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困窘與情動
缪星灼是常年無夢的人。
所以當影影綽綽的場景在腦海中浮現時, 他有一瞬的怔忪。
長廊、白光、人影。
不遠處虛影層疊的地方蹲坐着一個人,雖然缪星灼辨別不清是誰,但心中有股莫名的強烈渴望, 驅使着他向那邊走去。
沒有煩躁, 沒有焦急, 缪星灼心中有着足夠的耐心, 他毫不猶豫地一步步向前邁去。
只是每走一步,那人都會變得更加遙遠。
突然之間, 夢境破碎了。身體自動的預警機制将缪星灼從睡夢中喚醒。
缪星灼猛地從夢中驚醒,對周遭環境的感知讓他迅速驅散睡意,視線清明地掃視四周。
醒來之時,他聽到布料被撐開的聲音。借着流淌進房間的月光,缪星灼目光定格在了跟他面向而睡的師諾身上。
——竟然是他反複在心中、腦海中描摹過的模樣。
窈窕的身形将薄被撐起了一個誘惑的曲線, 原本胖嘟嘟的可愛小臉變成了線條優美的瓜子臉;她鼻翼翕動,紅唇微張, 長長的睫毛在挺秀的鼻梁處投下一片密密的影。
有那麽一瞬間,缪星灼以為這裏才是夢境。他小心翼翼地撫上面前少女的銀發,綿軟的觸感讓他心跳加速起來。
……不是夢。
似乎是不滿頭發被人反複摩挲,師諾嘟囔了一聲, 撅起了嘴便向另一邊翻轉身子, 只給缪星灼留下了一個光潔的背部。
缪星灼視線緩緩從她淩亂銀發處露出的脖頸,移到形狀優美的肩膀,再到滑落薄被邊緣危險的白皙起伏。
她在安靜地睡覺,對自己目前的處境毫無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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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獨自盛開的一朵花, 因其美麗被旁側觊觎着, 她卻還在迎風搖曳,散發着更致命的吸引力。
眼神逐漸變得幽深與掙紮, 鼻尖嗅到了一股令缪星灼有些許恍惚的清香。這味道先是讓他的大腦清醒了片刻,緊接着卻是更深的沉淪跟誘惑。
往常,哪怕清理對象是正在發情的omega,缪星灼也會毫不猶豫地下手。
他不明白,那種一聞就知道是本能設下拙劣陷阱的信息素,有什麽值得大批alpha為之趨之若鹜,抛棄理智。
現在,感受着體內沸騰咆哮着的血液,缪星灼懂了:信息素這幾個字背後,究竟代表了什麽樣含義。
更确切地來說,是面前少女的信息素,對他所能産生的致命誘惑力。
被猝不及防打開了印刻在基因深處的烙印,洶湧澎湃的感情讓缪星灼幾乎想要跪伏在地,将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心甘情願奉上。
深重的夜色落在身上,無端地讓人發燙。
缪星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幾乎是調動了全部的理智與自控力,才抑制住了心中沒來由的,暴虐與柔情摻雜着的複雜感情。
身形僵直地半坐了一會兒,缪星灼輕手輕腳地掀背下床,姿勢有些別扭地走進了旁邊的洗手間。
星光如柔紗一般,喚醒了蟄伏于心中的巨獸,纏上了他的欲望。生平第一次的陌生律動,讓缪星灼在緊咬的牙關之間,逸出了暧昧的喘息。
———
久違地,師諾沒有被打擾,在無夢的睡眠中睡到了自然醒。
喚醒她的是通透的日光。
師諾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揉了揉不想睜開的雙眼。身體扭動間,她覺得自己格外輕盈,就像失去了某種束縛。
薄被的觸感清晰地擦過了肌膚,徑直傳到了每個神經末梢。
似乎有什麽不對勁。
師諾猛地張開雙眼。
胸前起伏的峰巒略一低眼便盡收眼底,她光裸的右臂擱在白色的被子上,幾乎要跟這純白融為一體;枕邊是睡前沒講完的童書,封面上女孩的衣裙被微風吹過,劃開一個弧度,身側是破破爛爛的衣服碎片,看起來極其眼熟。
睡前的她是這種情況嗎?
師諾張開嘴想尖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全身雞皮疙瘩都要立起來,心髒幾近驟停,她轉頭僵硬地望向身旁。
金發的男人似乎還在熟睡。閉上那雙有威懾力的眼眸後,這家夥的面容近似少年,年輕幹淨又富有朝氣。
他的唇形生得極好,唇角鮮明,每次笑起來都帶着讓人心跳加速的感染力。不知為什麽,哪怕在睡夢中,缪星灼的唇角都不自覺地向上微揚,看起來心情極好的模樣。
當然,最重要的是,缪星灼的衣服還好端端穿在身上。
師諾一臉生無可戀,心中唯一的嫌疑人已經被排除了嫌疑。她整個人向下溜去,用被子覆蓋住了自己的身形。
一團亂麻的腦海好不容易才理順,師諾逐漸明白了自己目前的處境:她應該是在睡夢中恢複了原先的正常身形。
這本該是個好消息。這意味着,回歸正常狀态的師諾更有可能回到原先的時空。
但現在的問題是,她該怎麽全身赤/裸地面對缪星灼。
師諾默默在心裏禱告,趕快讓她在缪星灼醒來之前回到自己本該在的地方。但是,耳邊偏偏在這時候傳來了師諾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小女孩?”
