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方鏡樓(五)
“放心,我不僅會欺她,還會吃了她。”
男子噙笑陰冷,“誰讓她,本來就是作為我的祀物而存在呢……”
烏行雲徹底呆住,失聲道,“不可能,阿晴自幼長在我绛紅閣!不可能,不可能和你有關聯!”
“丫頭,你很煩。”
男子不耐煩,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赤紅的傀巫低叫一聲,垩綠的傀巫動起來,一縱身,跳到了懸棺四周的鎖鏈上,只聽四聲清脆的斷響,那懸棺砰地就撞在了地上。一撞,還未止歇,地面深陷了一個大洞,懸棺無所停止地徑直掉了下去。
阿晴回望了烏行雲一眼,像是最後的一眼,接着人跟着跳了下去。
烏行雲腦子裏一空,人已經撲了過去,她扯住阿晴的袖子,抵着大洞的邊緣死也不肯放手。
懸棺往下走,阿晴踩了空,轉頭迎着一臉因用力過甚而漲紅的烏行雲,心都要碎了。
她知道烏行雲對她的感情,可她當年為那些人帶出方鏡樓,就一直受其所制,她所能做的,是不被發現的情況下,盡量保護好烏行雲。
說不清是什麽時候動的情,也說不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真正的保護起烏行雲。
是她捉着小蝴蝶捧到自己面前,還是她扯着自己鑽進绛紅閣的天機書庫翻着她娘不讓她看的野史雜記?還是她,下過學,走在回廊中,瞅着廊頂檐角,一遍一遍地喚着自己的名字。
阿晴,阿晴,我今天又提前學會了文章算術,這樣就會多兩個時辰與你玩耍了,我們去哪兒玩呢?
烏行雲天生聰慧,過目不忘,不喜歡與別人較勁,卻喜歡與她自己較勁。
先生明明讓她背一篇文,她卻偏要背上十篇,她娘不讓她讀野史雜記,她就偏要自己帶她躲過守衛,溜進天機書庫,一翻就是一個晚上,累了,就賴在自己的腿面上,沒個姿态地安然大睡。
其實她的姿态沒那麽不雅,只是喜歡抓着自己的手而已。
殺手第一次來的時候,烏行雲正賴着阿晴的右臂沉睡,一次又一次的攻擊而來,阿晴都擋下了,付出的代價是她滿身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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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行雲一早醒來,呆望着滿地的屍體,才發覺到昏睡在自己身旁的阿晴滿身是血,而她自己抱着阿晴的右臂,身上連血都不曾濺上一滴。
烏行雲抱着阿晴走出天機閣,望着院外輪椅裏坐着的白衣婦人,恭敬地跪下行了大禮。
“娘,天機閣只有降紅閣的人才能進去,這些人,我不知您是出于什麽目的安排進來,但阿晴她護我至此,以後我會傾心待她,若您容不得她,一早就不該送她到我身邊,既然送來了,那我會保護好她。若以我現在的位置保不得她,那我一定會争取到您的位置,這樣,即便是您,也再傷不了她。”
輪椅裏的白衣婦人肅穆冷靜,精致的容顏沒什麽表情,風起,帶來了梨花的暖香,枯木一般的手拂了拂耳際的散發。
“身為烏門的少主,你有傳宗接代的責任,也有傳承降紅閣的責任,以後,不僅是我,還有別的人會來殺你,若你護得了她,那就護上一輩子,護不了,別怨命。”婦人擡了手,手勢指令下,有人推着她走過了一地的梨落。
烏行雲跪在地上,懷中的阿晴微眸醒來,吃力地伸了手,烏行雲一把接住了她的指尖,貼在自己的臉上,力氣散盡地笑。
“阿晴,以後,只剩你和我了。”
三日後,江湖上傳遍了烏行雲所有的消息,很多人,認得她,很多人,也想殺她。
“乖……”
阿晴無聲地做了一個口型,這是每次遇險化夷,阿晴确認安全後,都會對烏行雲做出的許諾。
烏行雲搖頭,死也不放手。
“我只有你了!”
阿晴伸出受傷的右手,忍着鑽心的痛楚掰着烏行雲的手,豈料烏行雲卻趁機松開抵着洞口邊緣的手,一把攥住了她!
這樣一來,她整個人失去支撐力,跟着阿晴往下墜!
阿晴白了臉,眼前卻跳進了一個人影,原是越栖月勾着洞口的邊緣,拽住了烏行雲的腰帶。
阿晴眸底閃過欣喜,這一刻她無比恨自己是個啞兒,什麽也不能表達出來。
“烏行雲,你要送死可問過我?”
越栖月冷道,“現在想想,子折夏她們是被你故意放進石門後的吧,你的目的,是想一個人拖住我?”
“你說的對,我一早試探你,你拼着受傷來救我,急于表現的行為,出于什麽心,一眼就可以看穿。”烏行雲伸手去解腰帶。
越栖月見狀,冷然一笑,指尖一松,抱着烏行雲就往下墜!
“擺脫我,沒那麽容易。”
越栖月反手一腳踹了身後想要抓她的安九娘,豈料安九娘反身一退,再來時,卻先把朱老八給扔了下來。
朱老八墜到懸棺上的時候,烏行雲已将阿晴緊緊抱在懷裏,越栖月則是被一身腐草的人捏着頸項抵在懸棺的邊緣。
他這一墜下,懸棺抖了抖,安九娘接着落了下來,一把按住他的肩,緊張地盯着滿身腐草的人。
“啧!想不到你們還挺齊心,這樣的狀況都敢跳下來。”腐草怪人諷刺了一聲,不知何時抹開了眼睛上的腐草,露出了一雙暗墨盈亮的眼。
他斜斜看了一眼烏行雲,“丫頭,你懷裏的是我空家祭祀上來的奉物,我剛剛醒來,肚子餓得緊,你是把她還給我,還是我殺了你之後,自己取?”
“我不管你是誰,阿晴和你有什麽關系,也不管你有多厲害,但若你想要奪走阿晴,只有等我死了才可能!”烏行雲一陣厲詞言聲,按緊了懷裏想要掙紮的阿晴。
“罷,不和你饒舌,反正,你們也走不出去。”腐草怪人抵着越栖月,很是滿意道,“何況還有這麽一個好的傀巫寄體,怎麽算都是我劃算。”
“你要做什麽?”烏行雲警覺起來。
“她是個無身無心的物件兒,偏偏如人一般活得自主,拿來做傀巫,定是最好的。”腐草怪人寥寥一笑,“我以前最好的傀巫不在了,拿她将就将就罷。”
“你敢!”
“丫頭,別不知進退,我看在空家後人的份上讓你幾分,你再來置喙我的事,我便踹你下去。”腐草怪人冷了眼眸,寒道,“方鏡摟經過千年行走,在我的規則下不知汲取了多少地下墓葬,單憑此刻下墜還未至底,已經不難猜測它到底累積到有多高了。”
“到底是我不知進退,還是你不知人命可貴!”烏行雲也繃緊了臉。
“是麽?”腐草怪人陰冷一笑,冷眼瞅着烏行雲懷中的阿晴,“丫頭,人命之事,話不可說滿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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