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秋獵
秋獵為期五日,狩獵區乃是位于京城百裏外的一片莽莽山區,每年皆有年輕皇室成員、武将和世家子弟中的乾君參加,馬匹和箭矢統一分配,弓與武器可自備,帶上幹糧、水、獵童和木拖車,進入狩獵區後,五日方歸。
和者與坤君也能入場圍觀,甚至可在狩獵區閑逛,只需帶上足夠侍從保證安全。
這種賽事對坤君吸引力不大,但年年都有不少人來此觀看,實為一觀傑出乾君之風姿。
乾君策馬進入狩獵區,傾慕他的坤君可命人驅車跟上,在狩獵區中,便有許多接觸機會。
因此秋獵便也成了大型相親現場,年年秋獵後,便是定親高峰期。
狩獵區入口提前半月便已清理完畢,拉起營帳,幾日內便陸陸續續住滿了人。
正式出發之日,營帳內,秦昱換上了獵裝,藏色圓領袍,窄袖,革帶箍着一把好腰,護腕一扣,将小臂收得緊緊,下人替他套上及膝皮靴,顯出一雙利落的長腿,整個人如一杆筆挺的槍,英俊極了。
蘇如是在旁指揮下人準備東西,見他裝束完畢,便想起前年見他時的模樣。
那時秦昱未婚,穿的乃是未婚乾君統一的灰色獵裝,而他不便靠近,只在車中遠遠地看。
如今秦昱穿上身的獵裝都是他親自準備的。
不知不覺,竟又過去兩年了。
以後,還有許多年。
縱使秦昱心裏有過別人,今後也只有他一人了。
蘇如是心中早已消了氣,只是仍有些悶,不想給秦昱好臉看。
但馬上要分別五日,他又有些不舍。
收拾完畢,他們帶着數名下人,一同前往獵場入口。
并肩走着,秦昱偷偷拿手來抓他的手,他象征性掙了掙,便随他握着了。
沿途滿是人,不少都是認識的,這般公然親密,自然引來不少善意的打趣,笑秦昱舍不得媳婦。即使如此,向來面皮薄的秦昱仍不肯松手。
兩人手心都出了汗,濕乎乎的,秦昱帶着薄繭的手掌微微摩挲他的手心,拇指撫摸他的手背,蘇如是漸漸臉紅了,幾次抽手,都未能成功。
待到入口處排隊,他怕這小動作引起後方排隊者的注意,小聲道:“你牽手便牽手,不要亂摸。”
他終于主動講話,秦昱頓時漾出一個笑,把他手握緊了:“待會兒我進去,可要五日都見不着你了。”
蘇如是忍不住擡頭看他。
秦昱正低着頭,兩人目光對視,秦昱已許久沒有這樣近看過他,身軀一震,忍不住脫口喃喃道:“你真好看。”
蘇如是臉上緋紅,頭一扭,不再看他。
秦昱有心想抓住機會再同他說幾句話,可他嘴拙面皮薄,含蓄動人的不會說,大膽孟浪的不敢說,隊伍一點一點往前挪,他嘴巴張開又閉上,手裏翻來覆去搓着蘇如是手心和指縫,半天也沒憋出一句話來。
終于輪到他們,入口處守着的士兵向秦昱見禮,随後牽來一匹馬,連同一大捆箭矢,交給秦昱帶的獵童。
将秦昱的随身武器登記完畢,士兵便道:“好了,秦将軍,可以入場了。”
秦昱不得不放開了蘇如是的手,帶着獵童們往場內走去。
下一位将軍上前登記,蘇如是便讓出位子,往旁邊走了走,想再留一會兒,目送秦昱走遠。
然而他沒走幾步,忽聽身後小厮下人們低聲驚呼:“夫人!”
