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随意猜測,答案會有無數種。
楚沉晏手指緊了緊,把易玄和自己的衣物整理好挂入衣櫃中。他強行停止自己的胡亂猜測,此時此刻,他最需要的是易玄的一個解釋。一件件地慢慢收拾着,心情也随之平複。他知道若把懷疑的種子播下,很容易就會在腦中生根發芽,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将化為錯綜的藤蔓瘋狂蔓延,最終摧毀最堅固的信任。他不能妄加揣測。
傍晚時分,易玄回來接他一同去姥姥姥爺家。楚沉晏算算時日,這段時間兩人不是忙工作就是忙拍戲,後來又因為生病休養,有兩個月多未曾去探望過兩位老人了。他養病期間,容老爺子和老夫人多次致電慰問,又特地派了醫生去別墅查看他的身體,此外還送了諸多貴重的藥品和食材。痊愈後,他們的确該上門探望兩位老人家了。
司機開的很穩,一路的喧喧嚷嚷逐漸化為沉靜,窗外的景致變換為恢弘大氣、清幽雅致,車子沿着青灰色的路面緩緩駛入容家。
兩人進門的時候,大宅內一派熱鬧非凡。人上了年紀後都愛兒孫滿堂,身邊熱熱鬧鬧的,兩位老人家也不例外。管家恭恭敬敬地把他們領進去,穿過前廳容家各房的親眷都熱情地和他們打着招呼。
容老爺子和老太太坐在客廳的黃花梨沙發上,臉上挂着真切的慈愛的笑容,正一句一句地向對面坐着的兩個年輕人問話。易玄和楚沉晏一到就被熱情地拉過去,拍着手招呼着一起坐下。
楚沉晏的資深影迷,易玄的姥姥容老夫人笑眯眯地讓他挨着自己坐下,給他介紹那兩位年輕人。楚沉晏開始還沒認出來,畢竟此前只見過一次,不過容老太太一提醒,他立刻就想起來了,左側坐着的那正是易玄的弟弟易天。
易天這些年一直在國外,唯一的一次碰面還是在他們結婚的時候。他們親兄弟倆五官相似,只不過易玄像母親容鳳揚多一些,這些年歷練得沉穩內斂;易天的長相則更像父親易東來,因為年紀小,看起來恣意張揚,桀骜不馴。
易天旁邊的年輕人是容家的長房長孫容名修,他也恰巧這兩天歸國。今晚的家族聚會的主題正是要為這兩位接風洗塵。
大家開心地說着話,旁邊幾位愛開玩笑的小輩笑道:瞧他們四個齊齊地往客廳一坐,顏值實在太高,完全可以拉上兩位長輩去拍電影了。幾句玩笑話把兩個老人逗得不行,面前的幾個都是他們疼愛的孫輩,許久未見,跟前兒瞧着就覺得心裏舒坦。
晚飯後,三兄弟被容老爺子喚進書房談話,楚沉晏則陪着老太太散步消食。
“沉晏,我看你最近瘦了不少,年輕人要多多注意身體啊。”
“我知道的,姥姥,您放心吧。”楚沉晏喜歡容家的家庭氛圍,每次過來都能體會到一種家的溫暖。容家兩位長輩可憐外孫年幼喪母,他們是真心實意地盼着易玄能夠生活幸福,對易玄的伴侶楚沉晏自然愛屋及烏。
容老太太拉着楚沉晏的手,慢悠悠地穿過大片盛開的秋海棠,人過處牽動陣陣暗香。
老太太年輕時留過洋,思想前衛,性格灑脫。當年聽聞易玄出櫃要和男人結婚後,她老人家十分淡定地就接受了外孫是同性戀的事實;後來又聽說結婚對象是楚沉晏,她還着實高興了一場。因為她老人家早些年就被楚沉晏的演技俘獲,是他的資深影迷,基本楚沉晏的每場戲她都會認真觀看。熒幕偶像轉眼成了自家人,實在是好得不能再好。老太太是真心喜歡楚沉晏,拿他當孫媳婦看待的。
“沉晏啊,你們結婚也有兩年多了,也可以考慮考慮要孩子啦。”老太太牽着他在池塘邊的涼亭中坐下,慈愛地笑道:“現在不是有代孕嗎?你們要是工作忙,可以交給我們照看着,我和你姥爺也想抱曾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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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我們會好好考慮的。”楚沉晏低頭望向池中,一輪明月正好倒影在水中,那月影被游動的錦鯉攪動四散。
