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謹以此文獻給南航周邊逝去的六食堂、積誠閣、千尊披薩、明洞拌飯、雞湯泡飯、雲記、潮汕粥、吉米家烤肉、等一等香鍋、落汗堂、祖食爺、陝西美食彙、鼎尚豐、愛尚魚、魔石泡泡魚、紙上烤肉、人民公社、周黑鴨、重慶燒雞公、南粉北面、鄭文琪龍蝦飯、老曹六鮮面、靜咖啡、驢肉火燒、旋風土豆、擔擔面(排名不分先後),及深愛的屹立不倒的酸菜雞米飯、南航粥店、1918火鍋、胖哥麻辣香鍋、正新雞排、雞腳旮旯、小李生煎、東北大姐水餃、經典烘焙、南國炒飯、海南清補涼、徐州雞蛋火燒、菜合蛋餅(排名不分先後)

一、

我在後街路口下了車,瞧了眼四周,僅有的樓與樓之間的幾塊空地滿滿當當停着車。後街的學名叫學府路,我看了百度地圖才知道。回頭副駕的車窗恰好被搖了下來,我沖着駕駛座上的人攤了攤手,他點點頭摁了聲喇叭繼續在勝太路上開着去找停車位。

往裏走了兩步就聽見嘈雜的音樂聲,新開的水果店占據了原先魔石泡泡魚一樓的幾間店鋪,魔石泡泡魚在一樓只剩一個小小的入口,仔細看才發現玻璃門被上了鎖。

橋頭排骨倒是重回後街替了大叔的絲襪奶茶的鋪面,記得上次回來橋頭排骨搬到了新建的樂尚天地負一樓。冉棒壽司做的越來越大了,還設了幾個座位供顧客休息,以前只有一張狹窄的臺子,面前擺了兩張凳子,顧客們也沒什麽等的耐心,一般點了單之後跟店員說“待會兒過來拿”,轉頭就進了勝太路大市場晃悠。周黑鴨以前常買來當零嘴,去金字塔看場電影也會順路捎上個二十塊錢的鴨脖,只是後來老是裝修,逐漸也不去光顧了,剛剛瞅了一眼,周黑鴨變成了絕味鴨脖。往裏幾間依次是冠奇商務賓館、南航人家、咖喱小憩、紅湯馄饨和高小馬。開在高校周邊的賓館和網吧都是只賺不虧的買賣,光是後街路口就有常年旺季的錦江之星,沿着後街一溜的天尚之星、天韻賓館之類,網吧就更不用說,什麽踏浪、中錄,現在都改叫網咖了。大一不讓帶電腦期間三天兩頭往網吧跑,倒不是像某人曾經一度沉迷網游和直播,主要是主樓七□□樓機房的機子老是崩,後來受不了找個時間回了趟家把電腦帶到學校。據傳網吧深夜黨能偶遇校花,去的僅有的幾次沒碰上過不知真假,估計成了學校一個傳說。咖喱小憩剛開那會兒是外賣标配之一,不過據學弟說味道大不如前。本科寝室裏一個個的都是深宅,每日就靠黃焖雞和沙縣飽腹,偶爾出趟門站在北門門口望着紅綠燈思考上哪兒搓一頓,眼看着過了好幾個綠燈老大一拍腦袋:“沙縣大酒店!”還是要感謝當年的咖喱小憩豐富了外賣種類、提高了生活品質。

二、

跟石頭約在魚飛鴻,餐廳是石頭定的。他在群裏說已經到了,我過了馬路一擡頭就看見站在門口的石頭揮着手。我們先進了餐廳坐着等某人,石頭甚至都不用看菜單對着服務員張口就來,畢竟一起吃了那麽久的飯,對對方的口味都了如指掌。石頭起身跟着服務員去挑活魚的時候我才發現他今天穿了一件風衣。以前難得一起逛街,他總嫌棄風衣的剪裁禁锢了他健碩有力的肌肉和自由奔放的靈魂。等他回來落座我逗他,一個只穿運動外套不肯向襯衫風衣低頭的人怎麽成了這種畫風,他咧嘴一笑:“為人師表當然要人模人樣一點。”是啊,現在得叫石頭“石導”咯。

石頭作勢要打我,剛擡起手就聽見上方傳來一個聲音:“知道?知道什麽?”

