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時光回溯

“缪星灼， 這世界上所有東西都是個環，你明白嗎？”

高幫黑皮靴踩在這人的胸口處，力道逐漸加重。

“這個星球已經爛了， 爛到根了！你也不想以後自己的孩子， 萬一是個omega， 一出生就會被抱走當工具吧……”被踩在地上的人機甲破爛， 滿身血污令人觸目驚心。

他嘴角都是血沫，已經氣若游絲， “如果是alpha，就會像你我一樣……你、你……有這樣的力量……不該……”

沒聽完他說的話，缪星灼眉頭一皺，飛快閃身向右後方退去。

幾乎是毫厘之差，缪星灼剛剛站着的地方就已經被人用磁能刺針子彈打成了篩子；那嘗試跟缪星灼講道理的男人更是血肉模糊， 癱在地上已經死的不能再死。

雖然敵暗他明，缪星灼看起來卻沒有絲毫驚慌；跟血跡縱橫的機甲截然相反， 幹淨的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除了這五個人之外，還有其他背叛者？”他喃喃自語。

身體受大腦調度，第一時間做出反應。缪星灼周身環繞淡淡的光幕，不假思索地朝剛剛子彈的方向飛掠而去。

沒想到， 遠處幽深的叢林處突然傳來了人的驚叫聲。

黑夜裏， 子彈跟光幕的光芒交錯，似乎是突然爆發了戰鬥；沒過一會兒，那光芒就已經黯淡，看起來是已經決出了最後的勝利者。

是內讧？缪星灼挑挑眉。

他放慢了腳下的步伐， 收起了周身環繞着的能量護盾；又想了想， 幹脆在身邊燃起了一堆篝火，而後又離開， 悄無聲息地繼續向戰鬥聲發出的方向摸去。

———

師諾吃痛地揉了揉膝蓋，有些後怕地将手中的高斯磁能步/槍抱在懷中。

驟然從飛船上瞬移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師諾頭暈目眩；而她嘗試起身後，竟然發現自己還正在被人攻擊，那些人下手極重，甚至直接把她聯賽沒有使用過的人身護盾打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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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傾頹，師諾擡頭望了望滿天繁星，而後低頭環顧四周，心有餘悸地踩了踩身邊倒下的三人身體。

你們是誰，為什麽不分青紅皂白就對別人下殺手？她張口就想抱怨。

結果，叢林一片寂靜。

師諾吃驚地捂住嘴：她的聲音呢？

又嘗試着用聲帶發聲，反反複複許多遍後無果，師諾面色凝重地咬了咬下唇。

她深呼吸好幾次，之後活動了身上其他關節，發現并沒有受傷；但自己莫名其妙地失了聲，置身于這個陌生的叢林，師諾四處張望。

然後就看到了一片火光。

點綴在黑暗中，像是銀河中最明亮的一顆星星。

師諾猶豫了片刻，将懷中的槍穩穩地提在右手，小心翼翼地向那點光芒走去。

周圍阒靜無聲，師諾心頭有些焦躁跟不安：機甲能提供的人身防禦護罩已經耗完了能量，她不想跟人發生戰鬥，卻又必須得用最快的時間弄清楚這裏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

黑暗處，缪星灼眯着眼，看着銀發的少女一步步緩慢向篝火走去。

缪星灼心中突然升起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

銀色跟火焰看起來真般配。

雖然沒辦法看清少女的面容，但他能知曉，在一整片沉沉的黑暗之中，只有少女跟融融的火光。

不知道為什麽，缪星灼瞄準師諾的動作開始猶豫起來。

他修長的食指輕輕摩挲着扳機，神色看起來竟有些飄忽。

第一次經歷這種沒來由的動搖，缪星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個在火光前站定的少女；又想了一會兒，他放下了手中的槍，站起身來。

