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銀河

車廂陷入安靜。

舒悅看着他, 兩側路燈透過玻璃落在周敘言臉上,對面酒吧有人出來,DJ激情高亢的聲音傳出, 敲擊鼓膜的同時也敲打心髒。

周敘言側目, 她也絲毫不躲避。

周敘言目光停留一秒便移開,平穩的掌控方向盤。就在舒悅以為他會用沉默來回答這個要求時,周敘言開了口。

他問:“怎麽想去我家?”

舒悅直言:“去男朋友家需要理由?”

周敘言頓了頓, 輕笑,“不需要。”

他嗓音清沉, 沒有半點被打擾或不情願。

周敘言點開中控的音樂, “困了先睡會兒。”

幾杯雞尾酒對舒悅來說不算什麽,她搖頭,閑聊地問, “平時除了上課看書, 你還會做什麽?”

周敘言回答:“跟你聊天。”

“......”舒悅一怔, 幾乎沒什麽猶豫地繼續問, “但我們聊天的時間并不多。”

每次像例行公事一樣。

她問,他答,然後結束。

“我改進。”

舒悅登時有些無話可說,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這般坦然攬下自己的不是,在為她一句話而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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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很難以言說的感覺漫上心間, 是沉悶, 更多是開心。

“每個人對你提出要求, 你都這樣嗎?”她問。

周敘言依舊給出她想要的答案, “不是。”

只她。

舒悅忍不住彎唇。

在她轉頭看窗外時, 周敘言偏頭看過來, 視線落在她揚起的嘴角弧度, 黢黑的眼眸微頓。

盛景的車位都是精準劃分的,沒有多餘車位。

周敘言把車停在學校外面。

這個時間校門處的學生很多,對面有條美食街,奶茶店也是排着長龍。

周敘言剛下車便吸引無數目光,看着他從車頭繞過到副駕駛,紳士體貼的扶副駕駛的人下來。

先看見的是纖細筆直的小腿,高跟鞋踩地,紅裙在夜晚豔麗如火,精致明豔的臉上挂着淺淺笑。

舒悅自是察覺那些人的目光,扯了扯唇,與周敘言十指相扣往學校走。

盛景大學給每位教職工都分配有單獨的公寓,校門到公寓有段距離,一路上好些人跟周敘言打招呼,老師學生都有,周敘言皆溫和的回應,最後他們的視線都落在兩人緊握的手上。

周敘言未有半點松開。

這個發現将舒悅的愉快增強。

周敘言樓層在十五樓,他開門,側身,讓舒悅進屋。

客廳的燈開着。

不算大的公寓,很标準的兩室一廳戶型。

“不用換鞋。”

他到她家裏也沒換過鞋。

高跟鞋踩在瓷磚上發出清脆聲音,關門時周敘言瞧見有位老師好奇的往屋裏看,仿佛發現了什麽驚天秘密。

舒悅環望四周。

房間裝修得較為随性,陽臺栽種一排盆栽,有兩盆已經開花,茶幾上放着幾本書,除了心理學還有一本金融相關。

“你準備學金融?”

周敘言過來,“大學時期修過,有一段時間沒看了。”

“你有金融學位?”

“嗯。”

盛景大學的雙學位并不好修,尤其是金融學位,單修金融專業的人畢業之後不是高層精英便是自主創業,還有一部分接受家裏公司。

舒悅有些意外。

意外以他對心理學的喜好程度,還會去選擇完全不沾邊的金融。

“随意參觀。”周敘言說。

舒悅放下書,到陽臺看那些盆栽。

多肉,鳳尾竹,杜鵑,佛手柑,山茶,中間是月季。

每一盆都養的很好,生機勃勃。

周敘言到她身邊,“喝點水。”

舒悅接過,“都是你養的?”

“嗯。”周敘言聲音低沉,“跟着程老師學習那幾年耳濡目染了一些。”

養植物寵物的人都需極好的耐心和心性,顯然周敘言在這上面也十分拔尖,他好像什麽都能做得很好。

淮川的夜晚翻着躁熱,兩人在陽臺站了會兒便回屋。

“要看看卧室嗎?”

舒悅眼睫微顫,“好。”

“兩間房,另一間我用做書房。”他如名導游給她介紹,“除了睡覺和上課,大多時間都在書房。”

他推開書房門,任她參觀完又推開主卧的。

灰色的風格,床頭放着書和床頭燈,床尾對着書桌,是一些資料還有留聲機,以及熏香。

他的私人空間有她送的東西,如領域的宣示。

舒悅視線落在床上,一米八的床,只有一個枕頭。

周敘言又帶她到浴室,拿出一套新的洗漱用品,“睡衣介意穿我的嗎?”

