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同床異夢(僞)
魏亦然就站在毛小生的身邊,自然是聽到了小個子的自言自語,不過并沒有聽明白,疑惑地問道:“你說什麽?”
沒等到毛小生開口回答,懷裏的人忽然被拉到了一邊,魏亦然挑眉看向扯着毛小生手臂的季淇。
“姓魏的?”季淇将毛小生拉到一邊,自己走到魏亦然的身邊看着地上那斷成兩半的石碑,問道:“你認識?”
“放屁,”橫了這人一眼,魏亦然啐了口痰,沒好氣道:“要按你這麽說全天下姓魏的我都應該認識了呗,別說不吉利的。”
“你啊,對死人尊重點兒。”季淇橫了魏亦然一樣,拉着毛小生朝一旁走去。
魏亦然不解地看向季淇的背影,嘟囔道:“太陽打西邊出來……真是……”
有了盧克的指示,不一會兒,工作人員就将那個墓穴勉強填上了,鐵鍬在蓋住棺材的新土上拍了拍實,又把那一塊斷裂的墓碑撬起放在了土上,朝盧克豎起了大拇指。
“小張,等會兒給這墳上柱香吧,怎麽也是咱們打擾人家了。”盧克叫住一個工作人員吩咐道。
這個墳墓一看就是在這荒郊野外被擱置了幾十年了,附近都是雜草,就那楠木的棺材邊緣已經有些發黴。魏亦然靠在樹邊抽煙,雖然他知道對死人不敬不好,但他還就不信這死了幾十年的人還沒死透,還能爬起來是怎麽的。不過見工作人員慌慌張張地跑出去找香,他也只是哼笑了一聲,接着低頭抽煙。
把人拉到一旁的季淇低頭朝還看着墓穴的毛小生惡狠狠地說道:“你以後離魏亦然也遠一點聽到沒。”
毛小生全神貫注盯着前方被填平的墓穴,這墓地不論從葬法再到選的地方都頗為奇怪,而且這墓地四周就沒有活物,再看那蓋着棺材的新土,眼神更加的陰沉了下來。
見毛小生眼睛看着前方出神都沒有聽到自己的話,季淇順着着人的目光也看了過去,一眼就看到了魏亦然靠着一棵槐樹,嘴裏叼着一根香煙吞雲吐霧,頹廢中又透出中年男人特有的成熟滄桑感。
臉一下就拉的老長,不悅地使勁薅了一下手裏的頭發,扯回了毛小生的視線,把自己的臉湊到這人的面前擋住魏亦然,惡狠狠道:“我剛說的話你聽到沒,我讓你離魏亦然遠一點!他那個人表面一個樣,背地裏可不正經,到時候把你拐了你還傻乎乎地不知道。”
“哦。”毛小生愣愣地點了點頭,他原本也沒想和魏亦然有什麽交集,只是那人一直逗他罷了。
“哼。”聽出這人答應的敷衍,季淇不滿地冷哼了一聲,推了一下毛小生的肩膀,說道:“小騙子,你的眼光可不怎麽樣啊。”從何霖馨到李淑賢再到魏亦然,還是白慕雲的粉絲,季淇只覺得這個騙子實在是眼光不怎麽樣,不然怎麽自己這麽一個影帝擺在他面前這人都無動于衷。
這話說的隐晦,毛小生聽得也迷茫,傻傻地仰起頭望向季淇,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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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一動,不知怎麽的好像有塊地方軟了下來,季淇不自然地“咳咳”兩聲,拳頭抵唇清了下嗓子掩蓋住自己不正常的表現,轉身走開了。
被叫做小張的工作人員從車裏拿出了三支香,用打火機點燃之後随手插在了墓前,轉身正欲走,忽然腳下一不穩直直地摔倒在了墓前,膝蓋磕在了土地上。
周圍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手頭事,并沒有人注意到小張摔倒,而小張則是慢慢地爬了起來,回頭心有餘悸地嘟囔了一句:“你的墳被挖開又不是我幹的,我給你燒個香,你別怪我,你要怪就怪挖開的人吧。”說完拜了一下和盧克彙報去了,也并沒有放在心上。
毛小生的目光則是全程跟在小張的身上,眉頭皺的越來越深,藏在包下的手也微微握緊了拳頭。
整理好場地,攝影機、打光板、話筒、軌道、搖臂,一系列拍攝道具很快就搭好了,盧克和往常一樣坐在監視器前,季淇和魏亦然補過妝也從化妝間走了出來,下午的拍攝又開始了。
不過,這一下午的拍攝并不順利,小張摔過的膝蓋情況突然惡化了起來,不僅腫的像包子似的皮上還起了好幾個大大的水泡,而且在水泡的周圍還泛起了烏黑的印記,敷了冰袋卻也不見好,無奈之下只得前往醫院。
小張在幾個人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痛苦地朝救急車走去,這時,一個小個子身影竄到了他們的面前,毛小生低頭看了一眼小張的膝蓋,擡頭問道:“你今年是否二十八歲屬龍?”
正被膝蓋的傷痛折磨着,小張哪有耐心回答他這莫名其妙的問話,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答道:“是啊,怎麽了?”
