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推手

胤礽确實已經很小心了，但是有時候，人類的某些行為并不是他們自己能夠控制的，任何意外都會導致不一樣的結果。

梁九功派了自己的小徒弟來給太子傳信，皇帝的情況愈發惡化了。

胤祥那邊禦醫們愈發愁苦的神情似乎印證了梁九功傳來的消息。

胤礽想要進入皇帝的帳殿探查虛實的沖動開始無法抑制。

胤禩知道梁九功派人傳出來的消息的時候，胤礽細微的改變已經有好幾天了。

胤禩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煩躁，在這種關鍵時刻，胤礽的一舉一動都會被人過度解讀，在禦帳邊上探查究竟，他是要徹底坐實自己心懷不軌的傳聞嗎？

而且他總覺得梁九功傳出來的消息有些不對勁。

有些消息，是不能輕易地傳遞出去的。

在胤禩的記憶裏，梁九功最後的下場相當凄涼，他所收的“義子”和帶出來的小徒弟，很多都投靠了其他人。

胤禩不能肯定所謂的梁九功讓人傳給胤礽的消息，是不是其他人設置的陷阱。

最後胤礽選擇了在正式給皇帝請安的時候，探究一下皇帝的情況。

按理來說，這樣總不會出問題了，但是胤礽大白天在帳殿外頭猶豫不決、出來之後想要繼續求見的行為依然被做了過度的解讀。

大白天的到底能做什麽事兒，胤禩真的是想不通了，胤礽這樣也能被用圖謀不軌的理由關押起來。

太子被關押，這種行為已經能說明很多的問題了。

所謂“時來天地同借力，運去英雄不自由”，胤礽前半輩子順風順水，倒黴起來卻比順風順水的時候更可怕，仿佛全天下都在和他作對。

很快，就傳出了皇帝要廢太子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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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召見自己的臣子，表現得聲淚俱下，俨然是被太子這個逆子傷透了心，也透露了回京之後就要廢太子的口風，只是沒有下明旨而已。

胤礽這個太子現在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

太子被關押之後，禁止任何人前去探訪，想要傳遞消息都不可能，就連他的貼身太監何玉柱都被另外找了個地方看起來，太子寝帳裏服侍他的那些人都是皇帝緊急調進去的一批新人。

胤禩去見過胤礽，根本沒進去就被攔在了外面。

不過因為他是皇阿哥，那些看守的人也不能把他怎麽樣，胤禩真的豁出去了朝着帳子裏面大喊幾聲，也能和胤礽短暫地通幾句話。

結果卻是裏頭的守衛出來，轉告太子的話，讓胤禩不要再來探望他了，惹了麻煩傷及自身，反而不美。

胤礽這招以退為進用得好，胤禩當即聞弦歌而知雅意，退走離開此處。

若是胤礽一直死扛着不認錯，反倒真的可能把皇帝對他的愧疚都消磨掉，這下子清醒過來，倒是可以開始反擊了。

胤礽被關押，胤禔這個皇長子自然開始蹦跶起來，可是他沒得意兩天，就被皇帝親自給壓下去了。

“胤禔秉性躁急、愚頑，豈可立為皇太子”，這是皇帝對他的長子最新的評價。

可以說，這個評語一出，即使胤礽真的被廢除了太子之位，胤禔也沒有任何得封皇太子之位的可能了。

胤禔沒有了任何繼位的機會，胤礽這個太子又是自身難保，胤禛這個皇四子因為身有殘疾早就沒了繼位的可能，在剩下的兄弟的光環盡皆泯滅的情況下，三阿哥胤祉的人氣出人意料的高起來。

即使他之前因為在庶母百日喪中剃頭而被迫削爵，但是和其他人的劣勢相比，這一點完全是胤祉身上微不足道的小瑕疵。

在胤禔被皇帝斷絕了希望之後，和胤祉靠攏無疑是他目前最好的選擇。

胤禔和胤礽的恩怨實在是太深了，無論是哪個兄弟繼位，對于胤禔來說，都比胤礽繼位要來得好。

皇阿哥們的年齡是有着明顯的分層的，年齡相近的皇阿哥有着更多的熟悉的機會，譬如胤禩，誰都知道他在兄弟之中關系最好的是老九胤禟和老十胤俄，事實上，他能和胤礽這個年齡相差過多的二哥相處得如此和諧已經很讓人吃驚了。