“你和易玄可以一人要一個嘛,男孩女孩都好。”老太太站起來摸摸他的頭,語氣柔和:“有了孩子才更像家啊。”
楚沉晏曾有過這種念頭,不過之前因為忙碌一直被抛之腦後,今天被容老夫人提起,他也覺得自己應該和易玄一起讨論一下這個問題。他本人非常非常喜歡小孩,十分願意有寶寶加入他們的生活。不過,他不清楚易玄的想法,對方還太年輕,或許不想這麽早就接受新生命降生。
晚上回去的時候,兩位長輩照例給他們帶了一大堆各種吃的喝的用的,把車子的後備箱塞的滿滿當當。楚沉晏道謝,感到易玄站在旁邊有些心不在焉。雖然易玄臉上挂着笑容,但是兩人畢竟在一起生活多年,楚沉晏還是能夠覺察對方身上帶着的一些細微情緒。不知晚上容老爺子和他們三個聊了些什麽。
“阿玄……”楚沉晏坐在車裏,剛開口想問下易玄白天那張卡片的事,衣袋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白天忘了充電,手機掏出來響了兩聲就自動關機了。楚沉晏只得向易玄借用,結果按了下Home鍵,顯示的卻是需要輸入密碼。
他準備撥號的手指頓了頓。易玄的手機過去并沒有設置過密碼。
“前幾天設着玩的。”易玄瞥見楚沉晏手中的屏幕,語氣鎮定,伸手在屏幕上按了幾個數字。“密碼是你生日。”
楚沉晏暗嘆自己剛才竟然一瞬間魔怔了。他用易玄的手機給顧昭回了電話,交代了幾句,回頭才發現易玄已經靠在後座上閉目沉睡了。
楚沉晏趁着車窗外透過的柔和星光看他,易玄這段時間擔心着他的身體,照顧他病後休養,又要操心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勞心勞神使得他明顯的消瘦了,漂亮的雙眼下方顯出淡淡的青色。
楚沉晏伸手攬過易玄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睡得舒服一些。他把下巴輕輕抵在對方柔軟的發絲上,呼吸放輕,目光深沉地望向窗外的世界。
回到家,易玄去洗澡的功夫,楚沉晏把那張卡片放在茶幾上。他坐在沙發上,雙眸垂下,兩手交握。
他總覺得易玄有什麽事情在瞞着他,之前種種的情緒失控,那夜陌生的煙酒味等等,還有很多事,本來都是完全理不出頭緒的碎片般的存在,可是聚集在一起,卻顯示正有什麽脫離了他的認知與掌控。
打消懷疑最好的方式就是坦然詢問,只要是易玄的解釋,他肯定是全然相信的。
這是婚姻中最基本的信任。
易玄披着浴袍出來,楚沉晏擡頭望着他,雙眸閃動,語氣懇切:“有時間嗎?我想和你談談。”
易玄的視線下滑,接觸到楚沉晏面前茶幾上的那張紙。燈光之下,他臉色微變,像被燙了一下似的。
不過那細小的表情變化一閃而逝,随即他恢複正常,神态自若。
浴袍的帶子松垮着,易玄的手指靈巧地纏繞着很快将它重新在腰間系好,姿态随意地坐到了楚沉晏的身旁的沙發上。
面色平靜無波,猶帶水珠的胸膛半敞露,易玄上半身後靠在沙發上,兩條長腿交疊,很鎮靜放松的狀态。他手指勾着杯把兒喝水,喉結随着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雙眸望着楚沉晏微擡下巴示意對方開口。
楚沉晏猶豫片刻,最終定定神:“阿玄,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事在瞞着我?”
“什麽事?比如說?”易玄将水杯放在手裏捧着,眉頭輕蹙。
對方疑惑的語氣令他一時不知如何接口,楚沉晏略一思索,手指輕推桌上那張單薄的紙片兒:“這是你買的花嗎?”