剛要開口,小張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撞過瘦小的毛小生和其餘幾個人一起朝車裏走去。
嘴唇微動幾下,毛小生沒能攔住慌張離開的小張一行人,眼睜睜地看着白色的轎車開走,着急地跺了兩下腳,這絕對是犯了六沖煞了,不過事已至此也就只能讓小張自求多福了。
回到那墓前圍着已經被蓋上的井繞了三圈,俯身蹲了下來,看着地上插着的三炷梅花香燒的兩根極短而最右邊的那一根則像是根本沒有點燃似的,毛小生嘆了口氣,仰頭看了眼漸漸陰沉下來的天,複而低下頭看着石碑上篆刻的文字。
在墓主名字的下面還有一排小數字“1916-1980”,只不過上面沾着泥土已經模糊的很難辨認了。
“哐當——”
忽然,身後發出了一聲巨響,緊接着現場變得嘈雜了起來。架在一邊的道具倒了下來,恰好就砸在了魏亦然的腳邊,一群人正圍着他檢查有沒有傷到哪裏。
而就在所有人都圍着魏亦然團團轉的時候,在拍攝現場搭的遮陽棚搖搖欲墜起來,站在遮陽棚下的李淑賢卻毫無知覺,正朝着人群中看去。
“咯吱——”又是一陣奇怪的響動聲,原本就在微風中緩緩悠悠的遮陽棚支架竟然應聲斷裂開來,棚子搖晃了幾下,猛地傾斜着倒了下來,眼看着就要砸在李淑賢的身上了。
“啊——”驚慌的李淑賢已然忘記了逃跑,捂住腦袋尖叫一聲蹲在了地上。毛小生一驚,用最快的速度沖到了李淑賢的身邊,來不及将蹲着的李淑賢拉走,直接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她的身上。
“嘭——”
一聲巨響過後,四周塵土飛揚,毛小生沒有感到預想的疼痛,悄悄地睜開眼睛朝四處望去,看清楚眼前的情形之後瞬間瞪大了眼睛。
“看什麽呢!快帶着人走!”季淇正用兩只手撐着倒塌的棚子,吃力地向上頂着,緊皺着眉頭朝毛小生喊道。
四周的人看到這一幕都驚呼了起來,紛紛手忙腳亂地上前幫着季淇把倒塌的遮陽棚推開來。毛小生還在季淇的這一舉動裏發着呆,懵懵地拖着被吓傻的李淑賢從棚子下爬了出來。
“你沒事兒吧?”季淇揉着手腕,沒好氣地朝毛小生說道。剛剛要不是他剛剛的視線始終跟随着這個傻小子,絕不可能這麽快的沖過來救人,當他看到毛小生用自己的小身軀擋住李淑賢的時候,心裏說不出是生氣還是擔心,想都沒想就用手撐住了頂棚。
毛小生仍舊不敢相信剛剛救下他們的整天死人臉的季淇,如果不是季淇撐住了棚子一角,他就是不被砸死也要受傷了。頓時間,他的心情也複雜了起來,看向季淇輕輕搖了搖頭說:“我沒事……你呢?沒事吧?”
“還管我,”季淇戳了戳毛小生的額頭,“你啊,別什麽都要往上沖。”之前在《鳳臨閣》劇組也是這樣,雖然說是救了他,但是季淇看到毛小生不管什麽危險都要往裏沖的樣子心裏還是提心吊膽的。看到不遠處的魏亦然正朝他招手,瞥了毛小生一眼便走了過去。
“哎,你沒事兒吧?”和季淇對手戲的魏亦然也同樣是一臉嚴肅,顯然也被吓了一跳,走到季淇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抱着手臂低聲說了幾句。
毛小生仰頭望着季淇,又回頭看了眼離片場不遠的墓穴,拉進自己的小布包小心地湊到兩人的身邊,繞到季淇的身後扯了一下這人的衣角,小聲地問了一句:“玉呢?”
季淇正因為剛剛棚子塌了差點傷到毛小生的事情生氣,為道具組準備不周全的事情不悅。因為一下午的種種意外,此時整個劇組都在緊張的時刻,他忽然又被問起這件事情,兇神惡煞地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你沒看到我這兒忙着呢麽?剛剛要不是我你就被砸到了知道麽!整天想着你那塊兒玉幹什麽?等會兒我就給你扔了你信不信!該去哪兒去哪兒,別在這附近瞎晃悠!”
