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道不尚殺

毛小生原本就不放心何霖馨，在樓道中猶豫了一陣兒索性坐在轉角處靜靜地等着。

酒店八層已經被劇組包下，鮮少有人經過，毛小生手裏把玩着鈴铛坐在樓梯上，心裏隐隐泛起不安。

忽然，樓道中的燈光閃爍了幾下竟然熄滅了，整個八層樓都暗了下來，毛小生連忙起身警惕地朝四處看去，在黑暗的空間中，一陣熟悉的鈴铛聲響了起來，“铛铛”的聲音越來越急促，兩個銅鈴在他的手中淡淡的泛起了金光。

暗道一聲不好，毛小生反手将鈴铛挂在了小辮子上，轉身朝何霖馨的房前跑去。

只站在門口，毛小生就感受到了其中洩露出的陰邪之氣，眉頭緊皺伸手推了一下房門，緊接着就聽到了從房間中傳出了一個女聲凄慘的尖叫，沒過一會兒那呼救的聲音也慢慢地變得微弱了起來。

心下着急，也顧不得那麽許多，毛小生從布袋中掏出一把桃木短劍和幾張符紙，退後兩步，擡腳就踹開了何霖馨的房門。

一進門就看到披頭散發的何霖馨脖子上留着血奄奄一息地歪在牆邊，毛小生閉上眼睛凝神運氣，再一睜眼的時候原本黑色的眼眸顯出了金色，他這時也看到了咬住何霖馨脖子的那只兇神惡煞地小鬼，劍指指向符紙，口中念起口訣，破陰符直接就将那吸食着何霖馨精血的小鬼打飛了出去。

輕輕地将何霖馨扶起來，毛小生檢查了一下她的傷口，見這人還有力氣抓住自己也稍稍放下了心。

“救我……救我……”何霖馨語無倫次，只是反複地念叨着這一句話。

一手拂上何霖馨脖子上的傷口，毛小生輕聲念了一句，那傷口倒是真的停止了流血，何霖馨的意識則就更加清醒了一些，死死地抓住毛小生的胳膊，凄聲喊道：“他要殺我！救救我！”

“臭道士——”

突然，被毛小生打到一旁的小鬼爬了起來，一雙猩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毛小生，就像是想要吃掉它似的，龇着嘴裏滴着血的尖長獠牙，青色的臉上已經長出了一些詭異的紅色斑紋，像幾條蛇一樣攀附纏繞在臉頰和額頭上。

小鬼擡起雙手，指甲已經十分的長，剛剛掐過何霖馨的雙手還沾帶着一些皮肉，挂在指甲的前端，顯得驚悚無比。

說話間鬼娃已經張開嘴，飛身朝着毛小生的方向撲了過來。

放下何霖馨，毛小生迅速起身向後撤了一步，閃過了鬼娃的雙手，拿着桃木劍的那一只手一揮，劍身打在了鬼娃的手臂上，“呲”的一聲，那小鬼被打到的地方就像是燒的滾燙的熱水一般瞬間冒起了白氣，在那青色的皮肉之下，森森白骨也露了出來，手臂直接被燒出了一個大洞。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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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娃發出了一聲凄厲又尖銳的慘叫聲，一手捂住自己的手臂，退後兩步怒視着毛小生，眼中竟是滴出了鮮血，毫無溫度的血液順着臉頰流過，打在地板上，瞬間便将地板燒出了一個黑洞。

“你若不傷人，我便不殺你。”毛小生一手将桃木劍擋在身前，另一只手捏住了一張符咒冷聲說道，眼中的金光漸深，冷靜地站在原地，眉頭微皺，看着伏在窗邊的鬼娃。

那鬼娃臉上變得愈加猙獰了起來，朝着毛小生呲牙咧嘴，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啊”的尖叫，猛然翻身朝窗戶飛去。

見那小鬼想逃，毛小生眼神一淩，擡手揚起了手中的符紙，朗聲念到：“天地自然，穢炁分散，太上有命，搜捕邪精！”

