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基因鎖

走出缪星灼的房間， 兩人正面對着的就是一個圓柱形的電梯。師諾向四周張望，發現這裏只有寥寥幾個緊閉的房間門。

看起來像是住人的地方，門牌上面是不同的名字， 名字下方還都寫着各自擔任的職務。

師諾向身後望去， 發現缪星灼門上果然也挂着一個古樸雕花的木質門牌。

看到師諾有些出神， 缪星灼一把将她攬到身邊， 帶到電梯裏，“走了， 小女孩。回來再讓你看個夠。”

半推半就地進入電梯後，師諾看到缪星灼按了個向下的按鈕，而後便整個人斜倚在合金牆上，抱臂含笑望着她。

師諾不敢看他，僵着身子目不斜視。

記憶中， 缪星灼的視線一向是克制的，友善的。雖然後來因為師諾的閃躲， 那雙眸子裏的情緒開始變得晦暗難明，但總歸是屬于正常範疇，不會讓師諾像被烈焰攀附一般想要逃走。

但現在，缪星灼的眼裏幾乎是明晃晃地印着“你是特別的”的信號。

完全不願收斂跟隐藏， 直接将熾熱的心緒刻在了眼眸裏， 讓師諾看一眼都覺得自己心尖發顫，不懂得該如何去應對這樣的情形。

以往倒也不乏跟師諾示好與告白過的人，其中九成九都是在她自認alpha的時期發生的。

那些人把她奉若神明，小心翼翼地表達自己的好感， 從來不奢求回報；癡迷神往的目光在師諾向他們看過來時， 會驚慌地躲藏，無論是omega還是beta， 都把自己的姿态低到了塵埃裏。

而且除去帝國第一軍校論壇上各種大膽的言論，跟通訊光腦中偶爾出現的爆炸性匿名告白外，在上次聯賽毫無征兆發情之前，現實生活中，從未有過alpha向她明目張膽地表示好感。

之前傅見哲懸崖勒馬式的隐晦表達都差點把師諾吓得心髒驟停，完全不敢想象他萬一大膽一點會是何等情形。

現在經歷完聯賽又羞恥又尴尬的發情期磨練後，師諾更是不敢回應缪星灼寫在臉上的關注跟暧昧。

想張嘴随便說點什麽緩和一下有些粘稠的氛圍，師諾剛做足心理準備轉過頭，就看到缪星灼一眨不眨的含笑眼神，莫名的讓她發慌。

大腦突然就變得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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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諾：……我剛剛想說什麽來着？

沒過一會兒，電梯就到達了指定樓層，可偏偏缪星灼沒有想走的意思，還是一直看着她。

師諾垂眸，不自覺咽了咽口水。腳下已經邁開了步子，準備出電梯。

“之前覺得你穿機甲就很好看，現在看來，你穿我的衣服更好看。”

在她身後，缪星灼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師諾整個人抖了一下，腳下一個沒站穩，向旁邊打了個趔趄。

看到師諾心神不定的反應，缪星灼覺得自己有種惡趣味的竊喜。他三步兩步走上前超過了她，揉了揉她的頭發，“是這邊。”

師諾昨天來到高層試驗區，是經過了右手邊的長廊，之後才進入那個抽血的實驗室，所以她習慣性向右走去，以為試驗區的實驗室就只有那一個。

此時被缪星灼糾正了方向，師諾悄悄摸了摸有點發燙的耳垂，面上強行裝作鎮定的樣子，對着缪星灼點點頭。

除了那飄忽的眼神外，其餘的地方倒是的确沒出纰漏。

師諾聽到身旁的缪星灼輕輕嘆了口氣，“……別害怕，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的，小女孩。”

……她的确知道。

直到後來，忘記了這些事情的時候，師諾也還是知道。

也許這就是她為什麽會在見到聯邦上将缪星灼的第一眼時，就悄然撤下了內心大部分天然的警戒與防備的理由。

心中別扭的情緒煙消雲散，師諾輕輕颔首，口中無聲地說出：我知道。

心理上輕松了不少，這時師諾才分出了注意力去觀察四周的廊壁。跟右側一排排透明的房間不同，這裏的長廊并沒有安排房間的跡象。

四周純白的牆壁上用通用語寫着幾句意味深長的口號，它們間斷反複出現：

灰塔是最後也是最初的庇護地。

能力與天賦是財寶。

警戒虎視眈眈的盜賊。

師諾有些納悶：灰塔？這裏是灰塔？

看起來更像是白塔，在她的眼中，無暇到令人覺得刺目的白色才是這個地方的基調色彩。

這途中，缪星灼一直保持着恰到好處的步調，在師諾身前指引着；他沒有再向師諾搭話，兩人就這樣安靜地走到了長廊最深處。

熟悉的雙開鐵門。

昨天被強行抽血的不愉快回憶瞬間湧上心頭，師諾有些不舒服地松了松領口處的紐扣。

缪星灼在門口站了幾秒鐘後，那兩扇緊閉的鐵門便向兩邊打開。

師諾在看清裏面情景的一瞬間，便覺得有點頭暈目眩：裏面的空間跟昨天被抽血的地方差不多大，但這裏正對着門的方向放了一排暗紅色的巨大柱狀培養皿。

看起來就像是血液的顏色。

她臉上有一瞬的蒼白。盡管現在自己的5S級能力已經回到了身體內，之前毫無反抗之力時的情景卻依然歷歷在目。

師諾在心底默念：這次沒關系，她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一直暗暗觀察着師諾反應的缪星灼也是面色一沉：他之前也從沒來過這裏的試驗區，更是在昨天才知道，灰塔一直對實驗體們所做的常規檢查是抽血。

