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立談中，死生同

南飛回來了。

黃笙将小推車推到後街賣涼皮時，南飛正倚在老槐樹底下啃老冰棍。

黃笙将小推車擺好，南飛叼着冰棍兒的段棒子走了過來，說，“喲，笙哥這都發達了，還賣什麽涼皮啊！”

黃笙斜眼看他，将招牌豎起來。不多時就有人過來了，是黃毛。

南飛下意識的就往後面退了一點，黃笙暗自好笑。

心說你剛才不還挺橫的嘛，怎麽此刻就慫了？慫包。

黃笙對黃毛說，“老規矩？”

南飛看了他一眼，問他，“什麽老規矩？”

黃笙沒搭理他，用筷子夾起兩面在拌碗裏開始攪拌，加調料，加醬油，加花生黃瓜胡蘿蔔，然後将兩面打包好遞給黃毛。

南飛又說，“你什麽時候和他這麽好了？”

“你不在的時候。”黃笙說，“小弟能有今天，不都靠您的關系麽，飛哥。”

南飛：“……”

黃毛提着涼面走了，走之前深深、深深的看了眼南飛。

後者一個哆嗦，卻強忍着懼意回看了過去。

黃毛走後，買涼皮的人多了起來，南飛被擠到一邊兒站着，他看着黃笙額角流汗，汗水順着臉頰滑下去，又劃入口罩裏面，看着他脖子處也都是汗，白色的短袖後背都被浸濕了，手上卻還抖抖索索的拌涼皮。

他說，“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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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笙正在和顧客講話，沒空搭理他。

南飛又說，“喂！”

黃笙看了他一眼，接着轉頭和顧客笑，“你們宿舍的女生似乎都很喜歡吃涼皮呢。”

南飛不耐，擡眼瞪那個和黃笙說話的女生，女生看一眼南飛，再看一眼黃笙，“撲哧撲哧”笑，眼冒星星的說，“你們好有愛啊！”

南飛&黃笙：“……”

腦子有病吧？

黃笙的涼面涼皮很快就賣完了，收攤的時候發現南飛還在那兒，有點吃驚。

他将小推車收拾好，攤攤手很無辜的說，“都賣完了。”

南飛說，“哦。”

黃笙又說，“今天沒你吃的了。”

南飛：“……你覺得我等你這麽久就為了吃你一碗涼面？”

黃笙一副S臉看着他，“難道不是？”

南飛恨不得糊他一臉屎！

黃笙忽然一把扯下口罩，嘴角彎着笑眯眯的，擠出兩頰深深的酒窩，驚喜道，“難道你是為了還我錢？”

南飛：“……你就這麽喜歡錢？”

黃笙一聽這語氣就知道南飛今天估計又不會還自己錢了，立刻恢複成S臉，淡漠道，“不喜歡錢難道喜歡你啊？”

南飛開口就罵：“你他媽……”

黃笙趕緊搶答，“我他媽真是掉錢眼裏了。”

南飛：“……”

黃笙不想再搭理南飛，推着小推車就想回去睡覺，他晚上還要去XD上班呢。

南飛屁颠兒屁颠兒的跟在他後邊，時不時踢着路邊的石子兒玩。

石子兒蹦蹦跳跳的砸到了黃笙的腳，他本身就有些睡眠不足，推着小推車走路都有些精神恍惚，被這麽一個欠錢不還的人用石子兒踢了，立刻就生氣了。

黃笙将小推車停在路邊，回頭瞪向南飛。

南飛還在踢石子兒，看着黃笙一臉莫名的說，“你怎麽了？”

黃笙不說話，惡狠狠的瞪着他，“你他媽都不上課的嗎？！”

南飛更加摸不着頭腦了，“上啊。”

黃笙又推起小推車，一邊走一邊說，“有課你回去上課啊，你他媽跟着我做什麽？我是你爹給你錢啊？！”

南飛笑呵呵，“怎麽跟吃了炸藥似的，夜生活太豐富了也不行，影響情緒啊。”

