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她所不知道的
盯着毫不動搖的師諾許久,缪星灼最終露出一個溫和但毫無溫度的笑容。
“的确,你的潛質令人矚目。但很多時候,5S的名號也不一定行得通。就比如現在……”
“你要感謝的可不是5S的潛質,而是你的這張臉。不然我可不會耐着性子跟你問話。”他冷冷地說。
聽到缪星灼的話,師諾瞠目結舌。
這人說話……這麽直接?
的确,師諾的長相毫無alpha的攻擊性,恰恰相反,甚至可以說是人畜無害的甜美。
在她剛剛成為帝國軍校新生的第一天時,沉寂許久的軍校論壇就炸開了花。
「那個長得特別omega的紫眼睛alpha是誰?我對她一見鐘情了!」
「同問,今天我第一次發現了我對軍校深沉的愛,新學期真美好啊……」
「重金求小可愛的院系,本機甲系猛A早已饑渴難耐了!」
直到第一屆帝國聯邦格鬥賽結束,論壇上對她外貌的稱贊才被一水的佩服實力取代。但其中也不乏這樣的帖子:
「可惡,我也好想被師諾按在地上摩擦……羨慕死了羨慕死了羨慕死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明明比賽上下手快準狠,但為什麽渾身卻還是散發着一種令人窒息的可感!」
「我懂。奶兇奶兇的,如果師諾是omega我死也要把她抱回家!」
「alpha我也愛!同性婚姻法早通過一百萬年了,等她畢業那天我就把她抱回家!」
「樓上,人家還沒成年。你這樣是要被抓到監獄裏判刑的。另外,我懷疑你在抱回家前,會先被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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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對面突然沉默的銀發少女,缪星灼隐晦地牽了一下嘴角。
他繼續說:“還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我已經通知了帝國第一軍校這件事情的始末,對方說希望你能配合我的調查。”
師諾倒吸一口涼氣:難道這家夥權力大到可以先斬後奏?
第三帝國目前的最高領導人是元帥,其次便是三位上将,軍方與政治直接挂鈎。
歐卡聯邦則采取總理制,且政治與軍事分離。軍方屬于另一套體系,但與此相對的是軍方在對外戰争權上擁有絕對的主動。
師諾對聯邦的軍事體系并不怎麽清楚。因為從小基礎教育體系的自選模塊中,她一向都選擇簡單粗暴的實戰方向。
她對聯邦軍事的唯一了解就是:自二十年前帝國與聯邦媾和後,聯邦便沒有了元帥。
但這樣一想,如果以帝國類比聯邦的話,哪怕在帝國境內,聯邦上将都的确可以為所欲為。
發現她突然臉色一僵,缪星灼又狀似無意地提起:“另外,校方着重對你的私自出校表示了震驚。”
師諾太陽穴一跳:這是明目張膽的威脅?
然後,缪星灼雙手交叉虛握,眼神晦暗難明。
“所以要不要跟我聊聊,從未有過任何處分記錄跟違規行為的你,為什麽會選擇在這個時間私自離校?”
被戳到痛點,師諾沒底氣地随便編造了一個理由:“……來醫院,當然是因為我生病了。”
年輕的聯邦上将雙手交叉環抱,擡起眼皮上下打量她。
他淡淡地說:“看起來不像,而且我不覺得身體素質SSS的人會突然生病。還有,你們軍校內難道沒有校醫嗎?”
就在這時,師諾的肚子傳來巨大的“咕嚕”聲。缪星灼愣住了,她自己也愣住了。
“……是真的生病了,胃裏生了病!”師諾首先反應過來,立刻裝作龇牙咧嘴狀。
昨晚到現在,她有快一天沒有進過食,偏偏運動量大又勞心勞神,所以現在的确是餓得不行。
缪星灼先是眼神複雜地盯着她,然後微微偏頭,薄唇上揚露出了一個忍俊不禁的笑容。
“你這麽一說,我懷疑是你腦子生了病。”
先前的威壓消失殆盡,他連微挑的眼角都染上了無奈的笑意。
“難道是帝國虐待你?怎麽連吃都吃不飽。”缪星灼一邊說着,一邊把審訊室外面候着的守衛叫進來,讓廚師給她備餐。
與此同時,他還細心地問了師諾的口味,然後讓人記下。
師諾:竟然還有人工廚師,而不是機器流水線備餐!