胤禔和胤礽、胤祉無疑是同一個年齡批次的，和高高在上的胤礽相比，胤禔和胤祉有更多的共同語言。

雖然沒有下明旨，但是現在已經沒有人将胤礽繼續看成是皇太子了。

胤禔和胤祉在為儲君之位努力，已經被出繼的胤禩也在為皇太子之位努力。

在誰都知道他和胤礽感情深厚的情況下，他要做的并不是進言保住胤礽的皇太子之位，反而是推波助瀾，推動廢太子一事的發生。

有些事情，不破不立，破而後立，廢太子一事早些發生，或許是件好事。

胤祥的病情大有好轉，但是胤禩從梁九功本人那裏最後一次得來的消息，依然是聖躬違和。

在胤礽已經倒黴的現在，一個生病的皇帝比一個健康的皇帝更加符合胤禩的需要。

就是少不得要往自己身上潑髒水了。

胤礽被關押的時候，都隐晦地給他傳出消息來了，胤禩這個好弟弟也不能辜負“落魄”的太子特意做出來的這個局面不是？

皇太子的名聲很快就發展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仿佛什麽人都要往他身上潑一身的髒水。

但是有時候，潑髒水也是要技巧的。

譬如言說皇太子秉好奢華，凡所取用者皆出于上貢禦用之物，規制直逼帝王所享，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見貢物中有珍品，則逾過皇帝先行取用，單純這麽敘述，再列舉某年某月的實例，就變成了胤礽擺脫不了的罪名。

但是再加上幾句話，則可能會激起皇帝對這個兒子的憐惜，反而不會責怪他的逾制。

很多皇太子逾制取用的上貢之物，其實是皇帝自己讓兒子先行取用的，有些東西後來還被還給了皇帝，當年征伐噶爾丹的時候，皇太子送來的給皇帝特指的衣物，用的原料就出自這裏。

皇帝現在是在氣頭上，但是他總會想起來什麽事情是在他的允許之下發生的，在一群人都對太子喊打喊殺的時候，皇帝反而會念起太子的好。

胤禩的計劃好像奏效了。

禦駕回銮的路上，九月初七那天，他被喚進了行宮裏皇帝的寝殿。

他們是六月份出巡的塞外，傳出廢太子的風聲是在八月初，那之後他們開始啓程回京，胤禩被傳喚進行宮寝殿的時候，其實他們離紫禁城也沒幾天的路程了。

“朕聽說，你去見了胤礽？”這次胤禩被傳喚進來，皇帝也沒和他廢話，直接開門見山便來了這麽一句。

胤禩自是點頭，這也沒什麽不好承認的：“回汗阿瑪，兒子沒見到二哥。看守的侍衛都忠于職守，沒讓兒子進去。二哥也傳話出來，讓兒子不要去看他了。”

皇帝不置可否地點頭：“忠于職守，好一個忠于職守。他們是奉了朕的命令才不讓別人進去的，你這麽說，可是心裏怨朕？”

胤禩：等等啊我的爹，這麽直言不諱，一點帝王心術都不用不像是你的風格啊！

“走吧，這回朕帶你去，讓你們兄弟倆見個面。”這麽說着，皇帝下了要去探視太子的決定。

胤禩腹诽，明明就是拿他做幌子，自己想去見兒子了。

照皇帝現在的表現來看，他應該是已經心軟了。

在半路上一群人都住帳篷的時候，太子的帳篷安置的位置和從前相比有所改變，但是在行宮裏，皇太子住的依然是他從前的随駕的時候住的寝殿，就是外頭的看守嚴密了許多。

皇帝禦駕親臨，侍衛們看起來似乎都很意外，胤禩默不作聲地跟在皇帝身邊。

康熙身邊的貼身太監已經換了一個人，不是梁九功，而是敬事房總管顧問行，後來的乾清宮總管。

梁九功之下，原還有兩個副總管太監，不過顯然連貼身太監都不再信任的皇帝對副總管太監的信任程度也不高了。

進了卧房，胤礽蓬頭垢面的，就這麽坐在床榻邊上，腦袋上唯一有頭發的地方，也就是那根辮子顯然許久都沒有好好打理過的，亂糟糟的。

“來人吶，服侍太子的人呢？都死了嗎，怎麽伺候主子還要別人教嗎？”寶貝兒子的落魄樣顯然刺激到了皇帝，他怒喝一聲，當場就發了火。

外頭登時就跪了一地的人，不住地說着自己有罪、該死。

胤礽适時出聲：“汗阿瑪，是我不要這些人伺候的，您也別發這麽大的火了，傷身。”

皇帝只好揮揮手讓那些人先下去了，胤礽待着的這個房間現在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儀容舉止，你瞧瞧你現在，哪還有個正經的模樣。”方才朝伺候的人發火被阻止，皇帝現在自然要多數落正主幾句。

胤禩心裏還在腹诽呢，那邊胤礽就直接說了出來：“我現在這樣，還需要什麽儀容舉止。都已經圈了，難不成還能見到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