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心疼

荀攸側眸,見這情況心裏一跳,不由得清了清嗓子,喚道,“元琢?”

裴景轉過頭看他,收回了扯住右側之人衣擺的手,詢問,“公達有事?”

荀攸還是那張波瀾不驚沒什麽表情的臉,心裏卻有些慌了,他道,“元琢與奉孝如何相識?”

裴景笑着回答,“初見文若之時,他正前往奉孝處辭行,故而得見。”

荀攸點點頭,擡眼便與自家叔父的眼神對上,他心裏一沉,因為對方眼神裏帶了些若有似無的失落和悵然,雖則很快消失。

他們兩人的視線很快錯開,因為裴景又轉了回去,荀彧只對自家侄子微微颔首,便耐心地應對着裴景的撒嬌,把自己桌子上的糕點遞給對方,“這兩盤味道不同,元琢要嘗嘗嗎?”

裴景無意識露出一絲抗拒,荀彧見此,心中奇怪,吩咐身後侍從把糕點撤下了。

那邊曹操看着這邊的情況,心裏莫名泛上一個猜測,這有點詭異,畢竟荀彧實在是君子,誰都有可能,唯有這位,他不認為會有這些荒唐事。但是……文若和裴元琢……是不是不太對勁?

他輕咳一聲,吸引回衆人的注意力,“既然如此,就勞煩文若寫信給這些大才,希望他們可以盡快來到許昌,我真是等不及想見見他們了!”

荀彧拱手,“信件已在路上!”

曹操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我得文若,大事可期!”

回到荀府,裴景興致勃勃地指揮侍從們拿出了所有的葡萄,荀彧跟在他身後,見此十分奇怪,“元琢這是在做什麽?”

裴景露出一個乖巧的笑,“過不了幾天奉孝就來了,我給他釀些葡萄酒作見面禮!”

荀彧一頓,“許昌城也有西域進來的葡萄酒,元琢無需親自……”

“那還得問曹公要,很煩!”裴景轉頭看着院子裏的大桶,“而且我想親自給奉孝釀酒!”

荀彧只覺心中沉沉,交疊在身前的手無意識握緊,少年太喜歡奉孝了些,分明只有一面之緣。

是因為他們兩人很相像嗎?

他不知道,但是……曾經只屬于他的元琢,卻開始為他人忙碌,曾經對方總會找尋自己,而現在,自己就在這人身邊,少年卻專注地看着那些葡萄……

他無聲嘆息,因一己之情嫉妒好友,這實在有愧老師教導!

“主公,荀攸公子來了!”

荀彧點頭,他看了眼少年活潑的背影,轉身離去。

裴景一側眸看見他離開的樣子,輕輕勾起了唇角。他收回視線,彎了眼睛,文若攻略進度到達70%,奉孝這個催化劑可要快點來!

另一邊,荀攸端坐客座,眼前茶香袅袅,看着主位仍然朗月清風一般的叔父,糾結許久,還是不由拱手詢問,“攸心中有疑,敢請叔父解惑?”

荀彧擡了擡手,“請講。”

“我觀今日情形,叔父似乎對元琢更為不同,您是否……”荀攸皺眉,一鼓作氣,“叔父真的沒有對裴元琢動心嗎?”

他擡眸看着主位,他君子端方的叔父就那樣沉默地看着他,眼裏分明是完全的堅定和認真,他心頭一震,假若自家叔父真的動了心,于婚姻上怕是再也不會娶良賢之妻,那二叔公一脈……

他不由發問,“您認真的?”

荀彧垂了眸子,輕輕勾了嘴角,“情不知所起。”

荀攸一愣,無聲嘆息,“那元琢他……”

荀彧帶了些失落又溫暖的笑意,“他怎樣都好,左右我會陪他一輩子。”

荀攸頗有些心疼自家叔父,“叔父可要攸告知元琢?”

“不用!”荀彧立刻否定,片刻後他斂了眸子,手摩挲着自己的玉佩,“他本已無依,若因此離去……世道紛亂,他太過單純了!”

荀攸微微皺眉,卻也不好再說什麽,只能陪着自家叔父說會話,寬慰些許。

月生日落,天色深沉,裴景洗完澡爬上大床,乖乖裹好被子等着他的君子先生,一刻鐘過去了……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

裴景的眉頭越皺越深,心裏湧上深深的無奈,不會吧?真就有人君子到這種地步?!