此時看到師諾不大自然的狀況，他心下已經有些了然。

缪星灼輕輕把師諾攬進臂彎，拍拍她的肩膀想讓她放心，敏銳地察覺到她有些顫抖。

不遠處，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向師諾兩人走來。他的目光落在師諾身上時，有明顯的怔忪。

那雙深紫色的眸子，雖然并沒有在看他，卻讓師延覺得極其熟悉。就像在哪裏見過一般。

他腦海中浮現出1004號稚嫩的面孔，又在轉瞬間将這個荒唐的念頭否決：灰塔的實驗體，不可能有長大的一天。

但不知道為什麽，師延總覺得自己天然的想去接近師諾，就好像單是看她一眼，心中便會湧起感動與柔情交織的心情。

不只是因為她的美麗，更像是源自靈魂深處的仰望與膜拜。

為什麽會這樣想？師延默默地問自己。

“缪星灼，這位是……？”師延開口，原本準備好的寒暄跟腹稿直接被抛在了腦後。

缪星灼眯起雙眼，直接無視了他的問題，“你說有很重要的事，找我來這邊做什麽？”

一副如果回答的讓缪星灼不滿意，他立刻就會轉身離開的樣子。

而且似是對剛剛師延望着師諾發呆的表現不滿，缪星灼還悄悄釋放出了5S級alpha的威壓。

師延額頭沁出了汗意，猛然想起自己叫缪星灼前來的目的，一番掙紮後，他選擇把對師諾對那種奇怪即視感暫時抛在了腦後，“是關于1004號的事情。”

“怎麽了。”缪星灼神色未變，淡淡地問。

簡直跟昨天提到1004號消失時，他那副執拗又偏激的模樣天差地別。

提到1004號，師延此刻也沒有過多深究，臉上浮現了激動之色，“1004號昨天留下的血液樣本已經解析完成，她竟然打開了基因鎖！傳說中的基因鎖！”

缪星灼不動聲色，重複他的話語，“基因鎖？”

師延解釋道：“之前用灰塔omega實驗體的血液做成的能力增幅藥劑，其實本質上都是為了松動使用者的基因鎖。簡單來說，每個人潛力其實都是巨大的。只是因為有基因鎖的存在，才讓絕大部分潛力沉底。”

在一旁傾聽的師諾是第一次接觸到“基因鎖”這個概念，她凝神去聽師延的話。

這段時間自己身上出現的異常現象，都是因為基因鎖的緣故？

“打開基因鎖這件事，一直都只是灰塔理論上的最高命題與實現目标。現在看來1004號最近的反常動态，如憑空消失跟空間轉換，看起來都跟基因鎖的開啓有莫大關聯。”師延神情激動。

打開了基因鎖，哪怕1004號只是一個omega，她都可以輕易打破性別上的桎梏，能力甚至可能比肩最高級的alpha。

但師延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關于基因鎖的強度這件事，目前來說在整個灰塔都是只有他一人知道的機密。

更确切地說，只能由每代灰塔領袖知曉并嚴禁洩露的秘密。

哪怕聽到了這樣一個重磅信息，缪星灼看起來仍是心不在焉，“那你叫我來做什麽？”

“我們已經派出了八成守衛者去搜尋1004號，作為灰塔最優秀的守衛者，接下來灰塔需要你回到聯邦，在聯邦疆域裏尋找她的蹤跡。”師延說。

“我拒絕。”缪星灼不假思索道。

沒有預想到這種情況的發生，師延整個人被噎了一下，然後悶悶地問：“為什麽？”

要是其他守衛者，他可以威逼可以利誘，但對于缪星灼，師延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沒什麽，只是單純地不想。”缪星灼面上波瀾無驚。

“……”這難以捉摸的脾氣，師延從來就沒有搞清楚過。

他最後攤了攤手，“那這件事容後再議。”

師延想，等缪星灼心情好的時候，再向他提出這個請求，應該就不會那麽容易被拒絕。

然後，師延的目光不自覺又滑到了師諾身上。

腦海中靈光一閃，師延發現：不對，說服缪星灼的方法還有一個，那就是曲線救國！

“你長得好像我的妹妹。”師延脫口而出。

聽到他的話，師諾還沒什麽反應，缪星灼先嗤笑了一聲，冷冰冰地回了一句，“你什麽時候有的妹妹？”

只見師延尴尬一笑，“開玩笑的，我的确沒有妹妹。但是我看到你就覺得很親切。”後面一句的确是大實話。

師諾：？沒有妹妹？那你在說什麽？

只見師延還是沒有氣餒，繼續頂着缪星灼能把戳成篩子的冰冷視線，邀請師諾道：“所以，等會兒我實驗做完，能不能請你來頂層聊聊天？”

缪星灼：“她沒空。”

殺氣幾乎要凝成了實體。

“沒辦法，基因鎖這件事是機密，我得确保她不會對外洩露。”大腦飛速轉動，師延擺出一副正直的模樣，給出了一個合理的理由。

除了需要利用她來要說服缪星灼尋找1004號之外，甫一見面，師諾就讓他産生了一種極其特殊的感覺。

這份奇異的感覺究竟來源于什麽？

直覺告訴師延，他這次不能任由師諾在眼前消失。

就好像，這是他為了觸碰某種一生都在追求的事物，所能抓住的最後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