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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辭早早地醒來,周圍已不見那三個小娃娃的身影。
她只略一細想便明白了。
小桃與有福兄妹性子單純,昨晚上說幾句話的功夫便對她很是親近,倒是衛昭很是謹慎,不僅一字不肯多說,甚至好幾次清辭都能感覺到背後涼飕飕的目光。
她幾次向衛昭示好,可對方并不領情。
清辭是個心軟的人,尤其看見衛昭頂着一張與阿弟頗為相似的面容,再去看他滿身的傷,格外不忍心。
但她也沒有傻到熱臉貼冷屁股的程度。
她到底不似從前大方,只揮揮手身後便有婢女随從,如今事事都要靠自己,自然容不得好心泛濫。
清辭将火堆清理完,順便将包袱內的東西整理一遍,以防外一,她将大量的錢財放進了內兜,又将少量的錢財放到荷包,收拾好一切她才出發。
現在日頭正好,清辭估摸着這一趟不停歇的話,正午時分就能走到客棧,到時在客棧租個牛車,不過半天就能到家了。
“你可憐可憐我們吧,我已經十天沒吃飯了......”
“就一口?小哥你行行好,就分我一口就夠了......”
“好人有好報,幫幫忙......”
剛走幾步遠,清辭便與前方大批的流民相遇。其中有些是被地主豪強占了田地,又有些是因為家鄉發荒,不得已才舉家遷離。
他們各個衣着褴褛、面黃肌瘦。
其中還有些婦人懷抱着小孩,哭聲一波接一波,不響卻微弱,應是餓得快沒氣了。
清辭遇見過太多這樣的情況,從前身在富貴窩,金銀錢財随意揮灑,偶爾遇見城中的流民,興起時便組織家中仆婢前去施粥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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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時不同往日。
她雖然善良,但也絕不傻到為此付出代價。
這些流民數量極多,且不說她包袱內的面餅夠不夠分,但說其中幾位看似瘦弱的男子,一旦沒從她身上撈着好處,難保不會做出什麽惡行。
先前在南陽縣,之所以敢将窩頭分給旁人,其一是因為南陽縣到底離着洛陽近,管理嚴格,只有官兵作亂的份。其二是因為那三個娃娃人小,對于清辭來說構不成傷害。
現在這種情況,清辭也只有慶幸的份。
她在上路時就将自己打扮了一番。
衣服該扯亂些就亂些,本幹淨的面容也被她沾上泥灰,束在腦後的發髻亦被她扯亂,幾縷碎發從她鬓角滑落,沾在臉側,看着活像從泥溝裏爬出的。
清辭沒出聲,只背着幹癟的包袱,小步往前走着,一時沒察覺腳下的石子,被絆得險些摔倒。
她心裏是害怕的,任誰面對一群狼似的目光,都會雙腿打顫,清辭也不例外,所幸那群人也只敢盯着她,沒做出其他的動作。
直到離的遠了,清辭才扶着樹幹坐到了地上。
她一面拍着胸口,一面呼着氣,左右看了眼沒人,将包袱內剩餘的面餅一口氣吃了個幹淨。
填在她肚子裏,也好過将包袱撐得鼓脹,引來賊人的猜忌。
她在原地休息了一會兒,直到大腿根不再無力,又趕忙上路。
一路上清辭走的飛快,直到看到了客棧的影子這才徹底松了氣。
****
“租輛牛車,去小河村,多少錢?”
“哎呦真不巧,您晚了一步,牛車都被租走了,趕明個再來吧。”
客棧內的環境并不好,只在門口豎着一塊木門。裏面連個像樣的睡覺地方都沒有,是一長塊木頭板子搭起來的大通鋪,眼下還有幾人躺在上面,隐隐聞到腐臭的汗味。
清辭被熏的抽了幾下鼻,神色有些難過。
若是走路回去也不是不可,只是還要耗費大半天的功夫,要黑天了才能到。
她已經走了好遠的路,腳下都磨的生了泡,實在不願意走路了。可是不走就要等到明天,今晚上要在客棧住一晚,住一晚就要花錢,若是環境稍說得過去還可以,但眼下這種情況......
清辭正犯着難,客棧那人卻一個猛子沖了出去。“走走走,別死在這兒,真晦氣!”
“我們這兒是住人的地懂嗎?要給錢的!你這快要死的樣,快離遠些,省的髒了我的地......”
經過一晚上,衛昭的情況更差了。
他起初咬牙忍着,可後來衣裳被劃破,頂着滿身傷痕在冷風裏吹了一宿,天亮時便發起熱。
他并不相信世上會有無緣無故幫助他人的人,所以趁着那人睡着時,和小桃有福跑走了。
他強忍了半路,腳步越發虛浮,頭腦昏脹到讓他恨不得一腦袋撞在石頭上,可一想到家中還有母親,便強忍着到了現在......