石頭揚起的手順勢攬住某人的肩膀,哭訴道:“你家那個成天就知道欺負我!”

我低頭故意咳嗽兩聲,某人淡定地拿下石頭的手,好好把它擺回石頭的大腿上,用力地拍了一下以示安撫:“反正你被欺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石頭氣得爆了粗口,我好心提醒他公共場合注意為人師表,他又把氣憋了回去,圓臉又大又紅。

說話間提及這家餐廳,它的前身是落汗堂,我最鐘愛這家的牛肉面,大塊牛肉加無限續面是我的心頭好,只是後來某人出了國,落汗堂也轉讓了,新開的魚飛鴻我自己也沒再來過;前前身是光頭燒烤,寝室僅有的幾次夜間活動都是在這家店,也經常在這裏把表面上喝得不行的某人解救出來。思及此,我側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人,他正專心用筷子夾碗裏的黃豆,終于夾起一顆忙不疊送進嘴裏,挑起眼睛得意地沖我笑。

三、

我和石頭是室友,在将軍路校區歷史最悠久的寝室慧園同甘共苦了四年,在寝室裏開過黑(每次都叫嚣着贏一把就去複習,最後都是被虐到深夜睜不開眼還高呼tomorrow is another day),拔過熱水器插頭(接上插線板為在小寝斷電後依然能□□在戰場上),見識過彼此的醉态和酒品(一個狂笑一個狂哭),也在活動室開狼人殺時互相套路與被套路(大開場外,不講邏輯與交情)。另外兩位室友,胖子去了遙遠的海南,每天在群裏抱怨海南的高溫(每到這時石頭一定會回上一句“我在南京的妖風裏等你”)和不得不穿工作服的郁悶,老大則是考研考上了南京的985,他收到985交通運輸碩士的錄取通知書後組織寝室在江寧萬達吃飯,自己在萬達裏迷了路。

某人形容我們一寝室四個都是奇葩,比起身為新街口各大棋牌室常客的老大、學車每個科目至少挂一次至今沒有拿到本的胖子、曬被子曬了一整個寒假的石頭,我覺得我本人中二的屬性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某人和我們寝室其他幾個也都有掰扯不清的聯系,和老大是老鄉(高中某人因為父母工作調動才來的南京),和胖子是院學生會一個部門的,和石頭都是院籃球隊的。說起來我和某人真正認識還是一次在光頭燒烤舉行的寝室夜間活動,某人和他幾個朋友也在同一地點過上夜生活,某人和老大他們仨打了聲招呼,客套着對我說了第一句話:“你也是他們寝室的?”

老大都說了是寝室聚餐,怎麽還問這麽智障的問題。心理活動是不能顯于面上的,我點點頭也不張嘴:“嗯。”端起酒杯啜了一小口雪花勇闖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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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笑了一聲(雖然老大他們都說沒有聽到),舉了舉手中滿杯的啤酒一口悶完,又回了他們那桌。光頭燒烤的地兒本來就小,桌與桌之間挨得很近,兩桌的燒烤上着上着就混在一起了,地上的酒瓶子滾來滾去被踢到角落堆成一堆,幾個大男生酒喝到微醺,話也就多了起來。具體當晚說了什麽內容已經消失在歲月的長河裏,我只記得他們一個賽一個的啰嗦,最後某人那桌那幾個和胖子、石頭奇妙地成為了酒友,老大是身體原因不能多喝,我則是只喜歡喝啤酒卻分外嫌棄勇闖,在一次被白酒灌倒之後幾乎就沒在外頭喝過酒。

