸:“沒事,幸虧你轟得準,不然我現在就成篩子了。”

況金鑫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一開始和隊長跑的,早吓蒙了,後來還是隊長發現無人機追着你,讓我過來用火箭筒……”說着說着,他像想起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嚴肅下來,連聲音地都沉重了,“笙哥,他們和岳帥不一樣,他們真的敢殺人。”

吳笙知道。

別提什麽“送回家”,用文具送對手回家,和用武器殺掉對方送回家,完全兩個概念,兩種體驗。

就和他們明知不會死,面對子彈,仍本能恐懼一樣。

【鸮:有人對你使用了<[幻]探囊取物>哦~~】

提示音毫無征兆地響起。

吳笙一驚,條件反射摸口袋,車鑰匙不見了。

他迅速扒開灌木叢枝丫,透過縫隙看向十幾米外的沙坑旁邊。

那裏原本只能借月光,看見四個模糊黑影,這會兒卻明亮起來。

甲殼蟲的遠光燈。

他們不可能看見他躲在這裏的,卻還是輕松鎖定,拿到了他口袋裏的鑰匙。

這麽厲害的幻具,一開始卻沒用,應該還是舍不得吧。

舍不得浪費在他們身上。

況金鑫不明情況,只看見吳笙猛地一拍口袋,然後遠處的四人解除沙坑,陸續坐進重見天日的甲殼蟲裏,更重要的是,他們發動了汽車!

“笙哥?”況金鑫急了,“他們……”

“拿了我的鑰匙。”吳笙說得平靜,可握着鐮刀柄的手,關節已泛白。

“沒事,”況金鑫直視前方,目光堅定,“他們跑不了。”

……

池映雪最後一個坐進甲殼蟲,懶懶散散關上門。

厲夏從後視鏡裏瞥他一眼,踩油門,發車。

雖比原定計劃多了小波折,但無傷大雅,整體依舊輕而易舉,證據就是從頭到尾,對方只有逃竄,毫無還手之力。

韓步庭對這個結果,基本滿意。

李子近卻耿耿于懷:“他們還不如之前開卡車的隊伍呢,至少那幫人還能打幾個回合,這一隊倒好,弱成渣了,居然浪費我們兩個文具。”

厲夏向來話少,這會兒只專注開車。

池映雪打個哈欠,也沒什麽想接茬的欲望。

韓步庭心情尚可,看看手表,确認一下剩餘時間,末了擡起頭,準備回應一下隊員。

厲夏忽然一個急剎車。

甲殼蟲在刺耳的輪胎摩擦聲裏,猛地停住。

韓步庭系着安全帶,還是被晃得不輕。

根本沒有安全帶意識的池映雪和李子近,直接撞了個七葷八素。

李子近艱難爬起來,第一反應就是罵司機,可剛動了嘴唇,就被車窗外的“景色”弄愣了,到了嘴邊的“你會不會開車”,成了:“這是什麽鬼……”

月光,花草,游樂設施,都不見了。

車窗外是牆壁,燭火,壁爐,沙發,就好像甲殼蟲開着開着,闖進了誰家客廳。

“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李子近用力嗅了一下,芬芳,香甜,濃郁。

“巧克力,”池映雪放下車窗,讓味道更直接一些,随後失望皺眉,“可惜不純,添了太多香精。”

“把車窗關上。”厲夏沉聲說。

池映雪無所謂地點點頭:“行,關吧。”

司機位可以控制全部車窗。

厲夏卻又一字一句重複了一遍:“把車窗關上。”

池映雪眼底深處,暴躁一閃而過,快得沒人察覺。

“OK,司機最大。”聳聳肩,他乖乖關上車窗。

厲夏回頭提醒李子近:“系上安全帶。”

“哦。”李子近憶起之前的悲催,連忙系上。

池映雪沒接到友情提示,便一個指頭都沒擡,饒有興味地看着窗外牆壁上的燭火,越看越覺得像糖稀。

厲夏重新發動汽車,一腳油門踩到底。

甲殼蟲重新開起來,然而還沒飙到最高速度,已經撞上牆壁!

預期中的激烈碰撞沒有發生,車頭像是撞到了一塊橡皮糖上,任你怎麽往前,它都牢牢兜着你,然後一點點,磨掉你的速度。

甲殼蟲再次停下來,還是在房屋之內。

厲夏看向隊長,言簡意赅給出判斷:“防具。”

韓步庭點點頭:“都下車吧。”

厲夏狐疑,卻依然聽令,開門下車。

池映雪很想看看他的表情,奈何一眼望過去,只有一片陰影,甚是無趣。

李子近第三個下車。

池映雪又是動作最慢那個。

韓步庭也沒挑他,只等全員在車下聚齊,穩步走到門邊,握住不知像極了威化餅幹的門把手,輕輕一旋。

門鎖咔噠,門扇開啓一道縫隙,獨屬于游樂場的淡淡血腥,随夜風而入。

厲夏皺眉。

李子近則驚訝瞪大了眼睛。

韓步庭将門重新關上,回過身來解釋:“沒有提示音,說明防具不是用在我們身上,而是用在車身上的,我們開車出不去,但我們自己,想出盡可随意。”

“不能連車帶人一起攔嗎?”李子近愈發嫌棄起那支隊伍來,“什麽破爛防具。”

“不是不能,是不想,”池映雪挑起漂亮眉毛,朝他輕輕吹口氣,“你看不起的破爛隊伍,還惦記着把車搶回去呢,連我們一起攔了,哪還有機會。”

窗外忽然燈光大起,缤紛明媚也映亮了脆片糖一樣的玻璃。

屋內四人一怔。

有人,把被他們拉斷的電路總閘,再度推上去了。

……

光明,重新降臨幸福游樂場。

閃爍的彩燈,旋轉的木馬,蕩起的海盜船,旋起的甜品杯,都是它的缤紛色彩,快樂童趣。

屋內四人看不太清這美好景象,卻很快聽見了來自某隊長的呼喚。

“別躲着了,出來吧,糖果屋從外面看,更美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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