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皇帝大概也已經知道我會拒絕,并沒有說什麽,而是感慨道:“齊家人,終究都是世外之人。”
皇帝應當是極開明的,我看着他離去的高大背影,意識到自己應該做些什麽,不至于坐以待斃。
這一日直至入夜,太子都未曾出現在我的殿裏,我逮住來來回回的仆從一一問去也都無人知道。
我站在屋外看着墨藍的星空,四芒星寒涼的清輝遠在天際,疏風輕撫我的額發帶起一陣寒噤。
不知道同此天空下,是否也有人同我一起在靜靜觀望着這顆明星。
第二日晨起,我睡眼朦胧中,卻被早早拉起來迎接皇帝的聖旨。
聖上的旨意太過繁雜難懂,我混混沌沌地趴跪着聽完,只聽懂了一句“感念齊相賢德,封齊流火為寧炎公主,半月後下嫁圭王庶子洛梓寅,願永以為好,祈平安喜樂。”
我頭重腳輕地起來接旨,便看見一箱子一箱子的奇珍異寶擡進殿裏來。
便是這樣輕易地就被人決定了姻緣?想來我便覺得可笑。
這元梁的皇帝我不過見過兩次,第一次封我府邸,第二次就将我嫁人;他緣何能這般指使別人的命運?
我幾欲将手中的聖旨捏碎。
傍晚時分,我呆坐在殿門口,托着下巴望着殿外一層一層下降的臺階。遠處是太子和兄弟們念書的地方,更遠處是皇帝每日谒見朝臣的地方。
道路兩旁是清一色的初春常見的矮紅杉,一色兒地綠到無邊無際。
一日未見的太子自遠處緩緩踏上臺階,他也是看見了我,微微擡着頭,靜默凝望着我。
相隔太遠,天色漸暗,我看不清他的容色,也無法揣測他此刻的心境。
終究,他還是行至我的面前,寬大的長袖落在我的跟前,他的手掌便在我的面前。
我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左手握住他的手,用力站起身來,笑看他。
他一臉愁容,眼眶微紅,肆意看我良久,才道:“你若伴梓寅,我也能安心了。梓寅最是謙和有度,不失為一個翩翩佳公子。”
這樣誇贊自己的朋友,真是少見。
可見他們的情誼應當是真真切切的。
我搖搖頭,不知道說些什麽好。我既不是元梁宮中一個附屬品,他們且不能随意将我扔來丢去,只不過我現下找不見可以自救的方法,才無奈留在此處等待宰割。
一想到我可能真的嫁給梓寅那人,真是令我不寒而栗。
太子卻安慰我,輕撫我的發頂,“無需害怕。梓寅與我如兄弟,便會好好待你。”
我唯有從善如流地點頭,在他的手心寫道,“我能見一見皇後娘娘嗎?”
太子卻微搖頭,“母後被父皇禁足半月有餘。”
半月?我驚訝,她是一國之母,尚且能這樣對待,那在這個過度對女子的看重可見一斑!“為何?”我急速地寫。
好在太子機敏,能看明白我潦草的比劃,“因為你,當日你不慎跌落湖水,母後有重責。”
為了一個齊家的小姐而要禁足當朝皇後?我啞然。皇帝這是意欲何為?
這一切我都看不懂,而又逃不掉。
我原本希望見皇後一面,是願她能将我的意志傳達給遠在大盛的侯爺,難道連這樣簡單的想法也不能實現嗎?我不依不饒地繼續問太子,我能否見她一面。
太子卻連連搖頭,否決我的這個小心願。
我無力嘆氣。我手無縛雞之力,又無脫困之能,簡直要對着這死局發愁苦惱至死。
偏偏太子也并非完全可信任的,真是令我愁死。
日子似古井無波地過去半月,二月初六那日,我被隆重地嫁入圭王府。
除夕我才從這裏離開,沒料到一個月後我又歸來,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聖旨下達的半個月內我都不曾見過梓寅或者別的圭王府人,也不過從太子口中得知一些關于梓寅的事。
我握着大紅禦攆的扶手,元梁婚俗,新嫁娘是要雙腳合并而用紅繩系住,下轎是要新丈夫抱下,入洞房時候才能由他親手摘取臉上的面紗與剪去紅繩。
時至今日我才知道原來面紗是代表着此女未嫁,而當日太子收去我的面紗,也便是定情于我的意思。
想來,真是一段有意思的錯緣。
我被耳際響起的鞭炮聲震得驚魂未定,便看到一雙孔武有力的手來掀轎簾,随即看見梓寅一身紅衣面色漠然。
恐怕我也一臉不耐,兩人正好對上。
現在我都弄不清楚圭王為什麽要送我進宮,而皇帝為什麽将我賜婚于梓寅,真是太複雜的關系,我沒那個本事去弄懂了。
我摸了摸藏在寬袖中的金簪,護住自己周全尚且應該是不難的。
梓寅面上無波地上前一步,彎腰抱起我,聲音輕飄飄地落在我的耳中,“不知安國侯得知你嫁于我會有何等反應。”
侯爺?