四、

其實光頭燒烤那次并不是我和某人的第一次見面。某人出國後視頻時我無意中提起,他一聽就起了勁:“在小四川那次吧,我就知道你觊觎我很久了。”為了打趣我,這個文盲還用上了“觊觎”這種高級詞彙。小四川就在魚飛鴻對面,是部門聚餐的指定場所,這麽多年一直屹立不倒。某人提起的那次是我們所屬的兩個部門聚餐撞上了,都是一個院的,也都是熟人,某人很會來事地跟着他常委、部長們每桌敬酒。敬到我們這桌的時候,他正好站在我正對面,一個圓桌直徑的距離。我随大流起身,反正伸手也碰不到他的酒杯,等碰杯的聲音消停了,我把杯底的酒喝完。我很不喜歡這樣的場合,摸了摸肚子覺得吃得差不多了跟副部打了聲招呼就準備提前離席,學姐看我紅着一張臉也沒多加阻攔。扮豬吃老虎,腦子裏突然就冒出這句話,可是看着碟子裏堆成小土坡的殼啊骨頭啊,我好像不用角色扮演。

“你當時可真能吃,比那些喝飲料的小姑娘還能吃。”我比小姑娘能吃難道不正常嗎?“我看你啊眼睛都要鑽到菜裏面去了。”聚餐難道不是為了吃飯嗎?“聚餐的中心思想是聯絡感情,聯絡感情的主要方式就是喝酒。你不喝酒光吃菜哪能聯絡感情呢?”我瞪着他不想打字。“不過我們聯絡感情不需要酒,酒只是催化劑。”啪一聲我關上了電腦。在寝室我一般都坐在上鋪視頻,戴着耳機聽他絮絮叨叨地講培訓基地多麽荒涼多麽無聊多麽寂寞,他說上個十句我打字打上一句。

五、

如果不是某人時常過于得意忘形、厚顏無恥,可能我會告訴他早在九月份軍訓我就注意到他了。

不像我們方陣每天懶懶地打軍體拳,确定彙演方陣之後更是整個方陣都被拉去參加藍天放歌軍訓合唱比賽,某人因着飛行員自身良好的硬件條件入選了持槍方陣,在軍訓後期每天伴着合唱隊嗷嗷嚎叫的歌聲頂着大太陽練方陣。逆着光只能依稀描摹一個身影,迷彩帽,方方正正翻好的衣領,修身緊繃的腰帶,挽至七分的袖口,略有褶皺的褲子,看着挺大尺碼的帆布鞋。他們方陣原地放松的時候,合唱隊也席地而坐補充水分。我看着他跑到教官身邊,然後和幾個同學推推搡搡地往六號樓跑去。我起身打了個報告,去六號樓底下買水,走出小賣部的時候某人他們幾個從我跟前跑過,我忙低下頭裝作專心擰瓶蓋,卻看見他帆布鞋裏墊着的軍訓特供爆款白色鞋墊——姨媽巾。他這麽大的腳,用的應該是夜用的吧。腦子裏剛冒出來這個想法,我拿着礦泉水瓶就往自己頭上砸了一下。

再一次見面就是國慶後正式上課,一些大課比如民航概論、思修之類的,總是湊巧和某人一起上。某人在階梯教室裏很是顯眼,老和身邊的同學開玩笑,聽他們湊在一起嘻嘻哈哈的;或者一趴趴一排,整整齊齊的趴在桌子上睡覺。不過後來在課上也漸漸不常能見着了,一是專業課不一樣,二是某人經常翹課。要說私底下真正見到面,臉對臉,漫長的十月也就在小四川、光頭燒烤兩次。

