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這事陶淮南根本沒想說, 他太了解遲苦了,他怕遲苦出去打架。
抽煙的那麽多呢,遲苦就自己, 陶淮南害怕他打不過吃虧。就算能打過也別打啊, 萬一打壞了呢?
陶淮南絕口沒提那天在水房發生的事兒, 誰能想到被後桌就這麽給說出來了。
欠兒登麽這不是……
“他說什麽呢?”遲苦挑了挑眉,問陶淮南。
“誰知道他說什麽……”陶淮南摟上遲苦的胳膊抱着,臉湊過去小聲說話,“別理他。”
遲苦問:“有人欺負你了?”
“哪有, 沒有。”陶淮南想起來在外面貼這麽近抱胳膊好像不行,不太确定地問:“現在三級?”
遲苦沒閑心管他三不三級, 問他:“那天不是自己摔的?”
“就自己摔的, ”陶淮南現在大了不好天天跟個嬌氣包似的,可撒嬌本事還沒忘呢,貼着遲苦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小聲說, “我笨麽不是,你又不在,那地上可滑了,我一出溜就坐地上了。”
遲苦垂眼看着他,沒說話。
過會兒抽出了胳膊, 回頭問後桌男生:“誰欺負我弟了?”
後桌男生剛放嘴裏塊泡泡糖,吹了個泡泡:“反正不是我。”
“誰?”
“多了, 一屋子人呢,你能咋的。”男生不太在意地說, “過去了就算了, 我也跟他們說了下次別缺德,拉倒得了。”
陶淮南聽得心都提溜起來了, 大哥你能不能不欠了。
最後一節課了,班主任在別班上課還沒回來,學生們心都靜不下來了,只等着放學,教室裏不算很安靜。
可盡管不太安靜的教室,遲苦突然站起身的動作也還是很明顯,猛地起身凳子腿刮在地上的聲音聽來很刺耳。
遲苦大步出了教室,臨出去之前還随手拎了班級門口擡垃圾桶用的拖布杆。
陶淮南想去追他,可他一個瞎子,沒有遲苦帶着他哪也去不了。
後桌男生好像這才反應過來,低呼了聲“我操”,也跟着跑了出去。另一個後桌不知道什麽情況,反正同桌跑了他也跟着跑了出去。
教室裏開始小聲喧嘩,過會兒就聽走廊那頭亂了起來,有好事的男生探頭出去看。
也是這天趕得巧,那天領頭逗陶淮南那個正準備從水房出去,遲苦拖布杆從外面橫着往門上一攔,裏面四個男生誰也沒出去。
小混子們被攔了還覺得挺新鮮,笑着看遲苦,等着看他要幹啥。
遲苦問:“眼睛看不見那個,上周誰推他了?”
領頭那個一樂,就沒拿他當回事,笑嘻嘻地說:“我。”
遲苦問他:“你?”
“對,我,就我。”他還晃了晃肩膀,“怎麽着呢?”
他話音還沒落完,遲苦直接一拖布杆抽他臉上了。
遲苦小時候之所以被他爸打得那麽慘,就是因為他得空就還手。那麽丁點大的小孩兒,撿着個石頭磚頭晾衣杆什麽的都敢往他爸身上招呼,打肯定是打不過的,後果就是會被打得更慘。
遲志德那麽誇張的打法都沒能把遲苦打服,他骨子裏就誰都沒服過,寧可打不過挨揍也不會服。
心裏不怵,手勁又大,他這一杆子抽出去對方驚詫地低吼了一聲,直接捂着臉沒戰鬥力了。裏面剩下那三個不幹了,一起哄上來,抓着遲苦扯到一起。
後桌男生跑了過來,喊着“別打了”,迅速拉架,抱住其中一個男生不讓他動。
走廊裏其他教室的男生有的也跑了出來,把兩邊都扯開了。
遲苦已經紅了眼,踹了身前男生的腿,粗喘着說:“再敢動我弟試試。”
他一旦打紅了眼的時候是很吓人的,明明十幾歲的小孩子眼神卻兇得很。
最開始就被遲苦抽了臉的那個捂着下颌骨,眼底猩紅着跟遲苦說:“你媽的,你等着我。”
這個時間各班的班主任都還沒回來,走廊裏也沒有領導巡查,水房處起的争執被男生們迅速拉開,被帶着各回各班,安靜地平息了下去,沒有驚動學校。
遲苦一回來陶淮南就伸手去摸,擔憂地問:“打着哪兒了沒有?你咋還這樣啊……”
遲苦把他手從身上摘下來扔開。
陶淮南很難受,覺得自己惹了麻煩。他就是個麻煩精,從小到大哥哥們總要不停地收拾着他的麻煩。
“理他們幹嗎啊……”陶淮南再次伸手往遲苦臉上摸,眼睛看不到想知道別人有沒有事就只能靠手摸,“打着沒有?”