舒悅搖頭。

周敘言從櫃子裏拿了一套剛洗過的睡衣,絲質的兩件套,淺灰色,上面殘留洗衣液和陽光的味道。

“想現在洗還是晚點?”他又問。

深邃如畫的眼平靜,只是單純在問她洗不洗澡。

“現在。”

忙了一天,出了一身汗很不舒服。

周敘言點頭,“等我幾分鐘。”

他穿鞋出去,舒悅坐在沙發上等,大概過了十分鐘他便回來,手裏拎着塑料袋。他拆了一雙新拖鞋,蹲身放到她腳邊。

“試試。”

女孩的腳白皙小巧,長期穿高跟鞋腳踝留下一圈淡淡印記。

尺寸剛好。

舒悅垂眼,在周敘言要起身時忽然勾住他脖子。

很突然的觸碰。

周敘言手下意識擡起要推開,在碰到她肩膀卻又猶豫。

舒悅看着他。

他眼裏有錯愕,有掙紮,但很快便歸為平靜,像一片冰湖。

舒悅退開,“我去洗澡。”

浴室門關上。

熱水自頭頂沖刷而下,舒悅視線模糊,回想這段時間兩人的相處。

他沒什麽脾氣,但也沒情緒起伏。

就算是她那樣的追問,看見她拿刀抵着舒時翼脖子,還有剛剛......

舒悅洗完澡,周敘言剛給盆栽澆完水。

舒悅身高在女生裏算高的,但男人的衣服還是太大,松松垮垮的,帶着別樣風情。

白皙修長的脖頸,精致的鎖骨,如雪的肌膚。

周敘言喉嚨莫名發癢,在瞥見她手裏薄荷綠的布料,猶如觸電的慌忙移開。

“洗衣機在陽臺。”他聲音低啞。

從舒悅身旁經過,把桌上的半杯水喝完。

回身,落地窗映出女孩的纖細窈窕身影,她等着洗衣機倒計時結束,紅裙挂在他的襯衫長褲中間,很惹眼,但莫名和諧。

“周敘言。”

他擡眼:“嗯?”

舒悅:“你有沒有想做但是一直沒做,或者比較喜歡的東西?”

周敘言凝目,搖頭。

舒悅沒再問,餘光從沙發多出的空調被掃過,“我先去睡了。”

“好。”

她走了兩步又停住,回身,到他面前抱了抱他。

柔軟的觸感和女孩的清香讓周敘言愣神,只一秒,舒悅便松開。

“晚安,周敘言。”

周敘言眼眸微動,“晚安。”

公寓的隔音并不好,她聽見周敘言去洗澡,然後出來。

手機震動。

【Z:習慣嗎?】

【嗯,你呢?】

【Z:還好。】

【會失眠嗎?】

【Z:不會。】

他很少失眠,只是睡眠很淺,睡眠時間也比常人少。

兩人的聊天到這裏結束。

酒勁慢慢上來,加之空調吹拂,舒悅漸漸有了困意。她本有點認床,今晚例外,許是因為床上都是男人的氣息。

半夜,舒悅被渴醒。

水杯在外面,她出去,發現客廳亮着燈,幾乎是她開門的那瞬間,周敘言醒了,坐起來。

“怎麽了?”

舒悅:“出來喝水。”

周敘言起身,端起茶幾的杯子到廚房,把裏面的水倒掉再重新接。

舒悅喝了一半,喉嚨不再幹涸。

她随意地問,“你忘記關燈了?”

“嗯。”

舒悅又問,“為什麽不回房間睡?”

他們是男女朋友,晚上到他家已經是暗示,她不信他不懂。

周敘言回答:“再等等。”

“等什麽?”

他沒回答,把餐桌上的水壺洗幹淨,接水,和底座一起放到卧室書桌,“自動保溫的。”

“早點休息。”

他出去,體貼的帶上門。

後半夜舒悅沒怎麽睡,快天亮實在撐不住才閉上眼,醒來時周敘言已經出去,桌上放着早餐和鑰匙,還留了張便簽。

【記得吃飯。】

周敘言在上課,她沒去打擾,驅車到公司。

GD的錢打得很快,為原來保守的風投計劃增加籌碼,梁晉羽得知時在微信上問了她一句—

“不怕賠?”