校運動會開幕式那天是十一月中旬左右,院學生會幹事都被強制要求去現場,我坐在看臺的第五排,手裏攥着兩個裝了石頭的礦泉水瓶。領導講話結束之後,第一個表演就是飛行員的彈力帶。穿得花花綠綠的飛行員們鋪滿了整個足球場,音樂一起,飛行員們就舞動着手裏金黃金黃的彈力帶。在一片眼花缭亂之中,我一眼就看到某人滿臉嫌棄地撥弄着彈力帶扭着身子,忍不住拿出手機拍照。

各項比賽開始之後,我随着部門去大本營為運動員做後勤保障工作,負責男子400米的檢錄。我正打算在群裏詢問運動員聯系方式時,某人拖着另一個男生站在我面前,笑嘻嘻地伸出手向我要號碼布。我把他們倆帶到起點,幾個圍着他們的同學一直在叮囑着什麽。某人動了動手腕腳腕,衣服一脫直接甩到了我懷裏。我下意識地接住,擡頭看他已經走到起跑的位置上。

起跑槍聲一響,我就慢悠悠地抱着某人的衣服踱到終點去候着。手臂夾着衣服,手也沒閑着拿着手機抓拍。設置了連拍模式,等某人沖線後我自己還沒來得及看,他勾着我的脖子一把搶過手機一張一張地翻,喘着氣咆哮:“這拍得太醜了!”卻也沒删,手指一滑打開微信輸入號碼:“我的微信號,照片記得發給我,要原圖。”我一手把衣服遞還給他,一手拿回我的手機。

回去之後我仔細看了照片,确實是慘不忍睹,發型淩亂、動作扭曲、表情猙獰。發照片的時候原本在彈力帶那幾張打了勾,想了想又點了一下。

六、

一來二去就熟了。

熟了以後某人三天兩頭地慫恿我們寝室出去吃晚飯,由于各個方面的原因,吃着吃着,我和某人反倒成了固定飯友。

托樂嘉有雲記、吉米家烤肉、1918火鍋、小胖哥香鍋、雞湯泡飯五個根據地,以此為據點發展了等一等香鍋、湯包店、麻辣燙、買買提燒烤、重慶雞公煲、潮汕粥、石松苑、東北大姐水餃等一系列飯館。後街則是以勝太路市場為中心向四周擴散,什麽小四川、四川人家、南航人家、川人川菜、又一川火鍋之類的。

某人口味清淡偏甜,一度沉迷于王記小菜不能自拔,而我作為重口味無辣不歡星人終于在忍受一星期一桌甜菜之後,奮起反抗,委婉地闡述了不是所有包郵區人民都嗜甜這一觀點。後來就連中午那頓都是被某人拐帶去飛行員餐廳吃的,等意識到這個情況時已經習慣成自然。

那時我以為他有用不完的飯票,除了我倆的午餐,他還經常去小超市換一些零食,飯後走兩步,臨了一把塞進我手裏,揮揮手留下一個背影。每次都是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我就被他奇襲得逞,對自己的長神經感到無奈。

七、

這會兒剛開學,石頭擺弄手機的手就沒停過。聽石頭說,如今院裏查勤查地分外嚴,除了查出勤率,還要每晚查寝。夜不歸宿、打架鬥毆、考試作弊,當年的三大高壓線仍舊噼裏啪啦閃着電光高懸在學弟學妹們頭頂。“你以為我們輔導員想這麽管小學生似的管着啊。還不是上學期有個研一的小夥子被騙到傳銷組織裏失聯了一周。出了這麽個事兒,現在學生請個三天以上的假都要家長、輔導員、導師批準,然後上報給院長。”

某人和石頭碰了個杯,呷了口酒:“飛行那邊平時雖然嚴了點兒,但周末還是挺寬松的。”

雖然名義上同屬一個院,飛行本質上是獨立于民航進行教學和管理的。平日裏飛行員都要早起跑操,上課要求列隊前往(想當年飛行員們穿着制服、拎着公文包整整齊齊地列成兩隊前往教學樓,不知迷惑了多少人),每晚十點準時查寝,從紀律上看還是相當嚴苛的。

