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請開竅好麽

季淇黑着臉将毛小生拖回到了休息室裏，重新按回到椅子上，他眯起一雙眼睛冷冷地盯着毛小生無辜的臉看了好久，說道：“背上的傷又不疼了是吧？”

經過剛剛的那麽來回走動，毛小生只覺得整個後背都沒有了知覺，又麻又木，聽到季淇的話時楞了一下，沒想到竟然開口不是罵，繼而抿起嘴，垂下腦袋搖了搖頭，又不說話了。

“知道疼還到處亂跑。”季淇看不慣這人逆來順受的樣子，而且一張臉上五官都要糾結在一起看起來就是疼得厲害，無奈冷哼一聲，問道：“你和剛才鬧事的人認識？怎麽認識的？”

心裏一緊，不知道昨晚的事情究竟應該怎麽圓過去，毛小生緊咬着下唇，兩只手死死地攥着背包的帶子，使勁搖了搖頭，從不撒謊的他表情僵硬起來。

“真的不認識？”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季淇一挑眉，就像是審問犯人的警察，再加上他現在身上正穿着警察制服，身份重合在了一起，行為舉止就更像是在審犯人了，他面前毛小生這心虛地低眉順眼的樣子也像極了犯錯誤的人。

思想鬥争了好一番，在季淇的威壓還有良心的折磨下，毛小生扁起了嘴，輕輕地點了點頭。

眉角一跳，季淇十指相抵放在下巴上，探過身子盯着毛小生閃爍的眼睛，嗤笑一聲：“剛不是還說不認識麽，怎麽現在又點頭了？到底認不認識？”

他剛剛站在不遠處，他看到毛小生和那個風水先生說了悄悄話，雖然确實解決了劇組的燃眉之急，但是能把一個騙子吓住的只能是一個更高明的騙術了，季淇認為毛小生一定是使用了不正當手段解決的問題，他實在不希望毛小生再用什麽外七八糟的東西了，他就希望這個小騙子安安靜靜的傻乎乎就好。

而毛小生知道這一次确實是自己大意了，只想着不讓魏富貴把頭天晚上的事情抖出來，沒想到自己就給暴露了，不敢看季淇生氣地眼睛，好不容易最近風平浪靜沒發生什麽事端，季淇對他的态度已經好了許多，這一下他開始擔心起自己接下來的日子怕是又要難過好一陣子了。

“不說是吧，”見這人久久沒有動靜，季淇雙手合十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說道：“那就坐在屋裏好好反省，提高提高思想覺悟，想想黨的政治綱領。”然後擡腳就走出了休息室。

毛小生呆愣愣地被留了下來，鼓起了臉，他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季淇好久沒有這麽生氣了，這一下不會沒有飯吃了吧……

等到他垂頭喪氣地從休息室裏走出來的時候發現劇組的人看他的眼光都變了，如果說在一開始只是單純把他當成是季淇的助理，那麽現在都當他是一個江湖騙子敬而遠之了，每當他經過一處，身邊的人無一不指指點點，內容無非就是他之前三兩句話就神奇地打發走了來者不善的那群人。

一個人蹲在離片場不遠的地方，毛小生抱着水壺避開衆人的視線看向正在和魏亦然商量走位的季淇，高大人的一身警服顯得十分挺拔，工作的時候十分認真，收斂起了剛才在休息室中的霸道無理，時而點頭的認真神情更襯得這人英俊無比。

嘆了口氣，默默地望着聆聽導演講戲的季淇，毛小生嘆了口氣，心道遠處那認真的家夥要是平時對他也能這麽的耐心該有多好，至少不會沒有飯吃。

這場戲是顧雲帆成為卧底之前随着緝毒大隊出任務時和傅雨交鋒的場景，也是電影中第一個小高/潮，盧克對這一場戲十分重視，不僅要拍出那種驚心動魄的感覺，還要體現出傅雨的心狠手辣。

“魏老師，你等會兒就在這裏開槍。”盧克指了指地上畫出的标記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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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待工作，魏亦然同樣也很認真，沉着臉點了點頭，似乎已經沉浸在傅雨那種冷酷的情緒裏了，一雙鷹眼透出的寒光讓人為之一驚。

