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未來可期64

KING生日那晚, 王小劄找過一次喻澤年。

當時KING和林燈一坐在一起聊天,倆人相談甚歡。林燈一的眼睛極其亮,從未有過的亮。他們觥籌交錯, 舉着杯子不知說到了什麽,眼中都是憧憬和對未來的向往。哪怕隔很遠, 都能察覺到他們二人之間湧動的熟稔和信任。

那天, 喻澤年咬着一根細長的餅幹,一節一節咬碎, 他靠着別墅泳池的沙灘椅,盯着林燈一。而王小劄來找林燈一時,就看見喻澤年望着他的這個眼神。

帶着野性,不甘, 占有和或許連他自己都藏起來沒發現的酸溜意。

牙齒間的餅幹咯嘣咯嘣一下一下被咬碎,喻澤年身後的人跟他打招呼他也沒聽着,就那麽望着林燈一和KING,好像下一秒就會沖過去似的。

王小劄平時也鬧騰, 但他細心。

況且, 也是同類人。

喻澤年眼裏深藏的意味,他一眼就看透了。

心驚之餘, 是不可思議。但又一想, 好像理所當然。

他默默站到喻澤年身邊, 喻澤年直接忽視了他。然後他又看了看遠處的林燈一,再回頭看喻澤年。

這一次, 喻澤年蹙眉,才低頭看過來。

王小劄指了指林燈一,喻澤年挑眉疑惑。

“我想問你個問題。”王小劄那天說。

喻澤年:“有問題等會兒問,我先去揪個人。”

王小劄:“你喜歡林燈一?”

喻澤年腳步一頓。扭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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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劄面對喻澤年時總有些害怕, 盡管喻澤年整天嘻嘻哈哈。

王小劄:“你喜歡他。”他神色怯懦,但語氣肯定。

自舅舅提點之後,這是喻澤年第二次聽別人說這樣的話。

他扯了扯嘴角:“那是我同桌,我不喜歡誰喜歡。”

王小劄:“你知道我說的是哪種喜歡。”

喻澤年頭也不回的去揪人了,王小劄的這句話随風而逝,就好像對方并沒聽到似的消散在夜色。

“我喜歡他?”喻澤年一邊走一邊笑着對自己說,“是又怎樣。”

喻澤年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林燈一,他只是有些懵懂,然而賴不住他沖動。

喻澤年熱血又中二,沖動起來時不管三七二十一,有任何的情感他都希望對方知道。所以,那晚說追林燈一是一時沖動,對他說自己禽獸也是一時沖動,差點親上去更是一時沖動。

然而,沖動的結局是可怕的。

林燈一不理他了。

是真的不再理他。

那天傍晚的學校晚霞很美。同學們嬉嬉鬧鬧,談笑聲入耳不絕。

秋日枯黃的葉子紛紛揚揚而落,零落成泥。

天色将晚,秋冬的寒氣逐漸上湧,從地底,到腳跟,再傳至心房。

逸夫樓的暗角,兩位少年離的很近很近,之後,其中一位模樣清冷的少年又逐漸退的很遠。

他身子單薄,外套都嫌大。

他裹在裏頭,尖瘦的下巴縮進拉鏈頭,垂首斂眸,纖長的睫毛被夕陽投下一道影子,落在冷白皮的臉頰上像黑色的羽毛。

捏了捏垂在身側的拳頭,兩人都久久不發一言。

後來,那位少年擡首。

再看向對方時,只剩一地秋風的涼。

再沒了絲毫溫度,沒了昔日施舍的點滴溫暖。

仿佛一夜回到初見,回到九月一號的那天。

那時同學們還沒見到這位轉學生,而轉學生正帶着耳機懶懶的靠在教室外,那日朝陽初升,灑了他滿身,眼下的小淚痣都被照的淡了色澤,而他雪白的皮膚更是恍若透明。

那日,喻澤年百般不情願的來上課,腳剛踩上最後一節階梯,見到的,就是林燈一。

視野裏的少年閉着眼睛聽着歌,側顏如雕塑般立體,而清瘦的身體被白色襯衣松散的簇擁。早間八點的風被陽光帶着一起吹拂,吹向他細碎的劉海。

梧桐沙沙。

當日只是葉尖兒黃了,而現在,卻已落了滿地。

朝陽不再,只餘濃如血的橙紅。

少年挺立如昨,修長而俊逸。

那天,林燈一什麽話也沒說,就這樣走了。

自此,再不回喻澤年的消息,再不與他對話。

課桌被搬去了很遠的地方,他們中間隔着四個組。

每當喻澤年上課睡覺醒來時,總能第一時間看見最後一組的那位少年。

他帶着耳機算着題,手中筆刷刷的寫,模樣認真又吸引人。

喻澤年每每都會捏緊拳頭,然後轉頭,看向另一邊。

這一邊如今只有森白的牆,再不是當時的小同桌。

喻澤年想,或許事情往他預計的最壞方向在發展。

——林燈一可以接受身邊的人喜歡同性,卻不能接受自己被同性喜歡。

很直白,也很冷血。

他就是不喜歡喻澤年。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疏遠,疏遠在高三,疏遠在日日夜夜,疏遠在未來。

