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影帝不要命了
趕屍其實只是一個送遠地去世的人回家的一種手段,只是趕屍人運用了一些手段讓已經死去的屍體動起來而已。理論上是白天晚上都可以進行的,只是死人成群結隊的在路上走,不把一般人吓個半死才怪,因此大多數趕屍匠都是在夜裏趕路,避開生人活動的時候,在山林中穿梭。
坊間總是把這個職業傳的神乎其神,毛骨悚然,畢竟是要和死人打交道的,任誰說都不吉利。趕屍有專門的趕屍匠,這些人算不上道門中人,但是也有些個道士同樣會做,因此逐漸的,趕屍人都身着道袍這樣的規矩也就逐漸成形了。早些時候只要有人聽到有人拿着鈴铛搖響就都知道是趕屍的上路了,自然會知道回避。
只不過現代社會崇尚科學,大多數人都不相信這些事情真的會發生了,而且正如黃袍男人說的那樣,各處都在開發山林,趕屍原本就是要走崎岖小路,結果山區被開發成了旅游景點,早就沒有什麽固定的隐蔽道路可以留給趕屍人走了。
“閉氣。”
毛小生慢慢地走到了癱倒在地的季淇身邊,輕聲說了一句,伸手想要拍一拍他的肩膀。誰知手指間剛剛觸碰到地上人的衣服,季淇猛地一下就把他的手打開了,轉過頭來一臉驚駭地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面前見到的一切。
“我都說了讓你走的……”見季淇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毛小生微微搖了搖頭,重新伸出手,架着腿腳發軟的季淇站了起來退到了一旁。之前他就一直擔心季淇知道真相以後接受不了,現在看起來他的擔心不是多餘的,而且還沒攔住。
季淇一臉呆愣地任由毛小生将他扶到一顆大樹下,仍舊是瞪大着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不遠處的幾具屍體,始終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切都是真的。他從來就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也不相信世界上有什麽真道士,季淇始終認為會相信那些個大師的都是心中有鬼或者貪心不足的人。但是眼前站着的這四個人真的是……死了的……他此時只覺得腦中波濤翻騰,天翻地覆,甚至想一翻白眼暈過去然後醒來的時候發現這只是個夢……
毛小生不知道應該怎樣安慰季淇,畢竟讓一個從來不相信鬼神道法的人一下就接受眼前發生的事情确實很困難。猶豫了片刻,才說:“走吧……你……就當什麽都沒看到就好……”哪怕是他自己都覺得這樣的理由無比蹩腳。
“我……剛剛拍了死人的……肩膀……”季淇緩慢地擡起了自己顫抖地右手,斷斷續續地說道。
“嗯……”
“我還說……要救他們……”
“嗯……”
僵硬地轉過腦袋呆呆地看向一臉糾結的毛小生,季淇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恨不得一頭撞死在身邊的樹上,不自然地扯動了一下嘴唇,傻笑道:“呵呵……我要回去剁了這只手……”
看着季淇這已經是快要被吓傻了的樣子,毛小生手足無措,他還從沒見過這人如此受打擊的時候,季淇平時要不就是趾高氣昂氣勢淩人,要不就是在拍戲的片場敬業無比,雖然人有些賤,但是對他倒還算是好的……想到這裏,毛小生忽然想起了剛剛貼在自己嘴唇上的溫度,在這種尴尬的時刻竟然害羞地臉紅了起來。
“小騙子……”這時,季淇忽然叫了毛小生,他用左手繞到毛小生的背後揪住了這人的小辮子似是抓到了什麽安慰似的,說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一直讓我走?”