剛剛還把她吓出冷汗的聯邦上将瞬間變得尤為順眼。
她舔舔上唇,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好了。等餐的時間,我們來講講剛剛沒聊完的事。”氣氛稍緩,缪星灼繼續說。
師諾:……瞬間食欲就被吓回去了呢。
所以她現在應該編什麽理由繼續應付他?
“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師諾還在苦思冥想借口之際,缪星灼突然開口。
是肯定的陳述句。
聽到他的話,師諾一驚,連連擺手。
“不可能,我們全家都從來沒跟聯邦的高級軍官有過私下聯系!”
最起碼蕭繁表現出的是對聯邦軍官的極度厭惡。
說完,她神情緊張地張望四周是不是有什麽隐藏攝像裝置。
雖然帝國跟聯邦的關系表面上十分平靜,但帝國民間大都有着一條約定俗成的規矩:兩國關系尚不穩定,跟聯邦的接觸必須極其慎重。
對于師諾這樣的帝國重點培養對象來說,更是如此。
缪星灼微眯雙眸看着她。
過了好一會兒,直至盯得師諾渾身發毛後,他才似是興趣缺缺般回答了一句。
“是嗎,大概是我記錯了。”
然後他把視線移到光腦上,不再看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師諾想到了蕭繁:對于自己目前所處的境遇,她大概還什麽都不知道。
想問缪星灼自己能不能跟家人通訊一下,但轉念一想:她自己一不是他的下級,二不是囚犯,其實沒必要跟他報告。
于是她泰然打開了背包,拿出通訊光腦。
用文字簡潔地跟蕭繁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情況後,過了一會兒,對方申請通話的消息就傳來了。
師諾神色不自然地“咳”了一聲,迅速瞥了缪星灼一眼,發現對方好像沒在管她,于是同意了通話,“……媽。”
蕭繁表情嚴肅:“他這樣做太不像話了!你讓我跟那個聯邦上将通話。”
聽到蕭繁毫不客氣的話語,坐在對面的缪星灼擡起頭,驚訝地挑了挑眉。
而後毫不掩飾地露出一絲冷笑。
師諾從她的聲音中聽出了關懷之意,心下感動莫名;一股委屈感久違地在心頭發酵。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沒事沒事,他們說配合調查幾天就行了。學校也沒處分我。”
蕭繁點點頭,用一種慈愛又溫和的目光望向她,歉意地說:“對不起,阿諾。早上我……”
師諾連連搖頭:“早忘了,沒事沒事。我适應能力很強的。”
說着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只是眼眶有些酸澀。
這時,缪星灼不看氣氛地淡淡插嘴道:“既然想跟我通話,那就讓她跟我通話。我的星際編號跟通訊碼是……”
師諾怔了一下,蕭繁卻迅速記下了這串數字,然後切斷了跟師諾的通訊。
沒過多久,缪星灼就收到了蕭繁的通訊請求。
然而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師諾看到缪星灼在打開視頻的一瞬間,明顯愣了愣。
更令她不解的是,這兩人明明說要通話,但誰都沒有先開口。
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奇異的沉默。
“原來是你把她帶走的。”
過了一會兒,缪星灼突然出聲。
他左手支撐住下颌,若有所思,語氣冰冷:“……當初最後一個簽署合約的帝國軍官?”