路上遇見了流民,見他們三人是小孩,便誘哄着要他們一起,衛昭即使發着熱,也清楚這群人腦子裏打的是什麽算盤,可他到底沒力氣,最後沒能逃得過,被那群人抓住。
他們以為他是孱弱的小孩,可實際上,當初的能夠逃離人販,是因為他發狠将刀搶過,砍死了那些人。
他并不弱,相反因為母親重病、繼父酗酒,家中的田地都是他耕種的......
所以他故技重施,身上的血不是他的。他流的早已經幹掉,混着他的皮肉長在了一處。
衛昭咬着口中的軟肉,疼痛讓他的意識短暫清晰:“我沒病。”
客棧那人呸了一口:“那你有錢嗎?這裏可沒有郎中,沒得死在這,還不照樣晦氣!”
衛昭雖然人小,但眼神極兇,駭得客棧那人往後倒退幾步,意識到對方只是個小娃娃,這才找回些底氣。
“沒錢別在這拄着!快些離開!”
衛昭轉身便走,腳步不穩,險些摔倒在地,被他咬牙撐着,這才走出幾步遠。
他的臉頰紅的灼熱,眼前也霧蒙蒙的。耳邊一陣嗡嗡響,似乎有人在喚他。
“衛昭,衛昭......”
是誰呢?除了母親,沒有人會用這樣的語氣喚他。可他身邊并沒有母親。
衛昭還沒想明白,眼前便是一黑。
****
清辭将錢交出去後一陣肉疼,不免在心中暗罵黑店。
那人以衛昭有傳染病為由,非要清辭多交錢,否則兩人都甭想在這兒住店。
她打又打不過,再說帶着發熱的衛昭也沒好去處,只能認命交錢。
其實清辭在出聲叫衛昭時便後悔了,恨不能将衛昭兩個字吞進去。
她不想再與他牽扯,因她現在也沒有餘力幫上什麽忙,況且他對她的态度也不好,她實在是犯不着給自己找事......
可偏偏她就是出聲了。
天還沒有黑,鋪上的人不多。
清辭抱起昏迷的衛昭找了牆角的位置,将包袱伸展鋪在上面後,又将衛昭移過去。
客棧裏雖然提供食物,可價錢實在太高,東西卻不好,所以清辭便沒有買。
她心裏也是想着犯不着為一個萍水相逢的小孩做如此多,能夠花時間照顧,已經是極好了。
可心裏這麽想着,她還是把藏在衣裳裏的半塊面餅拿出,用水泡幹後,便往他嘴裏放。
“張一下嘴啊......”
清辭實在沒有照顧人的經驗,眼見着衛昭因為發熱難受得厲害,索性将他抱起,讓他的後背抵着牆根,用了些力氣才将他的嘴巴掰開,一點一點喂了進去。
将半塊面餅喂完,清辭的後背已經出了汗。
她面上倒是沒有任何不耐的神情,還好心情地想着,做了這一通讓身體熱起來,也不是毫無收獲,起碼她現在不冷。
況且晚上睡覺時,煨着火爐般的人,寒夜也不那麽可怕。
但事情遠沒有清辭想的那麽簡單。
到了晚上通鋪的人多起來,有些身上帶着沖天的臭味,熏的她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她抿緊唇忍着。
一面是安靜地睡着的火爐子,另一面是不知道是誰的流民漢子。
清辭盯着衛昭看了好一會兒。
......好歹也是個男娃。
換了位置後,清辭才踏實地閉上了眼睛。
反正衛昭昏睡過去,且他身上的味道不比旁人的差,将他放在外側與流民相對,也不吃虧。
晚間的通鋪并不安靜,到底混雜了各地的人,有睡覺的,有交談的,嘈雜的很。
衛昭的喘息聲夾雜其中,弱不可聞:“別打我,別打我......”
“救命......我疼......好疼......”
他起先平躺在通鋪上,睡的安靜,到了後半夜,也不知做了怎樣的夢,身體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後背因他大幅度的動作,應該是撕裂了傷口,頓時氤出血漬。
清辭就是被他輾轉的動作弄醒。
她揉了揉眼睛,又坐了一小會兒,聽到他微弱的呢喃,凝神聽了會兒,周圍實在太吵,她便俯下身子,将耳朵放在他的唇側,這才聽清。
“做噩夢了嗎?”
“別打你?沒人打你,你安心睡......”
可衛昭又怎麽會聽得到清辭的聲音,他只害怕得抱緊自己,縱使在夢中也不敢哭出聲,只一遍遍的喚着他有多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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