他砰地倒在軟軟的褥子上,對着空氣蹬了兩下,他眯着眼茫然兇狠地看着房梁,片刻後提聲喚來侍從,詢問道,“文若呢?這麽晚了他還不睡嗎?”

侍從恭敬垂着頭,“裴公子且安寝吧,主公去了側卧!”

“帶我去!”裴景拎開被子,只着一身裏衣翻身下床。

侍從被他的氣勢壓制,下意識便聽從了他的話語,等到他回過神的時候已經領着人到了側卧的院子。他微微躬身,指了指其中一間仍然亮着燈的房間,“主公便宿在此處。”

裴景過去,輕輕推門進了裏屋,見了衣衫半褪的人就委委屈屈癟嘴,“文若……”

荀彧一頓,快步走到他身邊,眼裏隐秘掠過些許歡喜,詢問道,“元琢還沒睡?”

裴景更委屈地癟了嘴,兩手不安地攪着,“文若怎麽突然就不跟我住了……是我昨晚打呼嚕了嗎?又或者說夢話讓你睡不好了?”

荀彧輕嘆,安撫道,“沒有。”

裴景眼眶更紅了,頭發披散的樣子更添了幾絲乖巧,“那你怎麽突然就……”

荀彧說不出話來,難道他能告訴少年自己的心思嗎?元琢這樣純粹,真的不會被他吓跑嗎?

裴景的眼睫顫動着,眼淚越積越多,終于啪嗒掉了下去,“文若是覺得我煩了……不要我了嗎?”

“沒有!”荀彧有些慌神,他見少年都不敢像往常一般碰他,心裏疼惜,嘆息着為人拭淚,“沒有不要元琢!”

裴景小心看着他,眼眶還紅着,輕輕朝他的方向邁了一步,虛虛抱住,又好像不敢似的撤手退了一步,垂着頭看不清神情,“我還是……先回去了,文若晚安。”

他轉身離開,背影看起來落寞極了,垂着的眼睛裏卻藏了些愉悅,初初動心,不過是一場幻象,一戳就破,一個男人對另一個人意動的時候多不勝數,總不一定能走到最後,但要是覺得那人可憐,恨不得像對待玉玺一樣小心看護,那才算是十拿九穩!

事關真心,總要格外慎重。

裴景嘴角些微的笑意徹底湮滅,他不想再心碎一次。想到這裏,他腳步不由一頓,再次頭疼欲裂,前所未有的痛感傳來,他的臉色蒼白了些許,擡手按住了頭。

再?

他從未對他人付出過真心,哪裏來的“再”?

裴景死死地按着頭,皺眉緩緩往房間而去,他一定忽略了什麽東西……不對,他一定忘記了什麽……嗓子裏溢出疼痛至極的悶哼,他把自己埋在被子裏,狠狠地咬住了牙。

裴晟到底都對他做了什麽?!

記憶……是記憶!那個混賬都删了什麽?!

另一邊,荀彧心疼又擔憂,猶豫片刻果斷前往主卧,擡手敲了敲門,“元琢?你睡了嗎?”

裴景正死死地把頭磕在牆上跟疼痛硬剛着梳理記憶,聞言并不答話,只希望這位君子趕緊離開,他這副模樣要是被看見要怎麽解釋!

但他把自己在荀彧心裏的形象塑造的太脆弱了。才華驚世、武藝超群,可抵千軍萬馬,但卻害怕抛棄——根本就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荀彧擔憂地看着隐約透着昏黃燈光的門扉,進怕損了君子德操,退又實在放心不下。

身後的幾個侍從就默默地看着他靜立在外,互相對視一眼,皆是不解。

他猶豫良久,還未拿定注意就聽裏面傳來幾聲壓抑不住痛苦的悶哼,他一頓,破門而入,徑直繞進內室,正看見裴景痛的拿頭砸牆的樣子。荀彧心裏一驚,快步走到床邊把人攬進懷裏,撥開少年的亂發,輕聲哄着,又焦灼地提聲喚來家仆,讓他們去曹府請醫師,這個時間曹操應該還沒睡,那裏的醫師是許昌城最好的。

“元琢?”他心疼極了,剛才還好好的,這怎麽突然就這樣了?

