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從這時候起,人前是小哥,人後是小狗。

小時候口無遮攔年少無知,小狗小狗說起來坦坦蕩蕩不覺得侮辱人,後來明白了這種說法外人聽着不對勁,于是“小狗”就變成了兩個人私下裏的秘密。

他們學校一年級一共讀三個學期,第一個學期相當于半個學前班,為了讓這些盲童早一點适應學校。

等到三個學期都讀完,遲苦就該轉走了。他一個明眼小孩,總不能一直在盲校上學,陶曉東最初就跟他說過只需要陪一年。

陶淮南離不開遲苦,他就算學校适應得再好再獨立,他也離不了人。可也沒跟哥哥鬧,只在夜裏偷着跟遲苦說:“你不要當別人的小狗,你是我的。”

“睡覺。”遲苦眼睛都不睜,跟他說。

“你就知道睡覺。”陶淮南撇撇嘴,覺得遲苦真是沒滋沒味,他都快傷心壞了,遲苦還是這樣。

遲苦其實也沒那麽困,他就是單純的不想回應。小瞎子絮叨起來沒完沒了,遲苦是真怕回一句讓他起了頭。

然而他不回也不代表小瞎子就不絮叨了。

陶淮南隔一會兒嫌熱踢開毯子,涼了再裹回來,折騰了好半天。再過會兒把腿往遲苦身上一搭,搭舒服了,兩條腿都挪了上來。

遲苦問他:“你還能不能睡覺了?”

“我不是睡不着嗎?”陶淮南還沉浸在即将分別的郁悶裏,“以後不跟我一塊上學了誰還跟你玩,誰給你汪汪。”

遲苦不帶情緒地回:“我不用誰給我汪汪。”

通常陶淮南汪汪的時候都是賣乖,肯定是有事兒。遲苦巴不得他總也別汪汪。

陶淮南自己在那傷春悲秋,覺得以後上學沒指望了,沒有遲苦了。

過會兒小聲問:“遲苦,一周上五天學,五天都看不着我,你想不想我呀?”

遲苦回答得毫不猶豫:“不想。”

陶淮南被他果斷的回答刺着了,扯着毯子一翻身,不和他說話了。

遲苦就是嫌他肉麻,心裏想什麽嘴上就說什麽。

陶淮南被他傷着心了,接下來也不找他抒發心中苦悶了。心裏上火還沒處說,給陶淮南嘴唇裏面憋出個泡。

哥哥已經出門去工作了,遲苦在看書練字,陶淮南自己走到遲苦那兒,跟他說:“嘴疼。”

遲苦筆沒停,問他:“咬舌頭了?”

“沒咬,長泡了。”陶淮南皺着眉嘶嘶哈哈地吸氣。

“我看看。”遲苦說。

陶淮南自己扯着嘴唇給他看,含含糊糊地問:“看見了嗎?嘴唇裏面這兒,可疼啦。”

“看見了。”挺大一片白泡,看着就疼。

之前哥嘴壞買的口腔潰瘍貼,遲苦去藥箱裏找着了,拿了一片給陶淮南貼上。

貼完嘴唇就麻了,沒那麽疼。

遲苦看着他噘着下嘴唇不敢讓牙碰着,可憐樣兒。

陶淮南繃着小臉,一臉愁苦。

“我說要走了?”遲苦接着寫字,邊寫邊說,“我說不跟你一塊兒上學了?”

陶淮南眨眨眼:“啥意思呀?”

“你問哥。”遲苦耷着眼皮說,一副小高冷的樣子。

陶淮南猜着一點,還不敢全信,眼睛慢慢亮起來:“你不出去上學啦?”

遲苦不答話,寫字寫得認真。

陶淮南按住他的手,在旁邊驚喜地問着:“是不是啊?是不是是不是!”

從開始遲苦就沒說要轉校,哥過來跟他說的時候遲苦第一時間就說了不用。陶曉東後來又跟他說了兩次,遲苦都沒改口。真轉了到時候小瞎子又要哭,那哭精最磨人。

陶淮南開心壞了,摟着遲苦去跟他貼臉,小聲在他耳邊像小狗一樣軟乎乎地“汪汪”。

“起開。”遲苦嫌他黏糊,胳膊往外推推。

推也推不開,陶淮南就是塊小膏藥,最煩人。

這個世界上陶淮南第一離不開哥哥,第二離不開遲苦。

但是哥哥和遲苦還不完全一樣,哥哥有自己的事,哥哥要工作。遲苦能二十四小時都在,永遠都在。

這種二十四小時不分開的相處和陪伴,能讓這種離不開越來越深刻。小時候狠狠心說不定還分得開,時間越久越綁在一塊兒,徹底拆不開了。

小孩兒任性,大人不能也跟着任性。

遲苦又在盲校陪了兩年,到了四年級開學之前,陶曉東說什麽也要把他轉出來。遲苦太聰明了,學校也不再留他,說在盲校怕耽誤了。

兩年前說要給遲苦轉校陶淮南還能接受,到了這一年他卻完全不能接受了。他不接受陶曉東也沒打算慣着,已經辦起了轉校手續。

遲苦自己也找過他,說在盲校也一樣的,陶曉東誰的也不聽。

陶淮南自己上了幾天的火,然後找到他哥,說他也不讀盲校了。

陶曉東本來以為他又是要說不讓遲苦轉,怎麽也沒想到能說出這麽個話來。

陶淮南還挺堅決:“盲文我都認全啦,我們現在上學也都跟普通小學的課一樣的,我不想讀盲校了。”