這一次毛小生沒有阻止季淇的手,而是靠近了一些點了點頭。他從感覺到異常的時候就不想季淇再留在這裏了,只是他并沒有能夠攔住這人,心裏也多了些自責。正想着,忽然一個重量壓在了他的身上,心裏一驚,才發覺自己被季淇緊緊地抱在了懷裏。毛小生瞬間又想到了那個吻,一張臉“唰”就紅了,手足無措地不知道應不應該回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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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袍男人站在不遠處望着還在演深情戲碼的兩個人,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走到那剛剛朝他撲過來的屍體面前,圍着動作詭異的屍體轉了一圈,又掏出了一些糯米灑在了地上,将屍體圍了起來。掐着手指默念了幾句這才擡手将符紙從麻袋上揭了下來。
僵直的屍體微微顫動了兩下再沒了動作,黃袍道士也稍微松了口氣,要是真的在路上屍變了就沒辦法和客人解釋了。“我就是個帶路的,你好好配合,別找麻煩……”他一邊說着一邊拿出三叉的銅鈴搖了一下。
清脆的鈴聲響起之後,眼看着那死去的人抖了兩下竟然動了起來,直挺挺地站直了身子。黃袍道士手腕一甩,銅鈴撞響,白衣屍體聽話地轉動了身體随着他拿着鈴铛的方向動了一步,但是圍在屍體周圍的糯米就像是形成了一道無形的結節一般,将他困在了原地。
又抖了一下手中的鈴铛,黃袍道士用腳尖掃去了圍成一圈的糯米,形成了一個豁口,他向前跨了一步,那個白衣屍體也跟在他的身後向前晃動着走了一步。道士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要停下來晃一下手裏的鈴铛,而那個屍體就走得更慢,跟在道士的身後,不平不穩似乎随時都有可能倒下一般蹒跚地随着鈴铛的方向走動着。
“天啊……”抱着毛小生的季淇眼睜睜地看着屍體在自己的面前動了起來,張大了嘴,驚嘆了一聲,将懷裏的人摟得更緊了。他感覺自己現在心中更多的不是害怕,而是不敢相信,無法理解,不能用一種科學的手段來合理解釋為什麽死了的人可以如此聽話地動起來。
道士引着屍體重新走回到了隊伍的最末尾,用掉落的草繩重新将這四個人牢牢地拴在了一起,尤其檢查了一番剛剛脫離隊伍的屍體,确認無誤之後才挨個貼上了符紙,轉身走到了毛小生和季淇的面前,看着還緊緊相擁的兩個人,嘴角抽了抽,抱拳道:“今日若不是道友出手相助,我魏奎怕是沒命活着出山了。”
毛小生被季淇抱得快要喘不上氣了,拍了拍纏在自己身上的人,終于站了起來,但是一只手還是被季淇緊緊地拉着,嘆了口氣,道:“那具屍體不對勁,我看還是注意些好。”
趕屍有個說法,只要屍體停下來的時候腿腳會輕微顫動就已經是要屍變的征兆,按理說就應該有所手段了,眼見剛剛那第四具屍體都已經可以自主動起來了,毛小生認為還是應該處理掉的好。起屍怕的不是屍體動,而是怕屍體有意識的動。
“唉,”魏奎嘆了口氣,為難道:“其實從前幾天起這位客人就不對勁兒了,手腳顫抖都是小事兒,有時候還時不時地吼個兩聲,”一邊說着一邊走到毛小生的面前,“我每天都給他七竅裏塞糯米,前幾天還好,近兩天裏換下來的糯米全都是黑的了……”
糯米絕對是對付僵屍起屍最簡單最有效的東西,趕屍匠也都會随身攜帶一些糯米以防在路途上出現什麽差池。如果使用糯米來鎮壓屍體,白糯米變成黑色就是最不妙的表現,證明這具屍體随時都有可能起屍變成僵屍。
魏奎又搖了搖頭,說:“但是幹我們這行就要講究個信譽,既然我接了這位客人,就理所應當完整地送他回去,不然我以後哪兒還有臉面啊,反正過了這座山到了村子裏我的任務就完成了,就想着快點趕路,早些把人送回家。”他不是不想解決掉這個潛在的大麻煩,只是下不去手。
“那你還記得那具屍體的死因麽?”毛小生說完感覺季淇握着自己的手冰冰涼的,低頭看了一眼,見季淇正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心裏不知怎麽就揪了起來,反握住那雙大手使勁捏了一下。坐在地上的大男人擡起頭來,扯出了一個在攝影機屏幕前展示過無數次的笑容,只是那笑臉現在看起來怎麽看怎麽可憐,怎麽看怎麽讓心心疼。
“當然記得!”