符紙隐泛光澤浮于空中，揮起手中的桃木劍，毛小生擡手便将木劍扔向了符紙，劍身戳穿符紙，直直的飛向了小鬼身前的那一扇窗戶的窗框，那木劍力度之大，竟然生生的紮進了木質窗框的邊緣。

“啊——”

手指觸到窗戶的小鬼痛苦地大叫了起來，兩只手與窗框碰撞的那一刻，整個窗戶都閃過了一陣黃光，而小鬼的兩只手也被炸裂來開變得血肉模糊。

“臭道士——我要殺了你——”

嘴裏的獠牙變得更長，小鬼眼中流出的血液顏色變得更加的深，最後竟是顯出了黑紅色，如同是瀝青一般濃稠，一股股淌下來，布滿了他的臉頰，而原本只在臉上的紅色斑紋此時幾近遍布全身，扭曲盤旋甚是駭人。

毛小生雙眼微瞪，兩腳分立，拿出一張符紙擋在身前嚴陣以待，此時，他感覺到那小鬼身上原本的怨氣加深了，隐隐約約甚至可以看到他身上冒起了黑氣。

果不其然，鬼娃怒吼一聲，兩只被炸爛的手竟然從骨頭開始慢慢地長了出來，帶着骨渣和皮肉越來越長，最後竟然又完好的長了出來，同時他的臉上就像是陶瓷破碎一般慢慢地皲裂開來，皮屑混着血珠窸窸窣窣地脫落了下來，而胸前的肋骨更是像刀刃一般從胸腔中戳了出來，血肉和內髒混合在一起挂在骨頭的尖端。

“啊！！！！！！”一旁的何霖馨見到此景吓得瘋狂地尖叫了起來，兩眼一翻，暈死了過去。

一旁的毛小生則是面色凝重地看着發狂的小鬼，嘆了口氣，“道不尚殺，原本你迷途知返我倒是可以度你往生的。”

可是現在那小鬼滿心皆是怨恨，絲毫聽不進毛小生的一個字，只見他擡起兩只生的長指甲的手竟直直的從頭頂戳進了腦中，瞬時間血液從指縫中流了出來，而鬼絲毫不知疼痛，将手指從腦中拔了出來，揚手便将暗紅色的血朝毛小生的身上甩去。

側身向右一閃靈巧地翻身躲過了血滴，就在毛小生一轉身的時候，那小鬼竟然用極快的速度朝他飛撲而來。

雙眼一瞪，毛小生縱身躍起，一腳踩在身旁的椅子上，飛身躍向空中，騰空擡腳踢在小鬼的肚子上，然後一個轉身輕巧的落到了地面，衣擺潇灑地揚了起來，身後的小辮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鈴铛“叮當”一響，似是淨化了周圍陰冷污穢的空氣。

那小鬼受到重擊，卻沒有落下，兩手撐着牆壁同樣翻過身來，朝着還沒有來得及轉身的毛小生後背抓去，十指上的指甲全都長長了幾分，血盆大口長着，從喉嚨深處發出了吼叫聲，眼看着就要抓到了毛小生的後背。

“啊——”

就在鬼娃的手觸及到毛小生身後鈴铛的一剎那，那鈴铛一抖，“铛铛”抖了起來，而小鬼也像是被刺痛了似的，迅速将手收了回來抱在了懷中。

“呲——”

像一頭發怒的野獸一樣，鬼娃怒目瞪視着毛小生身後顫抖着的鈴铛，警惕中又帶着一絲害怕。

險些就着了道，毛小生現下也更加認真了起來，倏然轉身，一雙金眸緊盯着渾身黑氣的小鬼，心中漸漸沉了下來。

“嗯……”正在這時，原本陷入昏迷的何霖馨忽然醒了過來，靠着牆壁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聲。