飛行員每年還有例行體檢,導員也時常三令五申警告他們不要在外面亂吃東西,要是體檢不過關就只能退飛轉專業。

說着說着就說到飛轉生的事情上。石頭晃了晃酒瓶,彎下腰放到地上,撈過一瓶開了酒瓶蓋。“心理生理的問題都有吧。”石頭嘆口氣,“有幾個我也不太清楚是什麽情況。熟一點的,有一個是在國內體檢沒有過,說讓他做個什麽手術,結果手術做完痊愈了,人又不要他了,理由是飛行員身上不能有傷疤。另外一個,喏,算下來是我們一屆的,到現在還在學校裏。他是自己要求回來的,問他什麽原因,他自己說自己腦子有病。”

某人點點頭:“外面其實還是蠻亂的。”

以前也聽說過,飛行員國外委培的環境并不見得有多好,美國、澳大利亞基地相對好一點,在南非就是全封閉式圈養。

“和教練好好相處是一件難事,國外亂七八糟的事情也多,非常考驗心理承受能力。”人與人相處,無論在哪裏都是一門學問。“不能跟教練關系不好,也不能關系太好。圈子本身就亂,有些事情,唉……”某人沒說下去,搖着頭抱着胳膊微微往後倒。

石頭愣着神,過會兒又晃過神來揉了揉臉:“這屆一個小孩,出去倆月父親出了意外,現在出不出去還難說。”

我收回了筷子,慢慢嚼着嘴裏的魚肉,吞下去之後不再動作。一時間氛圍非常低落,我們都想起了同一個人。

聽說基地出事的時候我馬上用各種聯系方式找某人,某人接了視頻之後先是安撫了我幾句。等我情緒穩定下來之後,他不等我問就開了口:“出事的是奇哥。”說完他把臉靠在手肘上,一動不動。

奇哥是院籃球隊的前輩,某人跟他算不上最親卻也是一起奮戰過的隊友的關系。我不知該怎麽安慰,想跟他說說話。

“你一定不能出事。”

“嗯。”

“如果天氣差不能練就不要逞強,不急這一時。”

“嗯。”

“不要老想着炫技刺激。”

“嗯。”

……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我摸着屏幕,他低下頭的時候後腦勺有幾根頭發翹了起來。

“記得找你室友給你剃個頭。

“我很擔心你啊。”

教練機失事之後,那一屆的飛行員多多少少出現一些心理問題,學校這邊也派出心理專家前往基地。

某人那段時間剛打開視頻那會兒情緒還不錯,可聊着聊着就越來越沉默。有些問題需要心理專家的幫助,而有些問題只能依靠時間。

八、

某人回國之後,我終于結束了頓頓外賣的生活,重新拾起外出覓食的習慣。

甫一出門才後知後覺學校周邊竟變了些微模樣。千尊披薩被味萊空間代替;托樂嘉路口新建了一幢樂尚天地,一樓分布着格美思中式快餐、面包店、楊國福麻辣燙、五十岚、祖食爺,二樓就看見個貓山王;往一旁樓梯走到負一樓,一溜的的小攤點,什麽一點點、橋頭排骨、烤餅之類的;右手邊原來在一樓的北京烤鴨包下了整個二樓;左手邊巷弄隐藏着檸檬魚、羊蠍子火鍋、蝦擺和美滿吉;圓盤裏多了好多流動攤點,徐州雞蛋火燒屬頭牌,還有驢肉火燒、土豆鱿魚及其他江蘇各地特色小吃;圓盤二樓開了日料、牛炖牛肉湯還有很多專門做外賣的小店鋪;各種理發店倒是依舊花枝招展屹立不倒,數一數至少五家;托樂嘉商場也變了個樣,雖然本來的樣貌我也不大記得了,但是裏面多了幾家飯館是一眼就能瞧見的;水果店多了好幾家,青露饅頭還在,過條小馬路,小區門口多是租房中介的店鋪中間發現了蛋糕夫婦,總算有了個可以替代千尊披薩下午茶的地方。