我冷眼瞪他,身體被他托高,一晃眼便看見火紅一片的圭王府邸大門,大紅的帷幔一直從飛檐高懸的燈籠上延伸至府裏每一處。
那日我從圭王府出來,坐着馬車,對圭王府一無所見,如今目之所及廳堂輝煌、小院錯落,正似皇宮一處熱鬧所在,絲毫不輸皇家風采。
譬如皇帝嫁女兒,我也是享着大禮,被梓寅抱着被衆多人簇擁着進入王府正堂。
我正待強烈反抗,卻見梓寅似乎知我心意一般将方向一轉,偏離正堂,往一處阆苑走去。
大喜的婚房內,梓寅将我扔在軟床上,冷笑一聲便合門而去,我聽見他冷冷地吩咐:“別讓裏面的人出來,也別放過一只進去的蒼蠅吃!”
我艱難地起身,折起腿,在層層疊疊的大紅嫁衣中摸索到腳腕處的紅繩,撕扯半晌才将之丢在一邊,索性躺在暖床上大呼一口氣。
看來,大家都是被逼無奈,這樣我便安心了。主屋裏有一個供桌,上面擱着各色請神果盤、糕點,我一早起來被人收拾打扮也未能吃上一口,趕緊取了些東西果腹。
待我吃個半飽,腦筋總算活絡起來,将身上的大紅外衣脫去,落得一身輕松。我坐在桌邊思考,手邊是藏着的金簪。
我的目光在金簪上留戀再三,想來想去還是沒找到什麽好方法可以離開元梁——噫籲,要逃離圭王府便是難事兒,逃出元梁真是難上加難。
我并不清楚是元梁禮俗如此,還是梓寅本就不會再出現,直到天黑,真就沒有半個人影來這房裏。
好賴房裏吃的還有,我摸索着吃了許多。雖困極,也不敢閉眼。
入夜已久,我卻聽見門外一聲厲喝,我一個箭步沖到門後,耳朵貼在房門上,卻聽見外面有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又有人悶聲倒地的聲音,我忽生大膽,将兩扇門一開。
涼風灌進來,我看到心心念念的人略略驚訝地望着我,他的身邊站着的是兩個彪形大漢,而他們的腳邊是昏死在地的看門人。
原本亮堂的數個燈籠應是被他們熄滅,皎皎月光下,他快步走向我,青布條束起的長發飛揚開去,着窄袖的手臂攬住我單薄肩頭,“流火,我來了。”
我的鼻頭酸澀無比,順着他的動作被他抱在胸懷前,我從未向此時此刻這般思念他愛戀他而離不開他。
“侯爺,盡快走吧!”一個大漢低聲道。
他彎腰将我抱起,身形矯健地與另兩人共同從一處僻靜偏院離去。
我不知為何他竟然能在圭王府來去自如,我一心一意地趁着星光月色望着他光潔的面容,這個似天神一般的男人,終究沒有輕易将我丢在角落。
落腳之處是一戶民宅,相隔圭王府并不遠,只地處冷僻,又加之已入夜,一路上并未看見旁人。
為我們開門的是一個年輕的小哥,身手看起來也極為靈敏,一閃身便将我們讓進去,然後封上大門。
我被侯爺帶到一間屋子,被他輕置在床上。
他站在床邊,微微垂眸看我的樣子,令我有些陌生,眼神裏更有些奇異的神色令我難以明白。
我指了指嘴,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能說話。
他才嘆着氣,坐在床邊,拉過我的手為我診脈,半晌才道:“原是西域的菱花毒,無怪孫太醫無法診治。”
孫太醫?我疑惑地瞧着他,才想起那個一段時間給我日日請脈的太醫——竟然是他結交的人!
他安撫我道:“待回大盛,便有藥可醫,不過這幾日且先耐心些。”
我乖覺地點頭,卻聽出他的意思,這幾日還要呆在元梁,可見他此行不是輕易而來,我略擔心地望着他,不能自如說話可真是令我百爪撓心。
到底是他知我,命人取了筆墨紙硯來,我站在桌邊沉思許久才寫道:“侯爺,如今你還住在鎬京嗎?”
“嗯。”他站在我的身後,撫摸我的及腰的長發,問我道:“右手臂可好多了?”
我偏過腦袋朝他點點頭。現在想來,應該是孫太醫當日便仔細為我的右臂診過,自落水後,右臂的傷勢的确恢複許多。
他這樣神通廣大,真是令人驚訝。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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