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故人
四夥伴跳車的那一刻, 車頭已經來到流沙坑邊緣!
他們用力往外跳,重重落地後又随着慣性滾了好幾圈!其中吳笙為多踩半秒剎車, 最大限度給夥伴們減速, 跳得最晚, 一落地就直接半個身子進了沙坑!
要不是他在最後一刻用手拼命扒住沙坑邊緣,那已經埋到腰的流沙就直接将他徹底吞沒了!
最先爬起來的錢艾, 顧不上去撿跳車時一并踹下來的電鋸和鐮刀,第一時間奔過去拉住吳笙, 而後徐望和況金鑫也跑過來,三人合力,這才艱難将隊友拉扯上岸!
甲殼蟲就沒那麽好的運氣了,入沙坑之後就不斷下陷, 直到吳笙被拉出沙坑, 流沙才突然靜止下來,甲殼蟲的陷落随之停住,最終, 沙子埋到了它4/5,觸目所及,只剩一截車頂。
“要吞沒就吞沒個徹底啊, ”錢艾無語,“這留個車頂讓人看得見又沒法開出來, 不是折磨人嗎……”
“唯一的解釋……”徐望走過去把鐮刀和電鋸撿起,再回來分別遞給隊友,“沙坑要吞的不是車, 是我們。”
所以,他們跳車,唯一涉險的吳笙也被救回來,流沙便停了。
“唉……”
不知何處的黑暗裏,忽然傳來一聲輕嘆。
四夥伴立刻湊近,背靠背地警惕周遭,然而沒了車燈,哪裏都是茫茫的暗。
一簇光,在路邊的旋轉木馬上亮起。
舉着手機閃光燈的男人,坐在旋轉木馬上,正搖着手機朝他們輕輕地揮,帶着點懶散,帶着點漫不經心。
“已經浪費我一個流沙河了,就不能乖乖跟着流沙回家嗎,”男人歪頭,身子輕輕倚着馬匹修長的脖頸,特真誠的費解,“為什麽非要跳車?”
六七米的距離,光亮也有限,但在高顏值面前,這些都是浮雲。
別說他還用手機給自己打着光,就算沒有,只借月光,徐望也能一眼認出這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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膚白,貌美,眼角一顆痣。
無盡海上搭弓射箭,潇灑如流雲;這會兒坐着旋轉木馬,微微歪頭蹙眉,另一種漂亮。
池映雪。
徐望在心裏默念這個名字,嘴上卻沒講。他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認出他們,但“見證過自己悲催的陌生對手”這一身份,并不比“狹路相逢的陌生對手”占優勢。
“啞巴嗎?”半晌沒等來回應,池映雪不悅,眉頭蹙得更深了。
徐望掏出手機,也打開閃光燈照向自己的隊伍,營造出一種“不要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是C位”的勢均力敵感。
然後,他才不緊不慢地開口:“你用流沙河,我們就要乖乖配合,自覺回家,這地兒你們家開的?”
語調微揚,似笑非笑。
比裝逼,誰不會,他看吳笙裝逼的時候,池映雪還不知道在哪兒背安培定則呢。
“呼,總算有個喘氣的,”池映雪眉間舒展,滿意點點頭,“我給你兩個選擇,一,車鑰匙留下,人走,二,車鑰匙留下,我送你們走。”
徐望磨牙,未及回應,背後忽然亮起三簇光,同他原本就亮着的手機閃光燈融成一片廣闊明亮。
回過頭,仨隊友人手一個手機閃光燈。
一對四。
徐隊長的氣勢一下子就起來了。
“還是選三吧,我們先送你回家,再開車……”徐望的話頭,戛然而止。
夥伴們的應援之光,也多少染亮了對面一些,于是原本只能看清臉的對手,露出全貌。
池映雪挑了整個旋轉木馬裏,最高大拉風的一匹白馬,卻不好好正坐,而是側身坐着,慵懶倚靠,漂亮的眸子半瞥着,從頭到腳散發着對對手的輕視與不上心。
這樣欠打的人,徐望天天看,所以內心并沒有一絲波瀾。
真正讓他話沒說完就停下的,是池映雪的造型。
前次無盡海,這人雖遠在桅杆,但那件帥氣的夾克,還是被他穿得有型有款,讓徐望印象深刻。
今次,這人從頭到腳,完全換了風格。
淺西瓜粉色的短袖襯衫,淡湖水綠色的短褲,低飽和度的色調讓它們搭配起來清新明快,而襯衫本身寬松的版型又透着慵懶随性,更随性的是那雙椰風人字拖,不踏一下浪都對不起它的出場。
東營是沿海城市。
來這裏,配一身海濱度假風的穿搭,闖關之餘,踩踩沙灘,追追浪花,簡直酷。
但只有一個問題。
這是十一月的山東,再過一個禮拜,夜裏最低溫度就該逼近零度了。
徐隊長一時槽多無口,倒是況金鑫,怎麽想,就怎麽問了:“你不冷嗎?”
池映雪找了一下,才找到說話的人,不答反問:“你覺得好看嗎?”