後街倒是變化不大。兩家賣小玩意兒的店被轉讓了,舊書店又少了一個;先鋒藥店旁邊開了間一鳴真鮮奶吧;百家湖超市似乎是重新裝修過;集絕味鴨脖、橋頭排骨、包子、壽司、鴨血粉絲湯于一體的店現在賣起了奶茶;鏈家也在天尚之星旁邊占了個鋪面。新開的飯館也不多,魚飛鴻算一個,還有糊世的刺身、小今胖韓式火鍋。金字塔改名成幸福藍海,觀影體驗的幸福指數卻并沒有提高。以前很火爆的果奶大咖,淪落到了“要杯龍珠奶青”“不好意思今天沒有奶茶也沒有龍珠”的程度。人類都是喜新厭舊的生物啊,我站在果奶大咖門前對着店長擺了擺手,嘆一聲“唯有經典生生不息”轉身過馬路進了經典烘焙。

經典烘焙旁邊就是勝太路市場的入口。入口處有大雞腿和燒烤,煙熏火燎的。正對着入口的是兩家水果店,相當的與時俱進且具有人性化,在還沒有開通支付寶的年代我出門常常忘記帶錢,老板非常爽快地讓我賒賬,等下次我去還錢的時候,老板壓根兒就忘了這茬,有可能是我每次就買一兩根香蕉或者一兩個蘋果,這樣的價值在他心中過于渺小。一開始某人總嫌棄我這種買一根兩根的行為,之後漸漸地被“買多了放着會爛”“我今天想吃香蕉不代表明天也想吃香蕉”“嘗一下味道就行,吃多了容易膩”的理論說服了,也開始挺着腰杆捏着一個沙塘橘跟老板說“老板,我要一個橘子”。

不得不說後街是最有煙火氣的地方之一,在裏面繞一圈衣服上一定會沾染上油煙味。煎的煮的烤的炸的,天南海北,要什麽有什麽:四川炒菜、浙江烤餅、新疆燒烤、福建沙縣、重慶火鍋、海南清補涼、哈爾濱水餃、泰式咖喱、日式料理、韓式火鍋……總結起來四個字——博大精深。

結束異地的第一頓是在蝦擺吃的,恰好是吃龍蝦的季節。點了盆十三香,我左手手套右手筷子吃得熱火朝天,某人在旁邊一個勁地添水。我用眼神示意他趕緊吃:“這不辣。”

他剝了蝦殼蘸了湯汁扔到我碗裏:“你多吃點。”

我看着他剝蝦的動作,右手的筷子不自覺戳着碗裏的蝦,低下頭想用空着的手揉揉眼睛,快碰上了才想起還戴着一次性手套,改換右手揉了揉。

多久沒有坐在一起好好吃飯了?具體年月已經記不清了,只能肯定是比某人出國的時間來的更久。

九、

“所以你是怎麽想通的?”回國之後不多時,某人就攢了個飯局把我們寝室幾個都叫了過來。到了畢業季,大家情緒比較多,喝着喝着平日裏張不開嘴問的話一句一句蹦了出來。剛剛石頭湊到我耳邊,用他以為的耳語聲問我,吸引了整個包廂的注意。我伸手撈起啤酒就喝,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石頭用手指指自己,又指了指胖子和老大:“我們仨早就知道了。”我猛地一擡頭,石頭笑嘻嘻地看着我,胖子和老大在一旁不住地點頭。最怕空氣突然安靜。還是老大開了口:“那次在買買提,就是你喝醉那次,有印象嗎?”