電影中的很多場景都是分開來拍攝，最後經由人手完美地剪輯到一起的，在這其中也需要一大群工作人員反反複複地拍攝很多遍，因此，如果一個場景需要承接許多劇情的話通常是會将不連貫的戲放到一起拍的。

演員和導演自然是熟悉了這個套路的，但是毛小生看不懂，怎麽前幾天兩個人還是一夥的，到了今天這身份就變了，疑惑地捧着自己的臉，歪着腦袋蹲在地上，後背時不時的冒出點疼痛，索性直接席地而坐。

先拍魏亦然的鏡頭，季淇便退到了一旁，和盧克一起坐在監視器前看着，魏亦然高大健壯的身影出現在了監視器中央，造型師幫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後離開了，他朝攝影機豎起了大拇指表示自己準備好了，然後走出了鏡頭。

“第三十六場，第一次。”場記在攝影機前打板，盧克直接喊了開機。

鏡頭晃動了一下，緊接着傅雨的身影穿進了鏡頭中，他仍舊是穿着一身黑色的皮夾克，只是這一次的皮夾克上已經染上了血跡，他一手拿着槍，另一只手捂住自己受傷的左臂，飛快的向前奔跑着。

身體擦過樹叢中的枯枝爛葉，寂靜的叢林中隐約傳出幾聲狗叫，剩下的就只有他低沉的喘息聲還有衣服和樹枝摩擦的響動聲。

雖然跑的狼狽，但傅雨眼中的狠戾冷靜沒有絲毫變化，手臂的傷絲毫沒有成為困擾他的地方，疼痛反而使他更加的清醒，只見他雙腳交疊着朝樹林深處跑去，忽然腳邊傳來一聲激烈的聲響。

傅雨心中一沉，眼睛瞬間眯了起來，腳邊一個清晰的子彈印記嵌在了土裏，久經險境的他沒有流露出絲毫的慌亂，驟然停下了腳步，猛地轉過身去，右手舉起手中的槍，眼中射出銳利而殘忍的一抹寒意，食指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槍聲在樹林中回蕩着，群鳥驚慌四散而去，手中的槍/管微微發燙，傅雨收起槍，嘴角揚起一道殘忍的弧線，飛身閃進了樹林中，終于消失了蹤影。

“卡！非常好！！”盧克從監視器前起身朝遠遠走回來的魏亦然豎起了大拇指。

就剛剛這一場戲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看似只是一場跑動的場景，但就和季淇之前的那一場戲一樣的道理，沒有十足的鏡頭感很容易就會跑出攝影機範圍，而且魏亦然整個動作完成的十分流暢好不拖沓，與攝影師之間也需要完美配合，再加上剛剛設計的跑位中，他不僅要準确的找到爆破點，還要完成自己的演技，着實不易。

圍觀的人也同樣被魏亦然的一舉一動所感染，完全陷入了緊張的氛圍中，就在傅雨險些被子彈打中的時候眼中迸發出的冷光就足以讓片場中的溫度低下兩三度，在最後那果斷冷靜的一槍就更是将傅雨這不要命的毒/販狠辣勁兒演活了。

只不過一離開了鏡頭，魏亦然又變成了一副點兒浪蕩的二世祖樣子，甩着胳膊就朝監視器走去，看了一遍自己的回放，似乎對鏡頭中那英俊潇灑的自己很是滿意，吹了個口哨，一把摟住了身邊的季淇，挑眉道：“怎麽樣，和你這影帝比我也沒露怯吧~”

“啧，”季淇咂了下嘴，不可否認，魏亦然的演技不在他之下，之前兩人争奪金獅獎時也同樣是勢均力敵，對魏亦然他更多的是敬佩，嫌棄地撥開這人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白了一眼，說道：“就那樣吧，倒是把滄桑演出來了。”