他擡頭一看,便見秦昱折返,大步朝他走來。
蘇如是愣愣道:“你怎麽……”
秦昱幾步就到他身前,一把抱住了他。
排隊的武将們頓時鬧哄哄的叫起來,一旁也在送人的幾位已婚坤君都豔羨地看着他們。
蘇如是一顆心怦怦直跳,聽秦昱在耳邊說:“我會贏的。”
蘇如是走回去時,臉都是熱的。
這天狩獵區入口熱鬧非常,熙熙攘攘,小厮們為他開道,一路擠開人流慢慢往回走,忽然見不遠處聚集了一大群人。
此時已過了涼爽的早晨,日頭漸高,有些熱起來,蘇如是懶得湊熱鬧,叫小厮們避開那處走。
有眼尖的小厮卻道:“夫人,好像是世子殿下。”
蘇如是道:“他自然也是來入場,有什麽奇怪的。應當是追着他的坤君太多,堵了路吧。”
這小厮卻道:“世子殿下似乎和什麽人在吵架。”
蘇如是這下倒奇了,吩咐道:“過去看看,開路。”
圍觀群衆多是坤君和者,乾君們大多看一看也就去入場了,因此蘇如是一行人沒花多大力氣,就擠進了人群。
祝雲帆一行人有數位乾君,各帶着一大幫侍從,神情激動,正對一名和者發難。
蘇如是一看,那名低頭道歉的和者竟然是慕白。
祝雲帆站在一旁,臉色十分難看,嘴唇緊抿。
他雖纨绔,倒不是欺男霸女喜怒無常的人,而且今日又有事在身,應當不會無緣無故耽誤在這裏,找慕白的麻煩。
蘇如是只得走過去,與他見禮。
一行人見他來了,似乎神色一松。
蘇如是朝慕白點點頭,而後問祝雲帆:“殿下怎麽還不去入場。”
祝雲帆道:“丢了重要之物,正在盤問。”
言下之意,慕白便是重大懷疑對象。
慕白又一躬身:“世子殿下,在下真的未曾見過您的玉佩,更未曾拿過。”
祝雲帆的侍從立刻道:“我們殿下今日出門,還未與旁人接觸過,只扶過你一把,不是你是誰?”
蘇如是道:“玉佩?”
他心想,祝雲帆弄丢過的比玉佩貴重的東西不計其數,怎麽還為此耽擱。
祝雲帆道:“正是那枚錦鯉戲蓮。”
蘇如是:“……”
那一枚是他前幾年送給祝雲帆的生辰禮物。
祝雲帆:“這枚玉佩我尋常都不舍得戴,此次佩上,是覺得有它伴我,一定會贏的。”
蘇如是:“……”
侍從們都激憤起來:“這種求好運的東西丢了,若害我們殿下排名跌落,你要怎麽賠!”
雖然他們殿下往年也沒什麽排名可言,但大事之前丢了這種東西,的确是不好的兆頭。
慕白無奈道:“我确實沒有拿,剛剛你們也搜過身了。”
這下事态便僵持住了。
蘇如是想了想,從袖中摸出了一個錦囊:“這是在下去寺裏求大師開過光的符,殿下暫且用一用,待秋獵結束,再來盤查此事罷。”
祝雲帆這下臉色才好了,高高興興收下錦囊,道:“好!”
圍觀者衆,他不好說些出格的話,免得影響蘇如是聲譽,只眼神發亮,笑意盈盈道:“此次定會好運。”
他帶着人浩浩蕩蕩地走了,蘇如是才看向慕白。
慕白緩了口氣,道:“又勞你為我解圍。”
他精神比在避暑行宮時好了許多,但既然出現在此處,定是還未放下,偷偷來送太子。
蘇如是面色有幾分複雜。
慕白道:“你現在回家麽?”
蘇如是點點頭。
慕白道:“我這幾日留在此處看着,若有秦将軍的消息,也傳你一份。”
蘇如是道:“我已留了人在此處,你……你留意你的便是。”
慕白便有幾分尴尬腼腆,與他道別,去皇族入場處了。
他這副樣子,蘇如是怨不起來,看他遠去,便吩咐小厮回程。
坐上馬車時,他才突然想起一事,忙把袖中的錦囊全部抖落出來。
這些全是家裏人給他求的,他仔細一看,不由哭笑不得,他方才竟然拿錯,給祝雲帆的不是好運符,而是姻緣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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