舒悅輕笑:“怕賠就已經輸了。”

梁晉羽彎了彎唇,将手機摁滅。

一同打球的人好奇地問,“你投資繁世,不擔心血本無歸?”

梁晉羽解開襯衫紐扣,往上挽了兩圈,“我相信舒悅。”

好友難以置信。

梁晉羽俯身,瞄準黑8,“她身上有股狠勁。”

好友認可的點頭,“那女人是挺狠的,聽說前幾天還在舒家大鬧了一場,差點殺了舒立誠的兒子。”

“是嗎?”梁晉羽倒不意外,“有手段有心計,狠得下心,有膽識,繁世在她手裏只會越做越強大。”

好友單手撐着球杆,“聽你的語氣,你好像還挺欣賞她的?”

“不然?”梁晉羽站直身,聲音冷冽,“現在收服她的投資,是最小的。”

好友豎了個大拇指,“論算計,沒人比得上你。”

梁晉羽笑笑,白球撞擊之後,黑8滾進球洞。

另一邊,舒悅剛要下班便接到療養院的電話,心裏湧起不好的預感。

“舒小姐,你現在趕緊過來一趟。”護工語氣驚恐,“你媽媽出事了。”

舒悅仿佛被雷劈中,手機險些拿不穩。

媽媽。

她大腦一片空白,唯一的念頭就是趕快。

快過去,快到媽媽身邊。

剛出辦公室碰見迎面來的周敘言,見她這麽慌張周敘言擰眉,“出什麽事了?”

“我媽媽出事了。”

周敘言神色一凜,跟她一同前往。

車是周敘言開的,舒悅不斷催促快一點,再快一點,雙手合十握在胸前,祈禱寧慧沒事。

度秒如年的到達療養院,遠遠便看見照顧寧慧的護工在門口焦急等着。

車還沒挺穩舒悅就迫不及待的開門下車,“我媽呢?”

“已經打了鎮定劑睡下了。”

得知寧慧沒事舒悅緩了口氣,急步往樓上跑。

舒悅緊緊盯着床上的人,确認她還有呼吸,一路上緊繃得快要崩潰的神經放松,整個人無力的坐在床沿。

“到底怎麽回事?”她問。

寧慧頭上為什麽會有淤青。

護工:“今天下午正常自由活動時間,寧夫人織毛衣的毛線沒有了,我就去拿毛線,回來時就看到她整個人像受了什麽刺激,開始攻擊其他病人,其他病人被刺激還手。”

“不是說她最近情緒穩定了嗎?”舒悅幾乎是在質問。

周敘言握着她的手,示意她冷靜。

“是啊,最近寧夫人的情況都很穩定,還會跟我們聊天說話,不知道怎麽就......而且今天也并不是陰雨天。”

是啊。

今天并不是陰雨天。

寧慧怎麽會好端端的開始失去理智,難道是舒家的人?

他們找到了這裏?

舒悅臉色陰沉,“今天有哪些人來過這裏?”

護工搖頭,“今天進出的人都是平常的熟臉,并沒有陌生人來。”

不是舒家,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舒悅腦子像被無數條線纏着,找不到源頭,煩躁得想要将手邊所有東西摔碎。

“舒悅。”清冽如水的聲音傳進耳朵。

護工見狀趕緊道:“我們及時拉開了,寧夫人并沒有大礙。”

當時她那樣驚恐,一方面是來源寧慧的突然發病,另一方面是怕舒悅的追責,如果寧慧真有個三長兩短,她也不好過。

話剛落,外面響起吵鬧的聲音。

“讓她給我出來,打了人就裝縮頭烏龜是不是?”

男人嗓門很大,一男一女進到房間,其中一個嘴裏罵罵咧咧的,在看到舒悅時面上是毫不掩飾的驚豔,一旁女人看了眼,不爽的掐了把男人胳膊,跟着将目光落在周敘言身上。

對方比他們年紀稍長,男人十根手指上戴了八個戒指,腕上還有一塊大金表。相比之下,女人的打扮相對樸素,但也算精致。

周敘言面色淡淡,“兩位有事嗎?”

男人回過神來,“當然有事了,你們媽把我媽打了,這件事不可能就這麽算了!”

女人附和:“不錯,我媽現在都送到醫院急救了,你們得拿個說法出來!”

舒悅扯了扯唇,剛要開口,周敘言按了按她手背。

他偏頭,“交給我。”

作者有話說:

來晚啦,今天有點不舒服,依舊二十四小時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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