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同桌你好48

曾經的夏日蟬鳴與秋日紅楓已從如今的景色中漸漸淡去。

幼時和爺爺奶奶時不時走一走田野, 玩玩小溪打打水漂的日子也一去不複返。

還是那個天色,還是那個微風。

但昔日的夕陽總也蒙上了層淡淡的陰霾,夏天的溫度比往常更高了些許。

沒有兩毛錢一根的紅豆冰棍, 也沒有了吱吱呀呀鐵質的電扇,有的只剩下冷氣鋪面的空調陪伴整個夏天。

說也奇怪,總覺得現在的西瓜沒曾經的冰,哪怕在冰箱裏凍了一天一夜, 都不如幼時的涼爽。

夏日如此, 秋也如此。

秋天不見漫山遍野的紅, 不見落葉紛飛的黃, 只有無窮無盡的高樓大廈與瀝青路。

林燈一都快忘記曾經的秋天是什麽樣,直到今天, 直到現在——

眼前的落葉紛紛揚揚, 他躺在枯黃的松針葉上喘着氣。

身邊人也如此。

剛剛鬧完一通, 兩個人都耗了好些力氣, 躺着閉眼休憩。

喻澤年的嘴角微微翹着, 他動也不想動,閉着眼睛任憑陽光穿過樹梢打在他的臉上。然後小聲對身邊人說:“有沒有覺得這種感覺特好?”

半晌後。

“恩……”

林燈一也沒睜眼,即使不睜,他也知道身邊的景色是什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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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洋灑灑的落葉還在飄零,紅白交織的網狀秋千無人玩, 只被風吹的蕩來蕩去。而身邊躺着一位不論過去還是未來都無法想象會和他走近的朋友,院子後頭的小廚房, 有位爺爺還在給他們做着飯。那裏炊煙袅袅,香氣四溢。

“你知道嗎,這個畫面,是我曾經想都不敢想的奢求。”喻澤年的聲音很輕, 他說。

林燈一的眼睫眨了眨,按住松針的小指蜷縮了些許。

“但我現在擁有了。”喻澤年微微笑道,“有你,有爺爺。是不是就算……有親情也有友情了。”

又過了會兒,林燈一清啞的又“恩”了一聲,頓了頓。

補充道:“算。”

至少在我這,可以給你友情。

舉手之勞。

不多會兒,院子裏擺放好了小方桌和小方凳,自從上次火鍋之後,張爺爺特地給林燈一也買了個小馬紮,還再三叮囑喻澤年要多帶他來玩。

今天滿滿一桌海鮮,看上去維美色鮮,簡直牛逼plus。

喻澤年連環彩虹屁,誇的張爺爺是笑口顏開。

一開心,就忍不住多咪了幾杯酒,然後這話夾子呀,就算是徹底的打開了。

“小林子,知道爺爺我為什麽做的好這一手好菜嗎?”

“不知道。”林燈一搖搖頭。

“嘿嘿。”張爺爺喝的多,眼眶一圈都染上酒色的紅。

他不知回想到了什麽,陷入回憶:“那是好多好多年前,我在部隊炊事班,別的不說多厲害,做飯那叫一個牛。有一天,領導把我叫過去專門做了一桌特殊的菜,說是給外賓吃的。我一想,好家夥,給外賓吃的,那我得使出渾身解數才行啊!我那時也沒想到,就這一桌菜呀,哈……”

張爺爺不知想到了什麽,笑容竟然染上三分甜蜜與七分羞赧。

林燈一意外的看了喻澤年一眼,喻澤年沖他眨眨眼,意思是:噓,聽老頭子吹完。

張爺爺繼續道:“當時啊,我在後院給花澆水。那時候我什麽都幹,一些後勤工作都要接觸。結果就有一位生的跟個娃娃似的小姑娘跑我這來好奇的看我澆水。”

“嚯,當時給我吓的,我一輩子被見過那麽漂亮的外國女人,那年我二十,她估計,也就十七八歲吧。”

“她會一點中文,就蹩腳的跟我聊天,我一句,她一句,她誇我做飯好吃,我就拼命學。”