黃笙踢了他一腳，“操你媽！”，然後他将小推車往路邊一扔氣沖沖的就往前走，

南飛跑過去給黃笙推小推車，和他說，“我覺得你這樣其實不好，你看看你，XD是你這樣的人工作的地方嗎？那裏三教九流的什麽都有，吸毒的，嫖娼的，賭博的，你就是一盛世小白蓮，去了遲早得被染黑。”

黃笙停住腳步，心裏火氣越發大了，轉身回瞪他，“還錢！”

南飛說，“你怎麽這樣兒呢？我就說你一句你就問我要錢，你這人就不能看一下除了錢之外的東西？還有XD的那個孫浩，短短幾年就黑白兩道都吃開了，武漢這麽大座城市，他能這麽快做到這個地步，可見他實在不是什麽好人，你別跟他混。”

說完了看向黃笙，看着他一臉深度缺乏睡眠的臉，又說，“我說的你到底在聽沒有？你看看你這樣兒，臉色發黃，眼袋下垂，眼神無光……哎，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你了，反正你這樣不好，這樣工作強度太大了。”

黃笙一臉S臉看他。

南飛又說，“你就不怕過勞死？”

黃笙冷冷的說，“我怕窮死。”

南飛：“……”

黃笙又說，“610！”

南飛無奈，一把扔掉小推車，說：“你這人怎麽這樣呢？一言不合就提錢！”

兩個人回了黃笙租住的地方，南飛一回生二回熟的立刻就搬了把椅子坐下了，看見黃笙進來，立刻就狗腿的将那臺舊電扇轉過去對着他。

舊電扇“呼哧呼哧”的轉，扇出來的風卻不大，南飛伸手拍了一下，扇葉停了。

南飛又拍了一下，扇葉還是不動，半點風都沒有。

他尴尬的縮回手，和黃笙說，“你這兒實在是太破了，你現在也不差錢了吧，幹嘛不換一個好點兒的地方住？”

說話的時候牆壁上掉了一只蟲子下來，“啪”一下砸在南飛的腳底下，他“呀”的一聲，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黃笙看了一眼蟲子，伸腳将蟲子碾死，然後抽了一張衛生紙撿起蟲子的殘骸扔進了垃圾桶，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南飛看得直皺眉頭。

“你還是換一個地方住吧，或者我幫你找一下？我們學校裏面的教職工宿舍有出租的，也不貴，一個月800，環境比這個好多了。”

黃笙說，“不換。”他坐回床上，伸手将電風扇拍了一下，扇葉動了起來，風還是很小。

南飛走過去坐在鋼板床上，那床“吱呀”的響了一聲。

黃笙側頭看了他一眼，南飛的屁股往旁邊稍稍挪開些許。

“那邊兒沒風。”他說，“為什麽不換？”

黃笙坐回南飛之前坐的那把椅子上，将電風扇轉了個頭，對着自己吹，“我住不長。”

南飛一聽就激動了，炮珠一樣的開口就問，“什麽叫做住不長？你要幹嘛？去哪兒？什麽時候回來，還是說你不回來了？”

黃笙被問的一臉懵逼，有些詫異的看着南飛。

南飛咳了一聲，有些尴尬的說，“哎，我就随便問問。”

黃笙說，“我沒有身份證，我要回去。”

南飛：“……”

“你沒身份證你怎麽回去？”

黃笙摸頭，“浩哥說他給我臨時搞一張，我回去補辦了再來，住的地方他給安排。”

南飛一聽黃笙這麽說胸口一口老血差點噴了出來，氣的恨不得當場表演個胸口碎大石。

啊，這個世上怎麽會有這麽蠢的人啊？黃笙這個榆木腦袋到底是怎麽想的啊？相信孫浩？那個黑白兩道雙吃，那個長得一表人才卻一肚子壞水的人？

啊，真是瘋了！黃笙這個蠢貨真是瘋了！

黃笙看着南飛一臉陰晴不定的臉說，“你怎麽了？你很吃驚嗎？”