遲苦又把他手扔開了。
陶淮南也不松勁兒,皺着眉說:“別甩我手。”
幾乎全班都在看遲苦,那個年紀的孩子總是對打架的男生有好奇。學習委員從後面小跑着送了包紙巾過來,又跑了回去。
前後有暧昧的輕咳聲響了起來,陶淮南顧不上,他都不知道學委來過了,也不知道周圍人都在看遲苦。
從遲苦的下颌骨處摸到了一點濕,陶淮南心裏一咯噔:“這什麽啊?打壞了?”
遲苦不說話,陶淮南急得去聞自己的手,确實是血味兒,陶淮南眼睛驚得都瞪圓了,遲苦不冷不熱地扔了句:“小口子沒事兒。”
回了這一句再就不理了,陶淮南抽了張紙去按着那處。
“你理理我吧,我錯了。”陶淮南小聲說話,遲苦确實氣着了,陶淮南心裏沒着沒落的,不知道該怎麽讓他消氣。
遲苦全程冷着臉,一直到放學,提着書包就要走,陶淮南一只手抓着他書包在後面挂着跟,跟個挂件一樣一直被帶回了家。
家裏門一關,陶淮南繃着的勁兒終于繃不住了,也不怕丢人了,也不用管二級三級不能做,書包都沒顧上摘,拖鞋也沒換,遲苦要繞過他進去的時候陶淮南直接胳膊一摟抱上去。
那麽大了身上還有小時候那股膻乎乎的奶味兒,也不知道到底是頭發上的還是臉上的還是哪兒的,也可能是因為一直抹着牛奶味兒的兒童面霜。
“小哥你理理我吧,我心裏太難受了。”陶淮南把臉往遲苦肩膀一埋,自己拱着往脖子窩蹭,用鼻尖頂頂,甕聲甕氣地說,“你別生氣了,也別再打架了。”
在這方面陶淮南向來沒架子,哄人的時候什麽招都能使出來,小時候遲苦最受不了他天天抿着小嘴兒說肉麻話。
“那天不好好說話是我錯了,”陶淮南摟得緊緊的,遲苦後背挺得直,陶淮南圈着他脖子不松手,“撒謊也是我錯了,不好好說話是因為你當時朝我喊我心裏難受,撒謊是怕你打架。”
嗲精最會說話了,小嘴叭叭多好聽的話都說得出來,誰能架得住他哄。
他一直摟着遲苦窩在人脖子邊細聲細氣地檢讨,說他錯了,鼻子頂着人脖子窩,嘴唇說話時動來動去搞得怪刺撓的。
遲苦後來伸手把他摘下來,陶淮南又要上去摟,遲苦聲音還是有點冷,卻也開口問了他:“你不熱啊?”
倆人身上穿的棉襖都還沒脫,陶淮南也顧不上脫,這次沒去圈脖子,只摟了遲苦一條胳膊,遲苦只能用另外一只手摘書包脫衣服。
“那你笑一下。”陶淮南嘿嘿笑着,讨好地揚起臉,“理理我。”
遲苦擡起手在他臉上用力一捏,把陶淮南捏得“啊”了一聲,捂着臉小聲說“疼疼疼”。
“你是真出息了,撒謊都會了。”遲苦捏着他的臉往前一推,把陶淮南推得後退了一步,遲苦把外套和書包都放在沙發上。
陶淮南自己也心虛,撒謊是遲苦挺煩的事兒,他倆之間沒有秘密,也不該有謊言。還都是小豆丁的時候陶淮南自己說過的話,晚上睡前黏黏糊糊地強調着“我們是互相的小狗”,後面還跟着一句“咱們誰也別騙誰,也別藏小秘密”。
遲苦生氣是必然的,陶淮南的每一次隐瞞遲苦都生氣。
然而陶淮南在心虛中突然想起了學委那一茬,又覺得自己沒那麽虛了。他站在沙發後面,手拄着沙發背,覺得自己挺有理的,抿抿唇說:“可是你也有事情沒告訴我啊,你也藏秘密了。”
遲苦走路的腳步都停下了,看着他問:“我藏什麽了?”
“你自己知道。”陶淮南摳摳沙發的布料,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想到這個心裏都堵得慌。明明最初除了驚訝之外沒有介意,可現在卻總是覺得他跟遲苦中間被被人插進去了,好像沒那麽親了。
談戀愛太不好了,這也不是什麽好事兒啊。
“我知道什麽了?”遲苦擰起眉,“我瞞你什麽了?”
陶淮南說不出口,心想你自己不害臊還非得別人戳穿你啊?
“說話。”遲苦盯着他,“別惹我。”
陶淮南到底還是害怕他生氣,眼睛一閉破罐子破摔,低聲快速說了句:“你跟學委的事兒我已經知道了。”
“我什麽事兒?”
“你倆搞對象。”
遲苦眨了下眼睛,嘴都張開了。
空氣凝滞了兩秒,又好像有兩分鐘那麽長,遲苦才終于開了口。
“陶淮南。”遲苦吸着氣叫他,甚至有點不知道該有什麽表情,他看着陶淮南那張臉,氣得簡直牙根疼,“你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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