從黑暗中走出，向光的方向走去。

離着少女還很遠，缪星灼驟然停住腳步；那銀發少女似乎已經有所察覺，敏銳地端槍向他看過來。

但在看到缪星灼之後，她臉上露出了一種毫不掩飾的錯愕；緩緩把槍放了下來，師諾深紫色的眸子有些疑惑地盯着他。

心跳漏了一拍。

缪星灼屏住了呼吸，竟然有些不敢看師諾的面容。他垂下了眸。

這一刻，缪星灼覺得，紫色跟銀色，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顏色。

明明是沒有見過的人，甚至還很有可能是應當清剿的背叛者，缪星灼卻只能聽到身旁篝火噼裏啪啦燃燒的聲音，手中的槍瞬時變得格外沉重。

胸腔中，有什麽東西在瘋狂鼓動，甚至想讓他棄甲投降，落荒而逃。

而也就是在這時，變故再一次發生。

在師諾的視野裏，眼前的缪星灼驟然拔高，自己身上的衣物跟機甲不再貼合身形。

等缪星灼好不容易做足了心理建設，再次擡起頭時，他錯愕地看到——

一個驚恐的銀發小女孩蹲在機甲裏，她嘗試把那比自己身形大了不少的機甲往身上套，卻只是徒勞；這種小孩子擺弄大人衣服的情形，在外人看起來還分外滑稽。

缪星灼：……剛剛那個女人去哪了？這小孩是誰？

先是經歷了地點轉移，而後又經歷了莫名失聲、身形變小，師諾心中真的是有一萬句“你瑪德為什麽”飄過。她使勁撕扯機甲，想在缪星灼面前遮一下身體。

只是以她現在的狀況，手撕制作精良的機甲顯然是無法實現的；又嘗試了一會兒，看到旁邊缪星灼幽幽的視線，師諾眼皮一跳，幹脆利落地躺平，把機甲當了被子。

說是沒法說，做也做不成，師諾抱緊赤/裸的自己瑟瑟發抖：如果這是場噩夢，就快點讓她蘇醒吧！

過了一會兒，絕望緊閉雙眼的師諾聽到了耳邊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睜眼，看到身旁缪星灼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似乎是想要把她抱起來。

可這家夥是想略過機甲，直接把驟然變小衣不蔽體的她抱起來，這師諾可就沒辦法同意了。

師諾死死拽着機甲，一臉悲壯，似乎是誓死也要跟自己的機甲共存亡。

看到師諾一臉的哭喪相，缪星灼突然笑出聲來，他想了一會兒，将機甲解體，而後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師諾身上。

只是對師諾來說，這有扣子的外套又大又松，對她來說簡直就像是一個加大版的襁褓；但一碼歸一碼，當下顯然也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她嘴角耷拉着将扣子系上，勉強算是有了能穿的東西。

“小女孩，你叫什麽名字？剛剛那個姐姐去哪了？”缪星灼索性在她身旁坐下，面對着火光，淡淡地說。

師諾張牙舞爪：缪星灼，是我師諾啊！“剛剛那個姐姐”是什麽情況，你難不成失憶了？

許久沒聽到身邊女孩的回答，缪星灼疑惑地轉頭，看到師諾正龇牙咧嘴地做表情，白白嫩嫩的手指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缪星灼恍然大悟，又有些懷疑地問：“你是說，剛剛那個人也是你？”

師諾猛點頭。

“那你怎麽變這麽小了？”缪星灼問。

聽到這話，師諾嘴角猛地一抿，她有些委屈地搖搖頭，蓬松的銀發随着她搖頭的動作劃過半月形弧度。

看到她這個樣子，缪星灼心中驟然一松，覺得整個人都柔軟起來。

這個狀态，學名叫做：被萌到了。

看到她只是在比劃跟做動作，缪星灼又問：“你沒辦法說話嗎？”

師諾點頭。

但緊接着，似乎又想到了什麽，師諾湊上前來，拉起他的手。

缪星灼也不反抗，饒有趣味地看她翻開自己的手掌，白白短短的食指在自己手裏畫着什麽東西。

缪星灼的禁忌就是別人未經允許跟他身體接觸，哪怕是不經意的擦肩而過，經常也會讓他立時翻臉。

而現在，手心雖然有點癢，但絕不是讨厭的感覺。

又比劃了很久，師諾眼巴巴地擡起小臉，指了指缪星灼的手心，然後對他做嘴型：你明白了嗎？

師諾剛剛是在缪星灼手心裏寫字，緩慢又詳細地交代了自己現在的情況。

缪星灼慢條斯理地舉起手心，對着火光看了看，“什麽意思？”

師諾急了，猛戳他的小臂，面目誇張地做口型：我寫了字，是字！

認真辨認了好一會兒小女孩的口型，缪星灼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你剛剛寫了字？”

師諾點頭，表情抽搐：難不成還要讓自己再寫一遍？

缪星灼又看了看手心，似笑非笑地對師諾說：“可是我不識字啊。”

晴天霹靂。

夭壽啦！堂堂聯邦第一上将竟然是文盲，不識字！

師諾一副被雷得外焦裏嫩的模樣，憂心忡忡又焦慮地往缪星灼身前一站，擋住了他的視線。

缪星灼怎麽可能不識字！她不信！

師諾整個人都快瘋掉了，她這邊努力嘗試跟缪星灼溝通，那邊缪星灼卻笑得開懷，前俯後仰，似乎是完全不在意她在說些什麽。

直到師諾伸出小爪子想拍他的臉，缪星灼才輕輕握住她的小手，制止了她的動作，懶洋洋地說，“小女孩，別打人啊。”

雖然缪星灼完全沒用什麽力氣，但師諾也完全沒辦法把手抽出來；她愁眉苦臉地順勢斜倒在地上，一副躺平鹹魚不想說話的模樣。

缪星灼輕輕放開了師諾的手，又笑吟吟地去看她。

突然間，似乎發現了什麽，缪星灼臉上的笑意開始逐漸收斂；他一臉認真地觀察師諾的模樣，在對方不耐煩地翻了個身想躲避他的視線時，仍然執着地湊到另一邊去看她。

師諾：……看了她的臉這麽久，難道還是什麽都沒想起來嗎？

“難道，你是灰塔的試驗品？”缪星灼若有所思，眼神停留在她的紫眸之上。

師諾：不知道，沒聽說。走開，莫挨老子。

然後又氣鼓鼓地翻了個身。

這極其孩子氣的做法，讓原本正思索着的缪星灼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