魏亦然自認是聽出季淇這話裏話外都是在說他年紀大了，吹胡子瞪眼地叫了起來：“你這小孩兒咋這麽煩人呢！誇我一句能死不！”說完一甩臉氣呼呼地就走了。

季淇瞅着魏亦然氣呼呼的背影笑了出來，他與魏亦然之間既是競争對手但更多的還是互相欣賞的友誼更甚，出道的第一部電影就是和這人合作的，兩人認識已經有十年了，這樣的玩笑也沒少開。

“那誰！”盧克擡手招來一個工作人員，指着自己的手表焦急地問道：“演員呢，李銳的演員呢！不是通知了提前一天到麽！怎麽到現在都沒來！”

被問到的人也面露難色，局促地說：“确實通知過了，剛剛聯系了，說是正在趕來。”

“就因為一個人拖整組人的進度！”但凡是電影人都會對自己的作品無比嚴格，盧克也不例外，一聽連演員都沒到位氣的直接就摔掉了手中的劇本。

“怎麽了？”

這時，在一旁等自己戲的季淇發現了盧克的怒氣，走過去問道。

一對上季淇淡淡的笑臉，盧克立即變怒氣為歉意，摘下自己頭上的黑色貝雷帽，無奈地解釋道：“唉，下一場戲的演員沒有到位，抱歉要讓季老師等一下了。”季淇是個無可挑剔的演員，發生這樣的事情盧克也很為難，也是作為導演的失職。

原以為季淇會生氣，但誰想到季淇微笑了起來，輕輕拍了拍盧克的肩膀，說道：“沒關系，就當是讓全組人休息一下吧。”

見比自己還小上幾歲的季淇會這樣的溫和，盧克實在是慶幸自己遇上了這麽個不耍大牌的好影帝，同樣拍了拍季淇的肩膀還了個微笑。

“今天我出錢給大家買水。”季淇朝周圍的工作人員喊道。

劇組衆人都被季淇這一舉動感動了，這大影帝不但沒有因為劇組工作失誤而發火，反而要請全組人喝水，要知道很多時候一個藝人在劇組整個拍攝期間都不會多說一句話的，這一下衆人對季淇的溫和好脾氣印象就更加深了，這才是大神應該有的風度啊！

身着挺拔制服的大神風度翩翩地穿過了人群，一回到休息室就黑下了臉，原本笑容滿面的臉拉的老長，笑意從眼中散盡，他狠狠地盯着休息室中的某處。

只見魏亦然正摟着毛小生的肩膀有說有笑。

“你的小辮子是真的啊，真可愛~”魏亦然那線條刻板的臉上堆滿了友好的笑容，一手摟住毛小生瘦小的肩膀，另一只手有意無意地輕撫着他腦後的那根小辮子。

毛小生對誰都是一副沒脾氣的樣子，何雲、李淑賢都是咋呼的人，魏亦然這人也熱情，沒有感受到惡意的毛小生自然而然的就放下了戒心，抿嘴笑了笑。

“你們在幹嘛。”站在一旁的季淇冷眼看着這一切，語氣不善地說道。

“哦呀~”看到季淇黑臉，魏亦然反倒是假裝很意外的樣子，一只手卻将毛小生摟得更緊了，笑道：“這不是大影帝麽，下一場不是你的戲麽~怎麽有空到這兒來了啊~”

魏亦然不知道毛小生的後背有傷，手臂摟的位置恰好就按在了傷的最重的脊背處，鑽心的疼痛從後背蔓延開來，毛小生緊緊地皺起了眉頭，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這龇牙咧嘴的樣子自然是沒有逃過季淇的眼睛，臉色一沉，上前一步就将落入魏亦然“魔爪”的人撈了出來，手上的動作卻很輕，把毛小生扯到自己的背後，對魏亦然說道：“你離我助理遠點。”他不覺得之前這人說的話是開玩笑，對魏亦然也戒備了起來。

“哦~”挑眉揚了下聲調，魏亦然低沉的煙嗓帶着些許意外，看向季淇的眼中也有些玩味，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壓低了嗓音笑了一聲，仰坐到椅子上，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個銀色打火機在手中把玩着，漫不經心地說：“季·大影帝同志·淇，我好像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