我想了想,是大一跨年那天,國旗廣場的篝火晚會結束後,沉浸在圍着篝火跳兔子舞的我被某人一把拉去了買買提燒烤吃夜宵。那天石頭、胖子、老大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我靠着某人坐在一幫不熟悉的飛行員堆裏吃着燒烤,時不時還被灌點白酒。

“本來一開始我還擋着不讓你喝,可是你自己偏偏來者不拒。”某人戲谑地看着我,和老大碰了個杯,“繼續。”

老大難得倒了酒喝,繼續說:“等我們接到電話,跑到樓下去接你,你抱着某人一邊哭一邊喊着他名字,怎麽勸都不肯放手。好不容易把你從他身上扒下來,你一轉身又抱着樹開始哭。連哄帶騙到了宿舍吧,自己縮成一團繼續哭,哭着哭着倒在床上,然後就睡着了。”

我的內心被老大這個理科生流水賬般的敘述攪起了驚濤駭浪,尴尬地對上某人的視線,下一秒就捂住了臉:“我什麽都不知道。”

某人覺得好笑,把我的手掰開,手背輕輕碰了碰我冒着煙的臉。我順勢偷偷問他:“你怎麽之前不跟我說?”

他笑了,笑得眉眼溫柔:“我要等你過了自己那一關。”

我心一顫。

“本來是一月份就走的,原計劃是出國以後先聊着,給你慢慢接受的時間。”回想起之前的告白,他皺了皺眉:“結果延遲到三月底才走,可我實在忍不住了。那時候每天看到你,每看你一眼沖動就多一點。”我碰碰他的手,他拉過去放在自己大腿上輕輕摩挲,重複了一遍:“我實在忍不住了。”

那天晚上月亮很圓,我們一人一聽啤酒坐在看臺上,也不說話,時不時碰一下,仰頭喝一口。我正開着玩笑說:“又到了狼人變身的時候。”坐在身旁的某人就化身為狼強吻了我。我沒聽清他說的話,等回過神立馬彈起來踹了他一腳,踹完就往宿舍樓跑去。只是看臺座位太多,夜色又暗,跑着被絆了好幾下。慌不擇路,真真是慌不擇路。

一個星期後他出國。那一個星期我們沒有聯絡,後來的相當一段時間裏都沒有。

十、

是什麽時候想通的?戰戰兢兢過了一星期,得知他已經出國的消息之後,卻每晚每晚都能在夢裏見到他。他勾着我的肩膀,或是吃到辣椒吸着氣,或是大課前假裝路過塞給我一袋包子,或是趴在桌上托着腮看我自習,或是仰起頭喝酒,最後最後,都定格在那個晚上,我回頭看到最後一眼,他定定站住的身影。

室友們有時會小心問起:“你昨天是做噩夢了?好像聽見你在哭。”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能推脫說是不記得做什麽夢了。

後來開始失眠,一閉眼都是他,我只好睜眼到天亮。

我跑去了心理咨詢室,話說得毫無邏輯。心理老師很溫柔,她讓我放輕松,放松訓練的時候頭疼地叫嚣着要爆炸。每周我都會去找老師聊聊天,她說我有一點焦慮,我們一起找一找焦慮的原因。

随着咨詢的深入,我慢慢學會面對自己,也學着提出疑惑:“老師,這種感覺是喜歡嗎?”

老師似乎是被我的提問逗笑了,她開口道:“輾轉反側,寤寐思服。你說呢?”

豁然開朗,狹處逢生。我終于挪出一線天,可以肆意躺在平地上舒展自己。

我打開微信,時隔好幾個月點了某人的頭像:“我們能聊聊麽?”對方直接發了視頻請求過來。點了同意,我看着屏幕裏的人卻一時間開不了口。他一動不動,眼睛都沒有眨過一下。我以為是網絡出了問題,手在攝像頭前晃了晃。

“你是不是老是吃外賣把自己吃瘦了。”耳機裏的聲音有些失真。

我點點頭:“最近的确是瘦了。”頓了頓,深吸一口氣,感覺氣息被顫顫巍巍地吐了出來:“我想你了。”四個字被說成了四種語調。我輕咳一聲,微微側過臉不去看屏幕:“我想你了。”