“她在中國待了五年,我們在一起了五年。我學法語,學畫畫,學種花,想着法兒的做好菜給她吃,把她養的越來越水靈。”

“只是當初不比現在。說要離開,就得立刻離開。”

“哎呀,說這麽多沒意義,小林子,你可得記住了,要想抓住別人的心,就得先抓住別人的胃。喻澤年這小子我是看明白了,讓他學做菜跟要了命似的,你沒事多來我這跑跑,我把真才實學都交給你。”

“不做。”林燈一塞了一口菜,腮幫子鼓鼓囊囊。學做菜幹什麽,他對做菜沒要求。

“老頭子我做菜可是一絕,年輕人有人哭着要拜我做師傅跟我學做菜呢。”張老頭自誇自擂。

“哦。”林燈一面無表情的回應。

張爺爺:“……”

啧,怎麽不給面兒呢,瞧瞧年娃子,多會捧哏。

張爺爺喝的漸漸多去,趴在桌子上就睡的不省人事。

喻澤年和林燈一把他抱上床之後他們倆這才好好開始吃。

“老頭子說的是他愛人。”喻澤年夾了粒花生。

“聽出來了。”

“老頭子一輩子不娶,就是因為她。”

林燈一默然。

“他住在這,也是因為她。這麽多年,我們該喊那位奶奶了吧,還是位法國奶奶。老頭子說,他就是站在這個碼頭看着她離開的。那天大霧彌漫,連絲陽光都沒有。大船沒開走多遠,就什麽也瞧不到了。他不吃不喝在碼頭坐了三天,心裏絞的跟什麽似的,難受的不行。”

“哭了眼淚又幹,幹了眼淚哭,從此以後心裏再沒容過別人。”

“打了一輩子光棍,說不禍害人家,怎麽着都不會再喜歡人了,還不如一個人來一個人去。”

“他天天早上都會去碼頭多看幾眼,這幾十年就這麽點念想,也就這個小盼頭。雖然稍微有點腦子想想的都知道,那個法國奶奶怕是早已嫁人生子,走過一遭人生。這麽些年,再想些不太好的,也不知道是死是生。”

“老頭子是個可憐人。”喻澤年打心眼兒裏心疼,盡管那是位長輩。

“沒關系。”林燈一手裏的杯子碰了碰他,“張爺爺有你。”

“恩,以後也有你啊。”喻澤年端起,朝他一揚杯,笑道,“我幹了。”

月考在轟轟烈烈中開始,在膽戰心驚中結束。

考完試緊跟着放假。

十一國慶全國都燥了起來。大人們想方設法的找地方旅游,少年們則是一統目的地——成州!

全明星!

成州酒店瘋了似的一間房難搶,玩Mirror的一窩蜂全沖了過來,誰讓全明星一辦就是七天,一天天的把時間安排的明明白白。

團戰和攻擂的個人挑戰賽人氣高的可怕。

漫展與游戲展共三天,整座體育場有一半都劃給周邊展,四五兩天修業,主要是為了給後兩天的全明星搭建場地。

劃分的另一半場館是主比賽臺,這個多日前就着手準備,四五兩天主要是加觀衆席。

而六七兩天就是本次全明星的重頭戲,毋庸置疑,當天絕對擠爆體育館。

內場票外場票vip票根本就是三個世界,有Mirror迷瘋狂到要提十倍價求票。

某“票販子”拿着一沓票在成州酒店唉聲嘆氣。

喻澤年和BYL的一夥人聚衆吃燒烤,肉含在嘴裏都覺得不好吃。

為什麽呢,為什麽呢。

他苦歪歪的瞧着手裏票,這年頭還真有人為了學習扛得住Mirror的誘惑?票都送嘴邊兒了都不要?

“炸,你說,這票它不香嗎?”喻澤年舉着問。

王炸嗅了嗅,吃了一嘴油:“我只聞到了烤肉香。”

“去你的。”喻澤年推開他。

“哥,你都盯着這票看一晚上了,什麽送她她不要為什麽啥啥啥的,你不會是拿這個票去跟喜歡的女生表白了吧?”