正與毛小生怒目相對的小鬼聽到了來自旁邊女人的聲音後猛地一轉頭，竟然徑直就朝着何霖馨的方向撲了過去。

“啊！！！！”剛剛有些清醒的何霖馨一睜眼又看到那鬼娃駭人的面孔，手腳并用着朝床下爬去，“救命！！”一邊爬一邊大叫。

“冥頑不化！”毛小生怒吼一聲，擡腳便朝那鬼娃跑去。

何霖馨已經被小鬼拖住了腳踝，哭的一塌糊塗，兩手無助的揮舞着。

就在那小鬼快要咬上何霖馨的時候，毛小生大步跨到了那小鬼的身後，擡手扯住了鬼娃的一只手臂，運氣用力一擰，使勁向後一甩便将那只氣急敗壞的鬼甩到了空中。

右手指向空中的小鬼，左手掐着指尖，雙唇微動，嘴裏念道：“雷霆號令急如星火！”

看似胡亂卻又有章有法地在空中劃了幾下，指訣結成，原本陰暗的房間裏竟然被一道金光點亮了起來，而那光亮的來源正是疾聲念咒的毛小生，只見他劍指長空的手指指尖洩出金光，一雙金瞳就更是顯得妖異無比。

倏然間，一道紅色的符篆憑空閃現在了空中，繁瑣文字圖樣的邊緣隐約閃着金色，毛小生擡掌一拍，定睛高聲喊了一聲：“定！”

符篆抖動了一下，重重地打在了小鬼的身上，霎時印下了一個通紅的印記，那原本還在空中掙紮着想要翻身的鬼娃突然停下了動作，漂浮在空中，只剩下一雙充滿怨恨的眼睛死盯着毛小生。

“殺了她——殺了你——殺了你們——我恨——”

小鬼不斷地重複着這一句話，腹腔中發出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桌上燭火的光亮閃動不停。

原本毛小生是想助這小鬼轉世，但此時發現此鬼怨念過深，好言相勸已經沒有作用了，現下的情況看起來只有誅殺這一條路了……

嘆了口氣，眼神重新變得淩厲認真了起來，右腳腳尖一點，在地上畫下一個圈，左腳向前一跳出一米，右腳後撤之後又急着退後兩步，而上半身則像燕子一般張開雙臂來回擺動，手掌在空中打出流暢的弧線，衣擺潇灑地在風中擺動，而他腦後的鈴铛這一下更是響聲萦繞在房間中。

一邊熟練地踏着步法，每踏一步，毛小生口中都振振有辭，有條不紊地踏出步罡：“乾元亨利貞，兌澤英雄兵，坎水波濤急，離火駕金輪，艮山封鬼路，震雷霹靂聲……”

步伐穩健有序，在地上畫出了一個倒“z”型，最後，他精準地站到了起步時畫的那一個圓圈之內，雙腳微分，兩手握在一起，提高了音調：“陰陽八卦扶吾身，扶随弟子辟陰邪，奉太上老君敕，神兵火急如律令！”

霎時間狂風四起，蠟燭被吹滅，只剩下了一盞臺燈的幽光，還有那在地上慢慢泛起金光的一個八卦圖陣。

“啊——”

八卦鬥正上方被縛住的小鬼凄聲慘叫了起來，奮力地扭動着身體妄圖逃離束縛，奈何毛小生将他定住讓他無路可逃。

“乾坤帝君震化無形！”毛小生縱身跳了起來，擡手一掌打在了這鬼娃的背上。

“唔——”悶哼一聲，那小鬼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痛苦了起來，整個身體急劇縮緊，臉上的血斑紋也慢慢變得更加的清晰，他渾身顫抖着，求助似的望向已經被吓得一動也不敢動的何霖馨。

“媽媽——”

發出一聲哀叫之後，無數道金光從小鬼的體內像是爆炸似得噴射/了出來，霎時間整個房間都亮了起來，金光乍洩。

“啊啊啊——”

尖叫聲由大變小最終消失在了風中，等到最後一縷金光從空中消失之後，狂風也停了下來，整個房間都安靜了下來。

“咔噠——”

一聲細微的響聲從房間的一角傳了出來，在安靜的空間裏顯得異常明顯。

只見那臺燈之下，原本潔白完好的白玉娃娃竟然裂開變成了碎片，那一張笑臉也破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