蕭繁沉默了。
“你為什麽還活着?十五年早就已經過去了。”把她的沉默當做默認,缪星灼厭惡地問。
“不要以為帝國軍官都是那種無底線的貪婪之輩。我是當初唯一沒有用那瓶試劑的人。”蕭繁回答。
“……是嗎。”缪星灼嗤笑一聲。
“所以我是現在唯一還活着的。倒是你,還不是利用她換了自己的軍功?不然你憑什麽當上了聯邦的上将?”蕭繁生氣地質問他。
只是那聲音有着些許顫抖,似乎在擔心恐懼着什麽。
這兩人對話中的信息量有些過載,一旁的師諾緩緩轉動了下眼珠。
缪星灼不着痕跡地瞥了對面少女一眼,表情柔和下來:“利用?也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确是這樣。”
在戰場上無數次九死一生的戰鬥,每個猙獰恐怖的傷口都在提醒他:你要變強。
要擁有滔天權勢,然後去找到她,保護她。
正是心中唯一的柔軟之地,讓他披堅執銳,一步步踏着數不清的失敗者骨骸來到了今天。
聽到他承認,蕭繁的聲音漸漸變得嚴肅,甚至有些悲涼。
“阿諾現在是我的女兒,如果你敢傷害她,哪怕你是聯邦的上将……”
還沒等她說完,缪星灼就冷冷地打斷了她。
“既然已經知道了她是誰,那麽這個世界上最不可能傷害她的人就是我。”
通訊器發來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他冷着臉把它放在桌子上。
師諾往桌上望去,發現自己的通訊器被捏出好幾個凹陷,肉眼看起來已經處于報廢程度。
一瞬間感到壓力山大的師諾:……通訊器多少錢一個來着?
不對,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怎麽感覺她之前對于自己身世的不祥預測竟然成真了。
她好像真有一段隐藏過去?
她媽還真不是她媽?
難道她真的是帝國的秘密人形武器?
不,最後一個還是免了吧……
看到師諾一臉茫然跟糾結的表情,缪星灼有些好笑又有些困惑地問她:“小女孩,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他看起來還是很溫和。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師諾覺得這個男人現在有點難過。
而且,他叫自己——小女孩?
這個稱呼太過柔軟,師諾整個人都有點無所适從起來。
這時,守衛恭敬地把飯菜端上桌,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一改先前的嚣張态度,師諾小心翼翼地問他:“我能吃嗎?”
看到她變得拘謹跟不自然的反應,缪星灼眸色微微黯淡:“在這裏,你想怎麽做都行。”
不再去追究他話裏的深意,師諾默默吃起了飯菜。
蓋澆飯肉汁入味,肉質鮮嫩,配菜清爽且米飯噴香,連搭配的茶飲都口感醇厚;這讓近二十小時沒有進食的她差點淚流滿面。
缪星灼就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看着她吃飯。
當師諾放下餐具後,擡頭時,猝不及防撞進了一汪專注的天青色湖泊。
仿佛看她吃飯是這個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事情。
師諾渾身一個激靈,眼神瞬間飄忽起來,不去看他。
讓守衛把東西撤下之後,缪星灼問她:“現在想去做什麽?”
師諾疑惑:“不是說讓我配合調查幾天嗎?”
“不需要了,”缪星灼搖頭,對她笑了笑,“現在你想去哪都可以。”
她瞠目結舌:……哈?這什麽神展開?
想了想,她大膽地試探:“那就讓我回第一軍校吧。”
沒想到缪星灼一口答應:“好。”
師諾吓了一跳,但也怕他反悔;對他點頭示意後,立刻拿起了那個小藥箱起身就要離開。
“我送你過去。”缪星灼也起身,打開審訊室門後跟在她身邊。
師諾身量在alpha中不算高,所以在對方靠近後,感覺整個人都被納入到了他的陰影之下。
“不用了吧,你脖子上好像還有傷……?”她推脫。
只是剛說出口,就看到缪星灼麻利地把繃帶拆了下來,露出完好無損的脖頸。
他對她溫柔一笑,“謝謝你關心,不過我沒事。”
師諾:只是不想讓你跟着我……早就知道你是裝病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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