“你可快別鬧了小祖宗,”陶曉東都讓他磨笑了,“放過你哥吧。”

“不放,”陶淮南往他身上一跨,摟着脖子求,“求求哥求求哥。”

陶曉東剛開始還能正義地拒絕,到後來也動搖了。

說到底其實他沒指望陶淮南學習多好,眼盲就是最大的障礙,真沒圖他成績多高,健康長大就行,快快樂樂的。

遲苦又說陶淮南他能教,課程沒跟上的他給補。

最後陶曉東到底還是心軟了,一咬牙把倆都轉了出來。

遲苦直接跳了一級,陶淮南也跟着跳。

普通學校畢竟跟盲校有差別,校園裏沒有盲道,沒有為視障兒童特意設置的基礎設施。書籍課本沒有盲文版,剛開始陶淮南課上什麽都跟不上,支着耳朵努力聽腦子裏也是一團亂,這速度對他來說太快了。

遲苦就坐他旁邊,陶淮南倒也不慌。他不會沒關系,遲苦會了就行。

遲苦也是真争氣,轉校來的第一個期中考試,上來就考了個第三。陶曉東知道他學習好,可也沒想到是這種好,他直接跳了一級呢,整個四年級的課都沒上過。

陶淮南就不一樣了,他連倒數第一都排不上,排名表裏根本就沒有他,他答不了試卷。

在普通學校裏,這麽個答不了卷的小瞎子可就太矚目了。

全校都知道五年級轉來了個瞎子。

瞎子還能上學啊?瞎子怎麽上學的?

普通的瞎子肯定沒法上正常學校,但是陶淮南不一樣,他開挂了。

人家有小哥,有小哥帶着,別說上學了,去哪兒都行。

別人圍觀他他反正也不知道,只要別在他周圍小聲說話被他聽見就行,陶淮南不像小時候那麽膽小了,只要遲苦在旁邊別人怎麽讨論他都不在意的。

當然也有欠的,想過來招他,或者到他面前說幾句煩人話,反正他看不見。

但是遲苦能看見,遲苦太兇了。

頭腦簡單的欠孩子們不知道瞎子這小哥是從什麽家庭出來的,他最不怕的就是打架,誰要惹到他頭上那就得打一架。

轉校一年之內遲苦打了三次架,次次都叫了家長。

陶曉東被老師一個電話叫過來,得給倆小的收拾爛攤子。

不過他家這倆有天然優勢,誰弱誰有理,他們這邊有個小瞎子,誰能弱過他,幾乎不用解釋也都猜得到肯定是欠孩子招惹他了。

所以陶曉東一般用不着道歉,都是對方家長給他們道歉,眼裏還帶着慈愛同情的眼神,再拍自己家孩子幾巴掌。

兩個小的都長高了,遲苦個子竄得猛,這幾年長得很快。

陶淮南一天一大杯牛奶也長不過他,以前他比遲苦高點,等到小學畢業他站在遲苦旁邊的時候,耳朵只能貼到遲苦肩膀。

可能遲苦的營養都用在長個上了,陶淮南的估計都去沖顏值了。

半大不小的階段最醜,可陶淮南好像就沒醜過,小娃娃的時候圓嘟嘟的小胖臉,後來漸漸露出下巴尖兒。一雙眼睛無神卻水靈,長長的睫毛一遮,十足的漂亮小少年。

小少年在外面總是繃着小臉誰也不理,高冷得很。

只有家裏這倆哥知道,他高什麽冷,都是裝的。

剛畢業的兩個準初中生,按理說該到中二的年紀了。

然而他家這個好像根本長不大,沒外人在的時候簡直還是當年的嗲精。

遲苦沖個澡的工夫就聽他在房間裏沒完沒了地喊“小哥”。

“你喊什麽?”遲苦洗完出來,頭上還滴着水。

陶淮南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床,笑嘻嘻的:“一起睡個午覺。”

“我不困,你睡吧。”遲苦把空調溫度調高了點,吹得太涼了。

“一起一起。”陶淮南又拍拍遲苦的枕頭,“我剛才醒了身邊沒人,吓我一跳。”

遲苦張嘴就是一句熟悉的“淨事兒”。

陶淮南“嗯嗯”地附和,還跟着說:“我是事兒精。”

遲苦去拿了條毛巾,把頭發擦得半幹,回來躺他旁邊。陶淮南一翻身往他身上搭了條腿,舒服得直哼哼。

遲苦不困,随手拿了張剛才陶淮南坐的盲文卷子摸。

翻紙的聲音嘩啦嘩啦響,陶淮南向來沒有起床氣,也沒有睡不好的脾氣,被打擾了也不鬧,扯了毯子過來搭個角在自己耳朵上。

遲苦問他:“睡不着?”

陶淮南閉着眼軟綿綿地答:“能睡着。”

遲苦說:“你自己睡,我去外面看會兒書。”

陶淮南連忙伸手按住他的手,嘴上忙叨叨又含糊糊地重複着:“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作者有話要說:

拔拔蘿蔔苗。

崽:姐姐們我長大一點啦。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