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呀!”猛地被人撈起來季熏張牙舞爪驚恐地撲騰。

她白嫩手臂打起了好多浪花,全都一股腦的撲到了聞人清臉上。那受到驚吓的模樣,像只被人扔到水裏卻不會游泳手腳撲騰的旱鴨子。

掙紮中她幾乎整個人都纏到了聞人清身上手腳并用抱住人家,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聞人清緊抿唇,臉色蒼白至極卻始終牢牢抓着季熏。

直到看清這人是聞人清,季熏依然驚魂未定的眨着水汪汪的杏兒眼,頗有些可憐兮兮。

“清清你把我吓着了。”

“你在幹什麽?”聞人清臉色難看,眼裏的暗意驚心動魄的翻湧,聲音有些發顫。

抓住季熏肩膀的力道比任何時候都要大。

剛泡過溫泉的身子,還是溫暖發燙的,可是清清的手好冰涼。

季熏低頭看了看捏着自己的屬于清清的指尖無辜的把唇一癟。

“我就是在憋氣看看自己能憋多久…”

一個人泡溫泉太無聊了她就自己和自己玩嘛。

清清怎麽了呀。

剛才那個眼神好吓人。

難道是誤會自己…溺水了?

她腦袋瓜裏冒出了這麽一個合理解釋後,便好聲好氣安撫人家:“清清你誤會了。我沒事。你別擔心我。”

她試圖去掰開清清握住自己肩膀的手指。

以前怎麽沒看出來清清力氣那麽大。

兩個手像冰涼的鐵鉗一樣都把她肩膀捏疼了。

熏熏小少女腦袋裏充滿了各種奇怪問號。她看着遠比平時嚴肅的聞人清弱弱道:“有點疼。”

她眨眨眼使勁暗示對方不要再抓着自己。

她黑發早就濕透了長發發尾一半浮在水面上泡過溫泉的一張精致小臉白裏透紅氣色極好。

仿佛早春時節枝頭上開出的一朵花苞,正是含苞待放最嬌豔欲滴的時候,叫人連伸手摘下都不舍得。

聞人清垂眸落到她被被水漫過一半的肩膀,觸電般收回了手。

“下次別玩這種危險游戲。”

她沒辦法對任何人說,剛才進門那一刻,看到想象中笑靥如花的某人,消失在溫泉池裏,只有頭發散在水面時,那股心悸。

心髒緊縮,甚至扭着疼了起來。

收回的指尖,現在還在輕顫,聞人清捏緊手指,背過身。

她繃着臉扯過架子上的浴巾,扔在季熏露着的肩膀上,聲音淡淡的:“擦幹,穿衣服。”

她扭過身,似是一眼都不願意多看。

季熏巴掌大的臉,被浴巾蓋住了一半腦袋,只有一雙杏兒眼還亮亮的看着聞人清,看起來更萌了。

她悄聲道:“你不和我一起嗎清清?大家都是女孩子,怎麽了嘛。”

為什麽清清那麽害羞啊。

這話讓聞人清身形一繃。

她沒說話,低眸看了眼自己剛才跳到溫泉池裏濕掉的浴袍,抿唇走了。

走到門邊時,腳步一頓,聲音低低的。“別泡太久。皮膚皺了。”

季熏怔怔看着剛才還臉色難看的清清,又一聲不吭離開溫泉室,小臉上滿是茫然。

來都來了,怎麽不泡呀。

聞人清沉默的回到自己房間,她躺到床上,按住心口的急促跳動。長睫垂下,閉了閉眼。

這種心悸、驚懼,心裏驟然一空的感覺。

關于自己剛才那一刻,內心的驚濤駭浪,她一個字也沒提。

來這裏兩天了,季熏發覺,清清一次也沒有和自己一起泡過溫泉。

不僅不和自己泡溫泉,白天也很沉默,只有吃飯的時候才會和自己一起。其餘時間,清清都縮在自己卧室。

熏熏小少女有點後悔了,她覺得不應該定家庭房的,她應該定大床房。

出來玩,就是得多交流互動才有意思呀。

然而清清都不理自己,甚至還躲着自己。

連着看了兩天落地窗對面假山上的猴子打架,季熏終于忍不住了。

她在晚飯後,去敲聞人清的門。

咚咚咚。

三聲有節奏的輕輕敲動後,裏面傳來了清冷的聲音:“什麽事。”

熏熏小少女眨眨眼,扭動門把手,把一張白皙精致的臉蛋,探進去。

可能是因為快睡了,聞人清難得的換上了睡袍,黑發有一側被她挽到耳後,露出了白皙的耳廓。

她站在桌邊,丹鳳眼有股令人驚豔的冷感。

整個人比起平時多了幾分慵懶,垂眸看着門口眨巴着杏眼的少女時,眼裏閃過莫名的幽深。

“清清。我能進來嗎?”季熏悄悄把門縫又打開了一些,擠進來一只小腳丫。

她注意到,桌上有一杯冒着熱氣的水,藥瓶擰開了,蓋子裏放了一把五顏六色的藥。

清清又要吃藥了嗎。

季熏眼裏閃過心疼,自動自覺得扭身進來,還很順手的把門關上。

聞人清看着她:“??”