易玄瞥了一眼桌面,嘴唇微抿了下,點點頭:“是我買的。”
“……是那天買的嗎?”楚沉晏想易玄肯定明白他指的是兩人發生争執的那天。
易玄依舊是那副慵懶閑适的姿勢,杯子被他輕放在旁邊的茶幾上。楚沉晏看着易玄雙臂交疊擱在胸前,想:這樣的動作似乎代表下意識的抗拒。
“是的,那天出差回來,我去見了一個朋友,後來喝了點酒。”易玄垂下眼,長睫遮住了內部的情緒,語氣倒是平緩的:“花是我送給朋友的禮物,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
楚沉晏點頭。他有着一種直覺,他們今晚的這段對話是這段時間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的關鍵。他雖然有些不明就裏,但并不妨礙他從一些細枝末節中察覺出不同尋常。
“阿玄,那人是誰?是我認識的人嗎?”其實楚沉晏并不想問到這個地步,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仍舊開了口。
易玄搖搖頭:“沉晏,是你不認識的人,一個普通朋友而已。”或許楚沉晏并不是在懷疑他,但是他明白自己的愛人擔心的是什麽,他也知道只要是自己的解釋,對方都會相信。“真的沒發生什麽事,前段時間是因為公司的事情太多太忙,我沒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另外我父親那邊有些事情也不太好處理。”
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我真的沒什麽事。”
卧室裏的窗簾沒有完全拉緊,清冷的月光從那縫隙之間透入些許,輕籠在地板上給房間增添了些許涼意。
楚沉晏側躺在床上,洗過的發吹的半幹,蓬松着軟軟地搭在額間。這會兒睡意不濃,況且他心裏還有點事兒,所以只是安靜地睜着眼沒有入睡,回想易玄後來和他聊天的內容。其實他們後來又聊了不少,楚沉晏幹脆把心裏的一些疑問攤開來問,易玄的回答歸結為一句話:過大的工作壓力造成了他的反常,希望楚沉晏理解。易玄說這些的時候,語氣真誠,目光關切,他沒理由不相信自己的伴侶。
其實那個噩夢般的夜晚他已經不是太在意了。易玄年紀輕的當時又喝醉酒,長時間的工作壓力之下,與自己在争執過程中氣血上湧造成行為失控,雖然他因此生病,而後一段時間纏綿病榻,但易玄之後的道歉以及悉心照料都很到位,他的氣也就慢慢消了。這些并不會影響他對易玄的感情,楚沉晏期望的是與對方交心。
比如今晚,男人的回答消了他的困惑。他完全相信易玄所說的。
楚沉晏在黑暗中微微閉上眼,腦中還在不斷思索着。他枕着手臂甚至開始想自己要如何才能幫的上忙,不過好像除了生活上的關心體貼,他也沒什麽可做的,無法成為對方的助力。易玄現在還不到二十五歲就承受着如此巨大的壓力,不知道易天回國是不是他的安排,只希望對方能夠分擔他哥哥肩頭的重任。
楚沉晏正想着,一只火熱的手掌從身後搭上了他的腰,挑開絲質睡袍的下擺一路探了進去。那只手輕撫他的大腿上光滑的皮膚,然而輾轉來到飽滿的臀部以及柔嫩的腿根兒揉捏起來。
伴随着手上的動作,屬于男人的結實而赤裸的胸膛貼上了他的後背,那種飽含情欲的熱度從輕微的摩擦間透過單薄的睡袍傳遞過來。
待那只手攀上他的腹股溝,在敏感的位置撩撥時,身後的男人貼緊他,灼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後頸處,而後是濕熱的舌頭情色地舔吮。
楚沉晏呼吸一窒。
毫無疑問的,這是無聲的暗示。
前段時間他病的渾渾噩噩,兩人完全沒有心情想這些。在別墅休養的時候,易玄擔心他的身體,晚上共眠的時候都是擁抱着他單純的睡覺而已。他們之間已經有一段日子沒有做愛了,而且還是在朝夕共處期間。相比之前聚少離多時一碰面的幹柴烈火,這種清心寡欲真是從未有過。
楚沉晏在那情色意味十足的前後夾擊中渾身繃緊,睡袍被解開拉下挂在手肘上,大片的背部皮膚裸露着,被人重重地親吻。易玄從身後摟着他,手指從後腰一路向下,鑽進內褲摸向他的股溝。
楚沉晏閉着雙眼,睫毛輕顫。他的表情隐藏在身後男人看不見的黑暗的夜色中,有些扭曲,帶着些微的抗拒。
一段時間未曾做愛,之前單純的身體接觸讓他沒有機會多想。然而此時易玄的前戲動作,卻他無法控制地回憶起之前強制的性愛場景。暴力、捆綁、粗魯、瘋狂,那樣的易玄是他沒見過的,讓他感到恐懼的。他當時也喝了酒,但遠沒有到達喝醉的程度,所以在昏迷前,他清醒地經歷着過程中每一個細節。楚沉晏理智上理解原諒易玄當時的行為,卻不代表能夠完全忘記那天發生的事。
就比如此時,他不受控制地渾身僵硬,在對方火熱的鼻息和吮吻中感到後背泛起一層冷汗。
當易玄的手指将他的內褲拉下,指尖輕按後方的穴口時,楚沉晏顫抖了一下,下意識地伸手推拒對方的觸碰。
兩人瞬間都停止了動作。
大概過了幾秒鐘的時間,房間裏安靜非常,之前被情欲煮沸的溫度已經徹底降了下來。
深秋的夜晚,月色明亮,星光如水,一切都變得冰冰涼涼。
在那短暫的尴尬後,身後易玄沒說什麽,伸手将楚沉晏被扯亂的衣衫理好,然後在他微濕的後頸上吻了一下。
沒有人再言語。
許久之後,楚沉晏回頭,身後的易玄正背對着他睡在大床的另一邊,均勻的呼吸暗示對方已然進入沉睡。失去了溫暖的懷抱,在秋夜中覺得略微有些冷,楚沉晏默然地将身上的被子裹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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