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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朋友？”

祁瑞再度找回自己的聲音後，一度驚訝于自己聽起來有多麽的冷靜。他把顧霖均的那句話逐字逐句重複了一遍，語調裏既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

“為什麽？”

顧霖均沒有立刻回答，似乎是在認真思索一個充分的理由。

“因為我得對PND負責。”

以及承諾，陪他去最高的那個地方的承諾。

很好的理由，祁瑞想。從S3開始，Lin就是PND的靈魂。PND是Lin的隊伍，他得成為替Lin沖散對面陣型的那把利刃。這是他在這裏的全部理由，一昧沉浸在過去的東西裏是沒有未來的。至于別的東西，只要他足夠強大，就不再是問題，過去的Sean不可以，現在的Lin也不會再有機會。

他感到一陣輕松，好像終于擺脫了什麽一直壓在他身上的重負。

所以顧霖均說得很對，他們得對俱樂部付給他們的薪水和自己的競技生涯負責。

“好的，我答應你。”

這次輪到顧霖均露出錯愕的神情，完全沒想到祁瑞會答應的這麽幹脆的他愣了片刻。

“對不起。”

祁瑞搖搖頭。他不知道顧霖均到底在為什麽道歉，也沒有興趣去知道。

“這不是你的錯。”

是真的，不管怎麽樣，他們都有着共同的目标，這就夠了。

如果想要冠軍也算是有錯的話，那麽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選手都該被關進監獄。

回到久違了的房間，打掃得很幹淨，其他的布置沒有被動過的痕跡，很像何鹄會做的事。

悶熱的夏夜裏，沒有星星，空調被打到26攝氏度，制冷的嗡嗡聲單調又寂靜。

老樣子處理完手臂上的傷口又吃過消炎藥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之前還看起來吓人的地方不再癢得讓人焦慮了。

但是總有哪裏讓他感覺到不對勁。

陷入睡眠前的他迷迷糊糊地想，一定是他太習慣留宿于那個人的床，才生出了這些奇怪的錯覺。

重新回到單調又枯燥的訓練生活時，祁瑞并沒有什麽不适應，應該說這樣的生活節奏早就刻進了他的生物鐘。

早上醒得比往常要早，準備去晨跑的他遇到了一臉沒睡醒被高曉陽拖着下樓的楊卓希二人。

“一起？”

看起來同樣沒睡好的高曉陽指指自己這邊兩人，再指指祁瑞，發起了邀請。

“讓我上去再睡會兒成不？我一個要退役了的老人家被你們這麽折騰，真的會散架的啊。”

閉着眼睛的楊卓希對于這群能早起的家夥保持着十二萬分的痛恨。

“你看看你，胖了十四斤，肚子上全是肥肉。以前還有個人樣，現在跟豬沒什麽區別。”

恨鐵不成鋼的高曉陽伸手就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惹得楊卓希頓時鬼哭狼嚎起來。

“看看人家Vamp三胖連坐，我們就我一個，還貢獻了LPL兩個顏值擔當，我憑什麽不能當個胖子？你說我一胖子招誰惹誰了？”

“省省吧，Vamp現在就兩個胖子，人打野今年還堅持健身馬上就不是胖子了。”高曉陽皺着眉。“打呼腳臭磨牙放屁你占全了，我真是倒八輩子血黴才跟你睡一間房。”

“你以為我想跟你睡一間房？”

三名新隊員住進基地後，何鹄悲哀地發現因為以前人總是不多，二隊和青訓的小朋友又住在別的地方，他們把多出來的房間改造成了堆放外設和機器的地方，所以現在就有一名新隊員将要面臨無處可住的境地。

征集了幾方意見，何鹄臨時将高曉陽和楊卓希調到了一間，好騰出房間給小火住。沒想到兩個人只睡了一天，連黎城都忍耐過來了的高曉陽就各種苦不堪言。

“換換換，待會我就去找何鳥，不是你走就是我搬。”

三個人在外面跑了幾公裏。其中兩個人只是呼吸變得有點急促，一個恨不得直接癱倒在路上再不起來。

往回走的路上，楊卓希看到路邊長椅的那一瞬間眼睛都在放光，斷然不會縱容他劇烈運動完就直接坐倒的高曉陽從後面不輕不重地踢了他一腳。被這樣“粗暴對待”的楊卓希捂着屁股又不敢上去揍他，模樣頗為憋屈。

随着太陽越升越高，幾個人都感受到了明顯的熱意。稍稍有點熱的祁瑞擡起手擋住過于刺目的陽光，在東南亞的那段時間他曬黑了一點，但是按照他一貫的經驗，過幾個月就會恢複原狀。

一旁跟高曉陽鬧夠了的楊卓希心跳的頻率降下來了一點，也有更多的功夫去注意其他的東西。他想過去拍拍祁瑞的肩膀，問他要不要吃自己新買的零食，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對方手臂上的色彩所吸引。