裴景按住那只手,用力握緊,心裏湧上一股殺意,他平日扮作脆弱常用于迷惑衆人,但這真切的脆弱卻并不想讓任何一人知曉,要不是身邊濃烈的香味讓他知道身邊的人是荀文若,換做任何一個旁人,這會就該斷氣了。

他喘息着,“不要醫師!”

手上傳來十成的痛意,可見少年正在承受怎樣的痛苦,荀彧不假思索地拒絕,“不行,醫師一定要請!別擔心,元琢,曹府治頭疾的醫師是許昌城最好的,很快就能治好你!我們不要諱疾忌醫好嗎?”

“我說!”裴景捏着他的手更加用力,額上青筋直露,“不用醫師!”

糟了!

他狠狠地皺起眉,似乎方才用力過猛,就算現在放棄回想,頭疼的态勢也絲毫沒有緩解……

眼見他越來越痛苦,荀彧把他攬得更緊了些,輕輕拍着他的後背聊作安撫,“是舊疾嗎?多長時間了?”

裴景只是不答話,一手緊緊捏着他的左手,一手死死扯着他的衣襟,咬緊牙關讓自己不再發出聲音。

很快,外面就傳來一陣腳步聲,随之而來的還有曹操關切的聲音,“元琢?怎麽好端端的頭疼欲裂?莫非是偏頭痛?”

身為偏頭痛的資深受害者,這世界上大概再也沒有人比曹操更了解頭疼欲裂的滋味,所以他對荀彧大半夜急借醫師的行為表示一萬個理解,更不用說他本來就有意招攬裴景,此刻當然要出現在這裏,還可以順勢表示一下他的禮賢下士。

眼見醫師已經跪在塌下打開了醫藥箱,他的首席謀臣還在輕聲哄勸着懷裏的少年松開手,看見裴景慘白的臉色和額上四溢的冷汗和青筋,哪怕是他,也不由得被這樣子驚了一下,有些心悸地咽了咽口水。

……居然能疼成這個樣子。

……雖然這樣少年的眉目更顯濃墨重彩,也別有一番意味,但是……曹操自襯,這份美可真是讓人承受不起啊!

荀彧面不改色地抽出自己的左手,白皙一片的手背已經被裴景的大力捏出了青黑,曹操看着都疼,然而這位硬是一聲沒吭……還是吭了的,畢竟正在快速告知醫師裴景的情形。

醫師很快下了判斷,不管是因為什麽頭疼,總得先針灸止疼才是,裴景此時把頭埋在荀彧懷裏,嗅着那能讓他安神些許的香氣,一只手還死死地拉着荀彧的袖子,聞言擡起發紅的眼眶,黑黝黝的眸子狠戾無比,一時間氣勢驚人,猛地擡腿把醫師踹到了一邊,“滾開!”

想在他頭上動針,做夢呢?!

荀彧分身乏術,被少年箍着脫不開身,見此遙遙向醫師致歉,然而醫師被裴景那一腿踹的還沒緩過神來,好在曹操帶的醫師不止一個,好歹還是有醫師不懼裴景發瘋踹人的。

裴景怒,揮手斥退對方,脫口而出,“放肆!誰給你的膽子!”

場面混亂無比,在場衆人都被他的氣勢一震,接着皆是一驚,曹操和荀彧都不由得微微皺了眉。這下意識的話和氣勢一出,裴景的身份便可見一斑,絕對貴重無比,就算不是王公世族,總也不會是隐士,何況治世武功少年都很精通。

不過顯然荀彧完全沒有辦法在這時候思考這個問題,他心急如焚又無可奈何,只好繼續輕哄着少年接受治療,似乎疼痛輕了一些,裴景輕輕喘息着回答,“不用醫師,疼個兩天就好了!文若,你讓他們走!”

“但是……”

“沒有但是!”裴景咬牙緩了緩,“讓他們走!”

話都說到這份上,荀彧也只好向曹操致歉,曹操還在想着裴景的身份,聽荀彧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讓醫師都留在這裏,如果裴景改主意願意治了也好随時過來。

這一晚上就這樣雞飛狗跳地過去了,到天将明時裴景才在疼痛的餘韻中睡了過去。

荀彧低頭看着把臉埋在自己懷裏的少年,輕輕撫過這人滑軟的發,輕聲詢問,“是因為我嗎?”他心裏湧上愧疚,低頭在少年的發上落下一吻,嘆息聲仿若輕巧的蝴蝶,轉瞬即逝。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