呆呆地聽着季淇罵完,毛小生抿起了嘴唇,斂起目光垂下頭默不作聲地走了,他就是因為發生了這麽多意外才會提醒季淇。他擔心季淇會被這墓地濃重的陰氣沖撞,師父留給他的那塊玉是他老人家養的法器,辟邪陣陰,他希望季淇好好帶在身邊以防發生意外。
盯着毛小生失落的背影走到人群之外默默地蹲到了墓前,季淇看着那人蹲下後小小的一坨,心裏像是被針紮了似的疼得厲害,他滿腦子都想的是剛剛棚子塌下來的時候那個瘦弱的人蹲在地上的樣子,仍舊心有餘悸,冷靜下來後悔自己這一下說的話太重了。
工作人員修理好了道具打掃過現場後,盧克發話可以繼續拍了,這也打斷了季淇的視線,嘆了口氣又甩了甩頭,他又認真地投入了工作當中。
好不容易結束了下午的拍攝進度,全組人終于是松了口氣,天色也暗了下來,一輪圓月又升至了空中,幽幽的冷光照射着地面。
坐在保姆車上,季淇看着在車下忙忙碌碌收拾東西的毛小生,心情無比的複雜,他知道自己應該和這人道個歉,然而直到毛小生坐到車上自己扣上了安全帶,兩個人誰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毛小生始終盯着車窗外那片深不見底的樹林,季淇則是時不時偷偷看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人。
以為毛小生因為之前的事情還在生氣,他咂了下嘴,終于擡手戳了下身邊沉默的人,含糊地開口道:“你的玉我帶着呢,沒扔。”他都沒發現自己的語氣是多麽的柔軟。
“哦。”雖然只是淡淡的一句回答,但毛小生心裏也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都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總是很擔心身邊的這個對自己忽冷忽熱的大影帝,那種擔心他念了無數遍經書都消不下去。一想到下午在拍攝地季淇只身一人撐起棚子的畫面,他的心裏莫名地糾結了起來,抿嘴看着車窗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只能将自己的擔心歸結為如果沒有這人他就會被砸到這一點了。
兩個人各懷心事,一路上再無交流,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在昏暗的保姆車中坐着,只有呼吸聲清晰的可以聽到……
将季淇送回了房間,毛小生偷偷看了一眼昨晚藏在窗縫的符紙,見黃色的符紙安定的落在窗上才放下心來,又收拾了一些東西,不等季淇開口叫住他就離開了房間。
眼睜睜地看着房門在自己的面前被甩上,季淇一臉錯愕地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他這是被小騙子甩臉子了,心裏不覺得好笑起來,想着明明是自己救了人反倒是這小騙子委屈起來了,但又總覺得這人使性子的樣子可愛極了。
大影帝瞬間心情大好,從随身的背包裏掏出了一個藍色絨的小錦盒,打開後拿出了安放在裏面的玉佩在手中甩了幾下,走到床邊塞進了明天要穿的衣服兜裏。
而毛小生在離開季淇的房間之後并沒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間,在房間門口猶豫了好久,仍舊對拍攝地的那個墳墓無比在意。他為避開其他人的視線,從側門離開了酒店,拉上自己的背包一路狂奔,繞過酒店直直地朝着白天拍戲的那一個山坡飛速跑去。
此時,就在樹林深處,一個鬼鬼祟祟地男人提着一個小提燈走到了那個被填上的墓前,俨然就是前一天來動手的那人,見新土已經覆蓋住了之前的墓穴,愣怔了一瞬,啐了口痰,放下手中的提燈,掏出鐵鍬又挖了起來。
滿月懸在天上,清冷的光亮打在那人的身上,也照亮了整片樹林,男人的動作絲毫沒有放慢,很快便将那個洞穴重新挖了開來,并且這一次挖的更深,半個棺材都已經露了出來,楠木棺材的棺蓋上雕刻着花紋出現在了月光之下。
男人的臉上露出了貪婪的神情,又急急地挖了好幾久終于是挖到了棺材的另一頭,棺材直直地立在土地上,不動不倒很是詭異,不過男人眼中已經顧不得那麽許多了,這麽精致的棺材想必裏面的陪葬也很多,他索性跳到了那個洞穴中,也不管落在棺材旁邊的那些個瓶瓶罐罐,迫不及待地就伸手去掀棺材的蓋子。
然而棺材蓋子被釘的死死的,任憑他怎麽敲打就是打不開。
“啧……”男人咂了下嘴,這才發現自己下來的心急,鐵鍬還留在坑外,扒着洞的邊緣,男人艱難地重新爬了上去。
背對着那個墓穴,男人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俯下身子剛想要拿起那一把鐵鍬,突然從他身後傳出了一聲不大不小的聲音。
“咔噠——”
這聲音在黑暗的樹林中顯得格外刺耳,更何況還是在一個墳前,男人整個身子都僵硬了起來,手裏連忙握緊了鐵鍬卻不敢動作。
“嘭——”這次是一聲巨響,男人抖了一下,只覺得背後掃過一陣冷風,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拿着鐵鍬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
“唰——”
又是一聲,冷汗從男人的鬓角泉湧般流了下來,他的背後都濕成了一片,深吸了一口氣,男人死死地閉緊了雙眼然後倏然睜開來,咬緊牙關下定決心一般,揮舞着手中的鐵鍬猛地轉過身去。
眼前的景象讓他徹底呆住了,手裏的鐵鍬也忘了揮舞,整個人抖得像篩糠一般,雙目睜大似是要将眼珠從眼眶中瞪出來似的。
“啊啊啊——”
下一秒,凄慘的叫聲響徹樹林。
休憩的鳥兒也受到了驚吓,扇着翅膀成群結隊地飛了起來,已經跑到郊外的毛小生聽到了從林中傳出的叫聲,心中一凜,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朝聲源處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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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