“喜歡你大爺。”喻澤年說,“他是個男的。”

“什麽?!”王炸一臉震驚,“哥你居然喜歡男的?!”

“滾!”喻澤年一腳踹過去,“瞎說什麽玩意兒,吃你的肉去。”

王炸嘿嘿笑了兩聲,又咬了一大口肉,好奇問道:“不過這年頭還真有人對Mirror不感興趣的?我朋友知道我在BYL,都瘋了似的跟我要票,微信裏八百年沒聊過天的人都冒出來了,還有我幼兒園同學……呃。”

“有。”喻澤年呵呵一聲,“我同桌。”那個專門跟他硬碰硬從不給面兒的小同桌。

“那他估計是個好學生,不玩游戲。也正常啦哥,又不是人人都跟咱們似的,別人也有自己的事做嘛。”

“恩。”喻澤年點頭,是這麽個理,說的也對。就面前當做一個理由安慰自己了吧。

“咱們來這,就好好玩玩呗,明後兩天咱們可以使勁逛展,大後天隊長說要帶我們去一個什麽什麽園看楓葉。現在好像是成州楓葉最紅的時候,聽說超級無敵美!那還有溫泉,還有好多好吃的,嘿嘿。”

“豬啊。就知道吃。”喻澤年笑罵。

林燈一一早就回了老家。

鐵門鏽跡斑斑,上了年紀。

推開時,能聽見吱吱嘎嘎的聲音。

盡管如此,花園裏的花仍舊修剪的整齊美麗,盛開的鮮豔。沒有一絲灰塵,也沒有一絲多餘的黴味。反而到處都是清香,幹淨又明亮。

就好像這家的主人一直都在,會在下一秒推開門朝他張開懷抱,微笑甜蜜的喊一聲:“寶貝兒回來啦,快洗手吃飯,媽媽給你做了最喜歡的番茄炒蛋。”

其實,不是林燈一愛吃番茄炒蛋,而是他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媽媽只會做這麽一道菜。

雖然味道……确實不錯。

他推回鐵門,從包裏拿出鑰匙。

鑰匙與一般不同,是西方的樣式,很古老。

他們這個家坐落在鬧市區,也在所謂的歷史保護區。

房子都是老房子,有百年歷史,政府不讓拆。

高高圍牆之內,屹立百年的房屋,誰都好奇裏頭什麽樣,但誰也不曉得裏頭什麽樣。這是從祖上傳下來的,洋人的手筆。

童家富甲一方,是富了幾輩的大家族。可是從童鱗去世之後,這個家就閑置在這,再沒什麽人來往。

童郁不住這,林燈一原先跟着哥哥,後來又跟着舅舅走。

那時候他太小,什麽也不知道。

如今再走進自家院子,才曉得什麽叫物是人非。

坐在客廳沉默了好一會兒,看着挂在牆上的那副巨大畫像。

美麗的女人回眸一笑宛若傾城,笑起的模樣又甜又俊,嘴角上揚的時候,一顆小小梨渦和林燈一小時候一模一樣。

那時候林與風總是戳他小梨渦,撐着腦袋郁悶:“為什麽媽媽沒有把梨渦遺傳給我呢。”

小小燈每每總會笑的更加開心,然後那顆梨渦會更加明顯,小肉手指指哥哥的嘴唇,認認真真道:“但是媽媽把小虎牙遺傳給哥哥了呀,燈燈都沒有小虎牙呢。”

“你呀。”林與風點點他的眉心,好笑又歡喜,這個弟弟,真是寶貝蛋兒,怎麽這麽招人喜歡呢。

小時候的記憶大多模糊,留下的片段已緩慢沉入角落。

只是這間客廳與哥哥的玩鬧還在記憶裏久久不忘。

他看着這副巨大的畫像,看畫中的女人,嘴角略微僵硬的扯了扯,修長的指頭下意識摸上嘴角。

好像,還在。

不在的,只是那顆小虎牙罷了。

林燈一太久沒笑了,以至于很多年,與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嘴角還有一顆梨渦。

作者有話要說:  wuli燈燈笑起來一定超甜超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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