南飛心說，我他媽哪裏是很吃驚啊，我他媽都快被你氣的去吃屎了啊！這個世上怎麽會有你這樣的蠢貨！

黃笙又說，“你吃驚是正常的，我剛聽說的時候也很吃驚，我不是本地人卻可以在這裏辦到臨時身份證，浩哥真是太厲害了！”

南飛恨不得扯着黃笙的衣服領子給他來一場專屬于馬教主的特效咆哮。

黃笙說，“浩哥真是一個好人。”

南飛這下有些想在黃笙的腦袋瓜兒頂上開一個口子，然後往他裏面灌開水，澆化他腦袋裏的那一坨蠢冰！

“他那算好人？！”南飛快要被氣死了，”開賭場，打群架，混黑，這也算好人？“

黃笙說，“對我好的就是好人。”

南飛被他這個理論雷的裏焦外嫩，他說，“那和孫浩比起來我簡直就是個後腦勺都泛着光的聖人了！”

黃笙歪頭想了一會兒，認真的說，“你不算。”

南飛：“……”

啊啊啊，胸口的那團火快要把自己燒死了啊！ 好想給他腦袋來個托馬斯全旋360°回旋踢啊！

“我對你不好？！”南飛簡直是怒吼出來的。

黃笙一本正經的問，“你對我好過？”

南飛：“……”

黃笙又說，“除了第一次貼膜，我多算你二十塊錢之外，你對我好過？”

南飛：“……”

“我記得你當時還拉着女朋友在我面前舌吻，刺激單身狗，對我造成了一萬點傷害。哦，這還不算，你當時還問我‘行不行’來着。”黃笙說，“你傷害了我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

南飛摸摸後腦勺，有些尴尬道：“這你都還記得啊？”

黃笙說，“對啊，我都記得。”

南飛忽然有些高興了，這些小細節他都記得啊，關于自己關于他的啊，小回憶什麽的，哎喲，滿滿都是愛啊……

反應過來南飛恨不得給了自己一巴掌，神經病啊？！春心蕩漾個屁啊！

黃笙說，“第二天你在我那兒買了一碗涼面混涼皮，給了六塊，多收你五毛。第二天你又吃了同樣的，我只收了五塊，少收了五毛，抵消了。”

南飛：“……”

這個事情記這麽清楚幹什麽？有病啊你！

黃笙說，“然後晚上你就被黃毛打了，我救了你。你看，我還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為你打架，救了你，給你買水喝，收留你過夜，給你買藥，給你擦藥。”黃笙說，“我才是一個後腦勺泛着光的聖人！”

南飛不屑臉，“你都是收費的好麽？就這麽個破地方，還一百五一晚上！還擦藥，擦藥還收人工費，買水還不給喝可樂，農夫山泉也不行，只能買最便宜的康師傅！你個黑心人！”

黃笙怒了，氣哄哄的吼他，“錢呢？我收你的錢呢？還錢！610！”

南飛：“……”

一言不合就提錢的破習慣到底能不能改了？！

黃笙說，“我救你，你不知感恩，說不見就不見，還學人家玩失蹤呢，一個星期呢，連根毛都沒見着，走了連個電話也不留。”說着說着語氣有些低落，不知怎麽就覺得有些委屈了，“還說對我好呢，我被人打你都不在，好個屁啊。”

南飛還處于懵逼狀态，黃笙繼續說，“要不是浩哥，我……”

南飛終于反應過來，開始撸袖子了，“怎麽了，你被誰打了？我給你去打回來，媽的，竟然敢打你！是誰？！老子不打死丫的！”

黃笙說，“黃毛。”

南飛：“誰？”

黃笙：“黃毛，搶你女朋友還打你的那個。”

南飛：“……”

黃笙說，“飛哥，去打不？”

南飛：“……”

黃笙拍了拍南飛的肩膀，說，“飛哥，小弟這仇就全靠您去報了。”

南飛：“……”

他想給自己一刀。

作者有話要說： 章節名選自：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