喻澤年可以厚着臉皮做所有事,唯獨面對這樣的林燈一不行。後來他才發現,以前自己可以對林燈一無法無天,是因為他的縱容,而不是自己的無所不能。

當有一天林燈一不願意再縱容他了,他無處可去。

高三三班所有人都發現喻澤年和林燈一鬧崩了。

姜宇數次跟同桌想問問喻澤年怎麽回事,但喻澤年不再像以前那樣嘻嘻哈哈,他進了班級就睡覺,下午早早逃課。再後來,他下午的課都不上,更甚至,隔三差五才能見着他。

姜宇有偷偷給喻澤年發過短信,但是從沒得到過回信。

張鐵牛無心管喻澤年,因為喻澤年的情況和其他同學不同,他也就在确保學生平安的情況下不過多幹涉。

但林燈一則成了張鐵牛的重點目标。

林燈一成績穩居第一,無論多難的考卷他都能答的漂亮,每次考試都要甩第二名一二十分,甚至最高一次甩了三四十。

張鐵牛臉打的啪啪響,變臉也跟川劇似的,現在兩只眼睛恨不得架在林燈一身上。

他苦口婆心數次勸林燈一回來上晚自習,但林燈一通通拒絕。

林燈一任性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這孩子太有個性,決定了之後真是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他們這個三班啊,真是奇怪。

一來就來兩個有個性的少年,難搞啊。

喻澤年開始整天泡在BYL基地,一醒來就訓練,吃飯也訓練,沒日沒夜。

基地的人奇怪,卓然找他說了好幾次,要他別這麽拼。

喻澤年通通不聽。

他只跟一個人交流過——王小劄。

因為王小劄主動找的喻澤年。

那時已是初冬。

喻澤年剛訓練完,坐在基地的椅子上看着窗外發呆。

葉子都枯了,他很久很久沒去學校了。

喻澤年幾乎每天的生活都在基地,學校他愛去不去,剛好戰隊經理通知他今年的總決賽要他上場,喻澤年也就沒了命的練習。

剎那之間,好像學校都不存在了似的。對學校的人而言,喻澤年也像消失了似的。

那段時間,學校空了許多。

學藝術的,要去集訓的,三三兩兩離開。

三班也有好幾個學藝術的學生,幾個人加上喻澤年這麽一走,班裏莫名空了一大截。

平時滿滿當當的後排,如今只有三三兩兩幾個人。

莫名的,就好像那幾位都提前畢業了似的,總覺得像是再也見不着一樣。

喻澤年和學校的人沒有任何聯系,所以那天看見王小劄加他他也有些奇怪,但沒有任何猶豫的按下了通過鍵。

王小劄語出驚人的本事跟喻澤年差不多,以往都是喻澤年把別人噎的說不出來,今兒他也嘗到了這般滋味。

王小劄:【你跟燈燈表白了?】

喻澤年盯着表白兩個字看了好久,回複:【沒有。】

王小劄:【吵架了?】

喻澤年;【沒有。】

王小劄:【?】

沒表白,也沒吵架。

喻澤年:【我就是跟他說要追他,沒了。】

王小劄:【……】

有點搞不懂,這和表白有什麽區別。

喻澤年:【但我沒跟他說喜歡他,所以不算表白。】

王小劄:【……】

這怎麽就不算表白了,喻澤年的思維真是跟平常人不一樣。

喻澤年:【怎麽了?】

王小劄:【沒事,你忙。】

然後很久,喻澤年都沒回複消息。

怎麽會沒事呢。

別人不知道,但王小劄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和林燈一從小就認識,林燈一的細微表情和變化他都能準确捕捉。

林燈一雖說以往不愛說話,但不如這般不愛說。

如今,他沒日沒夜的訓練,做題,做題,訓練,日漸消瘦。

王小劄不管怎麽問他,他都說:“要高考了。”

王小劄清楚林燈一的實力,這般可怕的天才少年再加上不要命的學習,就跟瘋魔了似的。

以前林燈一三三兩兩總會時不時的提下喻澤年,現在林燈一閉口不言,再沒從他的嘴裏聽到喻澤年三個字。

他更加不愛笑,更加冷。

原先和喻澤年坐在一起時,還會有人拿着卷子時不時的來問題目,現在,他一人坐在最後一組最後一排,整日寒着一張臉,再沒人敢去搭話問問題。

王小劄察覺出了不對,但他不敢問林燈一。

林燈一和喻澤年不同,喻澤年可以直白的問,林燈一不行。

于是,王小劄将目标轉移向了喻澤年。

而得到答案後,他明白了。

嘆了口氣,看着身邊還在看書的人,他坐了下來。

中午大家都在午休,趴在桌子上。

王小劄經常竄門,班裏學生也都習慣了這個外班人。

他倒坐着椅子,趴在林燈一的課桌上,下巴墊着手。

林燈一頭也不擡:“怎麽了?”