屏幕裏那人的臉被自己捏成一團,食指在鼻子下方搓了搓,搓了又搓。我看着他漸紅的眼眶,用食指戳了戳,一動,一顆眼淚掉在屏幕上。

我們就這樣看着對方,相顧無言,時間長到我百無聊賴靈光一現順手截了個屏。截屏的那一瞬間我聽見他說“我很想你”,屏幕因為截屏亮了一下,仿佛整個世界都亮了一下。

十一、

結賬離席的時候石頭問什麽時候我們寝室再聚上一次,雖然每年我們幾個離校的也會回南京看看,但總是湊不到一起。上一次四個人聚餐還是畢業那會兒。“你倒是沒什麽問題,上海近;老大也容易約,就是個城鄉距離;就是那個駐守海角天涯的死胖子難聚。”

我拍拍石頭的肩膀:“我跟胖子都是倒班的,本身休假時間就跟正常人不一樣,而且他年假又少,來一趟南京不容易。”

“我也知道,唉,真難。”石頭把自行車解了鎖,“你們倆怎麽說?回學校轉轉?”

“行啊,去學校轉一圈我們再回去。”

我們跟在推着自行車的石頭到了北門,石頭跟門衛大叔說了幾句,大叔探出頭來看了我們一眼,給刷卡放行。

某人過了門禁依依不舍地往身後看:“了不得,現在北門都有門禁了,不刷卡還不給進?果然還是石導面子大。”

石頭啧了一聲:“可以了啊你們。待會兒出去不用校園卡,直接旁邊走出去就行。不想被攔着檢查校園卡的話其他幾個門都能走。”

“嗯,我們待會兒自己看着辦。謝了啊石導。”

石頭瞪了我一眼,跨上自行車:“就知道貧。那我先去開會了,下次再聚。”

我嫌棄地擺擺手:“趕緊走吧您吶。”

十二、

北門,愛心報刊亭(他倚在門口的路燈下等我),博園(見證了一路的小情侶),慧園(他送我到樓底),一食堂(他在三樓的大活坐在凳子上唱着歌),燈光球場(他随隊打院際杯一路到冠軍),橋洞(嬉笑着看着柱子上的塗鴉),東區(總是能聞見國際友人的芬芳),體育館(在羽毛球館和他打上過一場球),D123(他陪着我上過課可惜五分鐘就睡着了),籃球場(新建的),圖書館(他陪我去借書查文獻),光棍橋(并肩從圖書館走到1號樓從1號樓走到圖書館),東操(他陪着我體育打卡),和園餐廳(新建的),南區(新建的),地下通道(新建的),硯湖(一起繞着走着坐着被蚊子群攻擊),1234567號樓(一起上課),音樂噴泉(難得會噴),國旗廣場(看着5、6號樓頂的煙花跨年),西操(在看臺上看他跑步),游泳館(被他硬拉着去游泳),藝體中心(曾經周期性去過的心理咨詢室,現在搬去了教超三樓),光棍廣場(傻兮兮地看過每一塊KT),櫻花廣場(一起坐在長椅上曬太陽),教育超市(買吃的),三食堂(在三樓打過乒乓球),怡園(他的宿舍),校醫院(發燒挂水他給我接了熱水捂手),北門。

一路慢悠悠地走着,手機突然震了震。

班群裏副班發了一個勝太路市場着火的小視頻,驚出了一衆潛水黨。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論是哪家店失火,初步判斷位置靠近南航粥店。視頻裏濃煙滾滾,黑色的煙一團團噴發出來。

“啊!我的粥店!”

“看來出事的不是我的烤肉。”

“還好我的沙縣沒事。”

“幸好沒有殃及我的快遞。”

“現在圓通搬到魚飛鴻旁邊了。”

“……”

畫風怎麽突然變了。

“石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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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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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