缪星灼聲音有些沙啞,但不怎麽像是剛醒時的迷糊,反倒像是壓抑許久的低喑。
師諾僵着脖子不轉頭去看他,用被子把整個身體裹了起來,做鴕鳥狀躲避現實。
“這麽霸道,這整條被子都是你的?”看着師諾一點點把被子全裹到了她的身上,就像一個加大版的毛巾卷,缪星灼慢慢撐起了身子。
師諾強行屏蔽了缪星灼的話語,拽着被子就要往頭上拉,大有要把頭也藏進被子卷的氣勢。
在這時,她覺得自己眼前突然覆蓋了一片陰影,缪星灼伸手輕輕摸了一下她的額頭,“……昨晚睡那麽晚,還好體溫正常。別擔心,我去幫你拿衣服。”
他手背一觸即離,卻莫名讓師諾産生了一種黏連的錯覺。
待缪星灼走後,師諾裹着被子卷從床上滾了下來,像一只機警的貓鼬環顧四周,看到了不遠處的洗手間。
她趿拉着腳步向洗手間走去,剛接觸到門扉,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低低的笑聲。
“小女孩,想去哪裏避難?”
聽到了缪星灼的聲音,師諾感覺自己整張臉都開始發燒。
明明她什麽虧心事都沒做!為什麽她會覺得自己面對缪星灼這麽沒底氣?
缪星灼把寬松的長衣長褲擱在她被子卷的肩膀上,若有若無地輕輕俯下身,在她耳邊說:“只是去拿個衣服的功夫,還想跑去哪?”
“……要換衣服的話,去裏面換吧。”然後他伸手按了按牆上的一個按鈕,門扉向兩側滑開。
溫熱的氣息接觸到她的耳廓,師諾像是被某種神秘咒語釘在了原地一般,一下子動彈不得。
她只知道僵硬地點頭,手飛速地從被子中伸出來,把缪星灼送來的衣服捏在手裏,向洗手間裏跑去。
這是師諾這輩子換衣服動作最快的一次。
過了一會兒,她穿好衣服,有些忸怩地走出來,“換、換好了。”
這上衣跟褲子都有些長,師諾把褲腳向上挽了好幾折才堪堪不使它拖地。她望向坐在長沙發上若有所思的缪星灼,只見對方立刻回望了過來。
眼神晦暗難明,視線在她起伏的胸前頓了頓。
“師延說,這次要去高層試驗區看看情況,你陪我一起去。”缪星灼起身,在旁邊的衣櫃裏拿出一件聯邦軍裝,走過來披到了師諾身上。
有了之前的經驗教訓,他決心不再讓師諾離開自己視線半步。
“伸手。”仿佛還是把她當做小孩子,缪星灼幫師諾穿好衣服,又半蹲下來,幫她一一扣好紐扣。
手指有意無意地在胸前的紐扣處擦過,讓師諾渾身一個激靈,打落了缪星灼的手,惱羞成怒地瞪着他。
“對不起。”缪星灼極其迅速地認了錯,有些壞笑的神情卻看起來沒多少悔過的意思。
師諾白了他一眼,但在缪星灼眼中,這白眼都透着一種嬌憨的可愛勁。
仔細認真地把剩下的扣子扣上,厚實的聯邦軍裝給了師諾一種穩穩的安全感。她好整以暇地卷了卷袖口,腦海中電光火石間突閃過一個念頭。
不對。
她明明是一個帝、國、軍、官啊!
霎時間,師諾的臉色就沉了下來,外套帶來的安全感一掃而空。
她有些苦悶地安慰自己:帝國聯邦和平幾十年了,穿穿聯邦軍裝也沒什麽關系。而且現在這裏也沒人知道她是帝國人,沒關系。
話雖如此,站她身側的缪星灼還是敏銳地從她低沉下來的眉眼間察覺到了什麽。
他還以為是自己剛剛頗有些大膽的行為冒犯到了她,連忙蹲下來擡眼看着她,表情讨好又無辜,“小女孩,我真的錯了,對不起。”
說完,拿起師諾的袖口,引導她将手放在自己臉上,“……要不你打我?”
望着缪星灼誠懇的目光,師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不輕不重地用手指撓了撓他的臉頰,作口型:原諒你了。
只是這一個動作就讓缪星灼心神蕩漾起來。
天青色的眼眸含着罕見的溫柔,缪星灼點點頭,起身,“好。那我們去試驗區吧。”向她伸出了手。
望着缪星灼向她伸出的右手,師諾猶豫了一會,然後伸手在他手心拍了拍。
不要牽手。
迎着缪星灼有些驚訝的目光,師諾這樣說。
這個男人早上做的事情有些出格,讓師諾心中或多或少有些別扭:而且比起後來的缪星灼,眼前的他實在有些過于直白,那樣明顯的表達好感的方式與暗示,讓師諾有種難以招架的狼狽感。
師諾有些羞惱地想,至少不能一直給他好臉色看。
缪星灼挑了挑眉,聳聳肩,“……那你可要跟緊。”
面上不顯,心下卻空落落的,一向無往不利的男人第一次産生了失落跟懊惱重疊的喪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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