王小劄:“我發小明明心裏有事,還不開心,但什麽都不告訴我,我覺得自己很沒用啊。”

林燈一繼續刷刷的寫着:“你自己的事都沒處理好,還能管到我?”

王小劄:“那可太不一樣了。我兄弟的事比我重要,我的事都可以往後放。”

林燈一沒理他。

王小劄又軟了下來:“燈啊。”

林燈一從鼻子裏“恩”了一聲。

王小劄:“我覺得你不開心。”

林燈一筆尖一頓:“沒有。”

王小劄:“還騙我呢?”

林燈一:“沒騙你。我沒有不開心。”

王小劄:“你不說算了,你不說就以為我不知道?”

林燈一:“你知道什麽?”

王小劄:“我……”

他左右看了看,見四周人都趴着睡的正香,壓低聲音說:“跟你我就不拐彎了,我就直接問了。你,喜歡喻澤年嗎?”

“嘶啦——”

林燈一的筆尖狠狠的劃過紙張。破了。

他擡眸。

“這是什麽問題?”他反問。

王小劄:“喻澤年喜歡你是不是?”

林燈一低頭:“不知道。”

“他沒說。”

王小劄:“你最近不對勁,所以我問他了,你不會怪我吧?”

林燈一:“為什麽不怪?多管閑事。”

王小劄:“你特麽。我那是關心你。”

林燈一朝他翻了個白眼,但王小劄知道這個白眼代表他并不怪他。

王小劄嘆了口氣:“兄弟,我有句話,必須跟你說。”

林燈一:“別說。”

王小劄:“我覺得你喜……”

林燈一筆往桌上一摔,砰的一聲,驚醒了教室裏的其他人:“我叫你別說!”

王小劄驚呆了。他沒有想到林燈一的反應這麽大。

王小劄:“燈啊?”

林燈一起身離開教室,他走的飛快,王小劄在後面追。

“林燈一,林燈一!”

他越喊,林燈一越走。

他追的氣喘籲籲。

那天中午并沒什麽太陽,逸夫樓的天色一片陰沉。

冬日的寒冷刮起一地蕭索,沒人願意在外面走,因為太冷。

林燈一快速下了樓,他沉着面目,雙拳緊握,如料峭的寒冰一般從人身邊刮過,他連外套都沒穿,就穿了件單薄的米色毛衣沖了下來。

長腿原本邁的快速,卻在踏出逸夫樓大門的一瞬陡然一停。

“林燈一!你,你別跑,我累,我跟不上啊……”王小劄氣喘籲籲,按着林燈一的肩膀呼氣。

呼着呼着,他默默收回壓着林燈一肩上的手,然後與林燈一的視線一道看過去。

那日冬日寒涼,沒有太陽,沒有陽光。

煙灰色的厚重的雲層之下,沒多少行人。

校園裏靜的不得了,空氣卻無比的清新。

教學樓的空地上背對着他們站着一位少年。

少年雙手插着兜,不知在望向哪裏,他一身深黑,從頭到腳。

高幫馬丁将他雙腿襯的修長,脖子上挂着耳機。沒有背書包,只在後背挂着一個半裝飾的,手機大小的腰包。

他一貫的高大而修長。

肩寬臀窄,身形一如既往的好看。

然而,林燈一的第一反應卻是……

他瘦了。

瘦了很多。

前方少年似乎聽到聲音,然後回頭。

結果一回頭,就轉不開視線。

他們太久沒見了。

已從秋,入了冬。

王小劄識相的離開,這裏只剩他們兩人。

林燈一無話,喻澤年低頭輕笑一聲。

他轉身,大步朝林燈一走過去,一邊走,一邊脫下外套。

擦身而過時,将外套搭在他的身上,然後轉身離開。

寒風呼呼,林燈一站在逸夫樓下良久。

視線裏的少年逐漸遠去,單薄的黑色毛衣蓋不住他背影的潇灑和帥氣。

身上的外套殘留着他的溫度,林燈一一低頭就嗅到他的香氣。

那股好聞的,莫名帶着股奶香的味道。

他的腳尖向前一步,耳邊依然缭繞喻澤年給他披上外套時說的那句話,心像被針紮似的緊緊縮了一下,莫名的疼。

少年溫柔,輕聲呵護:“天冷,別凍着。”

作者有話要說:  年年真溫油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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