“嘻嘻。”熏熏少女朝人家傻笑,從身後抱出一個枕頭,悄聲道:“我想和你一起睡。”

豆豆再次閉上了眼睛。

它覺得宿主傻極了,就像只送上門等着被紅燒烹饪的傻兔子。

聞人清沒說話,但卻一直盯着季熏看,眼神有些複雜。

“回去。自己睡。”她聲音依然清冷。

熏熏小少女抿住唇,緩緩低下頭:“我睡不着。”

她停頓片刻,語氣裏帶上了幾分可憐:“不可以一起嗎?我睡覺很乖的,不會搶被子,也不會占地盤。”

她看了看那張顯然已經被人鋪好了的床,悄咪咪挪過去,用手比劃了一個三八線。

“我就睡這一小半。”

房間裏除了床,其實還有榻榻米。

熏熏小少女回過頭,見聞人清還是無動于衷的樣子,又弱弱指向那張榻榻米,小聲道:“我睡那裏也可以噠。清清你不認床嗎,不覺得不習慣嗎?不覺得晚上睡不着嗎?就不想睡前和人聊聊天嗎?”

她一連用了好幾個“嗎”作為問句結尾,滿是期盼。

然後先把枕頭放到床上最靠邊的位置,試圖用行動去試探清清的想法。

聞人清望着她,視線落到枕頭上,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季熏心裏一激靈,立刻撿起枕頭,走向榻榻米。

她可憐兮兮坐下來,回眸時欲言又止:“這裏也不行嗎?”

這還是兩輩子加起來,季熏第一次和好朋友出去玩。想象中,是應該存在秉燭夜談這個環節的呀。

再不濟也得促膝談心,升華一下感情。

人家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還用那雙隐約帶着水汽的杏兒眼瞧着自己。

聞人清手指動了動,轉過身:“随你。”

她從來沒有和人獨處一室一起睡覺的經歷。

漫長的黑夜裏,從有記憶以來,就是自己一個人安靜地度過。

所以屋子裏忽然多出來一個會說話、會動、會軟綿綿和自己叽叽喳喳的人,她不習慣。

然而這種不習慣,更多的只是一種……

她抿唇思索,最終被房間裏,屬于小精靈發上淡淡的清香攪了思緒。

季熏趴在榻榻米上,抱着枕頭,兩手撐着腦袋,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

晚上的清清,看起來比平時多了好幾分柔軟。

季熏幾乎是帶着欣賞的眼神注視對方。

清清長得太好看啦。

皮膚白,眼睫細密,五官精致秀美,脖頸還修長漂亮讓人想到天鵝頸。

就是坐在那裏什麽話也不說,清清也令人覺得賞心悅目。

季熏看得開心了,雀躍的開始靈魂發問:“清清,你來這裏睡得着嗎?”

然而聞人清卻在她熱情又執着的視線裏,渾身每個關節都不自在。

她僵硬的坐下來,拉住被子蓋在身上,半晌才道:“還好。”

其實并不習慣。

她兩點一線生活的太久了,生命中似乎就不存在任何鮮活跳動的東西。

季熏是變數。

是她生命裏唯一一個變數。

季熏眨眨眼,抿唇點了點頭:“哦。我還以為你會和我一樣不習慣呢。”

其實剛過來的時候,季熏是想好好和聞人清聊天的,随便聊點什麽都可以呀。她就是想和自己在這個世界唯一的好朋友,多擁有一些美好的回憶。

可是過來以後,她慢慢就有些困了。

小少女抱住枕頭,在榻榻米上翻了個身。想了想,又撐着眼皮轉回來,小聲道:“清清,你會不會唱歌?”

房間裏的大燈已經關掉了,只有聞人清那邊的床頭燈還亮着。

昏黃的燈光,讓這冬日裏的暗夜,悄無聲息多出幾許時光被拉長的溫暖。

仿佛生命裏所有的不好、不悅和坎坷,全都被壓縮到一邊。只留這一刻,成為最叫人眷戀的美好,值得去珍惜。

聞人清聽着小少女聲音裏淺淺的困意,唇動了動:“不會。”

“哦。”季熏軟軟應了聲,聲音變弱了幾分,似乎掩着櫻桃小口打了個哈欠。

她聲音朦胧道:“清清,你還記得小時候,我給你講的那些童話故事嗎?你也給我講一個好不好呀。”

昔日甜糯的小奶音,而今變成了少女柔和輕暖的聲線。

它讓人毫無防備,只想投降。

聞人清到了嘴邊的“不會”兩個字,停頓片刻,變成了放輕的聲音:“念詩,聽嗎?”

熏熏小少女打了個滾兒,眼兒眨巴眨巴對着床頭櫃亮着的地方,有些開心的說:“聽”。

“……”

床上傳來略有幾絲清冷的聲音,但因為法語音節咬字的緣故,這聲音莫名多出缱绻的味道。

四周一片安靜,外頭的風雪聲,被窗戶隔絕。

整個冰雪風霜世界,似乎只有她們兩個人,在一南一北。

清清聲音真好聽。

她漸漸阖上眼皮,在這樣朦胧的光線裏安心的睡着了。

“我澆灌她…因為她是我的玫瑰。”

聞人清舌尖上蹦出最後一個音節,嘴裏卻似乎還殘留着念到玫瑰這個詞語時的溫柔。

她終于扭頭,看向榻榻米上的小少女。

季熏從小就是冰雪可愛的,這些年長大,容貌沒了幼時的稚嫩,卻依然保留純潔天真。

尤其是閉眼睡着的模樣,眉眼一片恬靜,甜美又安寧。

聞人清定定瞧着這樣的睡顏。

好半晌,這幾日一直瘋狂跳動的心,甚至因為到了陌生環境而生出的點點焦躁,也奇跡般平靜下來。

她關掉床頭櫃的燈。

腦中卻依然印刻着某人阖上眼,安寧無害的甜美模樣。

她沉默半晌,摸着黑站起來,輕輕替某人蓋好被子。

以一種近似守護的心情,在暗夜裏深深看着她。

“晚安。”

她輕輕動了動唇。

我澆灌她…因為她是我的玫瑰。來源于小王子。

對,這章是加更。我又不定時加更了。

晚上九點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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