況金鑫誠實地點頭:“好看是好看……”
“那就不冷。”池映雪微微一笑,溫柔動人。
況金鑫咽了下口水,不知該說什麽了。
“OK,寒暄結束。”
池映雪關掉閃光燈,把手機放回短褲口袋,手卻沒再拿出,而是維持着單手插兜的姿勢,與此同時,另一只一直垂在馬身後面的手,毫無預警擡起來,端着弩箭沖徐望就是一箭!
箭頭劃破徐望左臂,為了方便看文具,那裏一直挽着袖子。而後箭的速度未減,順着四人間隙急速而過,最終“咚”地一聲,釘在了他們後方的樹幹上!
他的動作太自然,神情太平淡,以至于四人竟來不及做任何反應。
直到箭紮進樹幹,徐望才回過神,擡起手臂。
貓頭鷹圖标下方,一指長的血痕,破皮見肉,微微滲血,一絲絲火辣的疼。
能一箭送人回家的要害部位很多,池映雪卻故意射偏,只讓箭頭刮破了他的胳膊。
“隊長!”況金鑫見狀,直接架起火箭筒,炮口卻被吳笙擡手捂住。
況金鑫剛要問,對面旋轉木馬上的池映雪卻先一步開口:“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選一還是二?”
吳笙上前一步,将徐望擋在身後,鐮刀木柄在地上輕輕一戳,擡眼瞥過去:“我們隊長說選三,你沒聽見嗎?”
池映雪微微眯下眼,卻不是看他,而是看他的鐮刀:“哎,你這個武器很帥啊,”舉舉手中的弩箭,他特認真地問,“我拿這個和你換,好不好?”
吳笙笑了,連帶着聲音都溫和下來:“想換?那你過來。”
池映雪毫不猶豫跳下旋轉木馬,特自然地朝吳笙走去,仿佛對面等待着的不是對手,而是隊友。
吳笙一動不動,就靜靜等着。
直到池映雪走進兩米範圍內。
吳笙一鐮刀掃過去,破風橫切!
速度之快,前所未有,況金鑫和錢艾甚至都沒看清他什麽時候動手的!
然而池映雪卻早已預見似的,一個急停後仰跳,閃得利落,卻也驚險,那刀刃幾乎是貼着他脖頸皮膚過去的!
一擊未中,吳笙也不惱,收回鐮刀,又恢複“有話好好說”的姿态。
從始至終,他連一點殺機都沒露。
池映雪站穩,後怕似的摸摸脖子,眉眼卻帶上笑,就像無盡海上嫌棄當時隊友那種,淡淡的,不屑的,淺笑:“你這是要砍我腦袋嗎?”
吳笙不置可否。
池映雪嘆口氣,頗有點語重心長:“砍了能如何,我又死不了,無非是提前送我回家。況且……”他聳聳肩,同情似的看向吳笙,“你也根本砍不到我。”
吳笙終于說話,卻不是接茬,而是提了個全新問題:“你們隊的計劃是什麽?”
池映雪怔住,任他腦袋再靈光,也想不出這種問題的存在意義:“誰給你的自信,覺得我會回答?我們的計劃是引你們去摩天輪底下的陷阱,然後再搶車,流沙河的使用根本不在原計劃,要不是你們多此一舉把車掉頭——”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的池映雪,猛地停住,眼底染上不可置信的錯愕。
吳笙卻不給他喘息的時間,緊接着問:“你的隊友都藏在哪裏?”
對于吳笙的直視目光,池映雪沒有一絲一毫的閃躲,但內裏卻迅速收斂心神,再不敢分心大意。
可嘴巴像有了自我意識,就在這般的嚴防死守中,竟揭竿而起,自作主張發了聲:“韓步庭在海盜船,李子近和厲夏都在摩天輪底下……”
提問者收到滿意答案的同時,莫名坦白者也聽見了遲來的提示。
【鸮:有人對你使用了<[幻]Don’t lie to me>哦~~】
夜風吹過。
樹葉沙沙像鬼怪在低語。
“你對我用幻具。”池映雪的聲音,和眸子裏的光,一并沉下來。
吳笙低頭看了一眼徐望手臂上的血痕,才又看回始作俑者,聲音極輕:“下次再對人動手的時候,長點眼。”
況金鑫和錢艾怔住,萬沒料到軍師是在為隊長出氣,下意識看向自家隊長。
徐望用盡這輩子的矜持,才沒擡手捂住胸口,确切地說,是裏面亂跳的小心心。
這臺詞太他媽犯規了好嗎!!!
總這麽帥得跟龍傲天似的,他哪輩子能從暗戀的泥沼裏爬出來啊!!!
“你到底是解決他們來了,還是向他們出賣情報來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不知何時坐在了僅露在外的甲殼蟲車頂,盤腿拿着游戲手柄的姿勢,讓人怎麽看都覺得他面前應該擺個游戲顯示屏。
他頂着一頭亂糟糟的短發,随性得像自己動手剪的,眼睛很亮,很元氣,但說話不知是刻意壓低還是怎麽的,有一種故作的冷漠深沉,和他一身的少年氣極違和。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穿着一件深秋該穿的抓絨衛衣,至少在感知冷熱上,沒池姓隊友那麽瘋,要好看不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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