LPL裏有紋身的選手其實不少，比如黎城的脖子後面紋了個看起來相當兇煞的狼頭，KeiSu的手背上紋了一片鬼畫符，所以楊卓希并不是很吃驚。

察覺到了他在看哪的祁瑞放下手，伸到他面前讓他看個仔細。何鹄給的藥非常有效，傷口已經開始結痂蛻皮，只要熬過了這段時間就可以說是大功告成。

楊卓希仔細看完了祁瑞手臂上鳳凰的每一根線條，每一處顏色渲染後，愣愣地吐出一句話。

“大哥我們今天砍誰？”

走在最前面的高曉陽瞬間笑到直不起腰。

早餐餐桌上祁瑞見到了新來的幾名隊員，分別是替補中單小火、替補ADC夜白和輔助Lunaism。

目前為止明年确定要退役離隊的就只有楊卓希。這位今年二十四明年就要二十五的LPL輔助之王在某次開完會後伸着懶腰說太累，有時坐久了會腰疼，年紀大了精力手速也快要跟不上節奏，還是把更多的機會留給年輕人。

高曉陽錘了他一拳，而跟他走下路已經第三個年頭的顧霖均一言不發。

在最為無情的時間下，作為LPL裏最長久下路組合的他們也免不了分別。

不管顧霖均願不願意承認，在無數的比賽裏都是楊卓希靠着自己的血肉之軀替他打下了往後carry的基礎。

“以後你去威脅你的新輔助要踩他網線吧，我就先走一步了。”

說完楊卓希自己先笑了起來，随後被推門進來的何鹄暴打一頓，一邊打還一邊喊，喪氣話別說那麽早，給爸爸把S6總冠軍獎杯捧回來再走。

新來的隊員們年紀都還不到二十，其中小火最為誇張，十六歲生日剛過一個月。

祁瑞和他們一一擁抱，這就是PND的未來了。他想起和Stump的第一次見面，那個剛剛把他從首發地位上擠下來的白人男孩對他只有表面上的尊敬。哪裏像是小火，兩只眼睛裏都寫滿了熱情。

“Rex前輩，我超級，超級喜歡你。”

比他矮了一個頭不止的男孩兒生怕他聽不懂，還換了蹩腳的英文磕磕巴巴重複了一遍like、respect。

“你是要抱他，還是要像長臂猿一樣挂在他脖子上把他勒死？”說話的人嫌棄無比地啧了一聲，小火就被人扯着後領拉走了。

祁瑞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畢竟長臂猿這麽沒禮貌的比喻只有剛起床的顧霖均能做出來。

顧霖均眉頭微蹙，想要坐下來吃早餐卻發現自己慣常的位置被人占了。

察覺到暴風雨前奏的楊卓希立刻踢了夜白一腳，擠眉弄眼示意這小子識相的話就快把Rex身邊那個位置讓出來。不明所以的夜白困惑地扭頭去看他，剛要開口問他為什麽要踢自己，顧霖均就走到了桌子的另一邊坐下。

捂着胸口慶幸逃過一劫的楊卓希擡頭就看到顧霖均也在看他。

“你臉上表情這麽扭曲就不怕吓到新人嗎？”

心中大呼這一個兩個都不是好東西的楊卓希只能把滿腔怒火發洩到手中的煎餅上。吃得太急被煎餅噎到翻白眼的他一伸手就被旁邊的祁瑞塞了杯東西，喝到嘴裏發現是冰牛奶。

可能還是有個好人的，擡頭想要感謝祁瑞的楊卓希看看他，又忍不住看了眼正在慢條斯理喝粥的顧霖均。顧霖均今天穿了件顏色讓人聯想起夏天郁郁蔥蔥森林和青澀檸檬的綠色T恤，他皮膚很白，這樣的綠色只會讓他看起來年輕而充滿朝氣。

他收回自己的目光，連啃煎餅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餐桌上，小火還沒從見到偶像的激動中平息，叽叽咕咕地敘述着自己有多喜歡祁瑞在賽場上的表現，說到最慷慨激昂的部分更是口無遮攔說願意給祁瑞撿肥皂。

相比之下夜白雖然也亢奮，但是跟顧霖均相處了好幾天的他就要冷靜得多，偶爾跟Lunaism說兩句話。

差不多吃完的時候，阿七也加入了早餐。這個胡子沒刮的老男人閑聊了兩句就把話題扯到夏季賽上。PND的第一場就是夏季賽揭幕戰，對戰VE戰隊，贏了開門紅，輸了也不代表什麽。

“你在憂心忡忡什麽？”

飯後靠在沙發上消食的高曉陽沒忍住拍了楊卓希一下。

“啊？”

“別裝蒜，你連餅都吃不下了還不算焦慮？讓我來猜猜，你在緊張明天的比賽？”

楊卓希把視線轉向他。

“我在看Lin，他這件T恤挺好看的。”

完全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牛頭不對馬嘴答案的高曉陽只能以為他還在怪他早上硬拖他晨跑。

“好看你找他問牌子也去買一件。”

随口答應下來的楊卓希不再看他們任何一個人。

原來是這樣。他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