趕屍講究個“三趕”“三不趕”,每一個趕屍匠接下屍體的時候都會詳細的問清楚死者的死因,要是撞了三不趕的忌諱那是絕對不會接的。魏奎聽到了毛小生的問話立刻就回答了,擡手指着不遠處月光下的屍體說道:“就剛剛那位客人是車禍死的,按理說應該沒啥大事兒啊……”
毛小生皺起眉頭沉思了一會兒,擡起頭借着月光和地上的燈籠幽光朝不遠處的屍體看了兩眼,又問道:“您的符能給我看一下麽?”
“哦哦。”魏奎見毛小生沉穩,剛剛還救過他的命,也沒多想,點頭答應了下來,忙不疊地從布包裏掏出了一打黃色符紙遞到了毛小生的面前,“這符是我找一個老道士買的,用了好些年,沒出過問題的。”
趕屍匠如果不修道,就是個手藝人,封鎮符都是找些個有威望的老道士買的,每次上路都會帶一大疊,每隔三天就會換一次。之前在山上的時候也有這樣的趕屍人來找一居道人買符。
毛小生抽出一張符篆放在手裏來回看了幾遍,人死以後原本會魂散,趕屍之前會用些法術強行留住死人的三道魂,這才使得趕屍匠可以控制屍體動起來。但是死人的體魄虛弱,很難留得住那三道魂,這時也就需要有這種“神符”來刺激,以便喚醒死屍。雖然每個道士畫符的手法和筆法都不一樣,但是套路大同小異,他手裏這朱砂畫的封鎮符應該就是增強魂魄的符沒錯。
“不是屍體,不是符……”
環視了一下地形,四周山勢平緩,山頂不尖而是平滑的,山體曲線十分流暢,頭圓足闊,并沒有什麽問題。這一下就連毛小生也疑惑不解了起來。
“小心後面!”
正在這時,毛小生身上的鈴铛忽然響了起來,不是輕微地震動,而是一種幾乎快要炸裂的震感。心底一沉,還沒有等他轉過身去,被拉住的手一緊,猛地就被一個大力拽倒,撲在了地上。霎時間四處塵土飛揚起來。
毛小生努力想要看清楚面前發生的事情,一睜眼就看到季淇咧着嘴面色慘白地盯着他,而這人的雙臂則是緊緊地環住了自己的腰。瞪大了眼睛,毛小生呆愣着望着季淇這張在自己面前放大的俊顏。
“你沒事吧?”季淇虛弱地說道,原本就保養得幹淨的臉此時面無血色。
毛小生慌張之間也環抱住了壓在自己身上的人,一陣濡濕溫熱的感覺傳到了指尖。他顫抖着擡起手來,發現滿手血跡,知道就在剛剛那電光火石之間是季淇救了他,這是一條命,季淇明明那麽害怕這種東西,但是竟然為了他連命都不要了。一時間慌了神,翻身将季淇扶坐起來,手足無措地想要擦掉手上的血。
季淇輕輕地扯了一下毛小生垂到地上的小辮子拉回了已經慌亂的人的思緒,擡起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他光潔白皙的臉,咧嘴笑了下,有氣無力地說道:“就跟你說了……姓魏的……就愛惹麻煩……不聽我話……”
不知怎麽,明明是打趣的話,毛小生聽了之後鼻頭一酸,眼眶立刻紅了起來。握緊了季淇冰涼的手,抽了抽鼻子問道:“玉呢?”
“傻,”躺在地上的季淇咂了下嘴,說:“這會兒還想着你的玉。”說着從兜裏掏出了在月光下泛着綠光的玉石塞進了毛小生的手裏。
接下玉石,毛小生手指摩挲了一下溫潤的石頭,劍指指向玉石背面中間處的那一塊銀色的地方,嘴裏輕念了兩句,俯下身子将紅繩系在了季淇的手腕上,又将自己的兩個銅鈴一并串在了紅繩上,囑咐道:“戴好,千萬別出大氣。”然後猶豫了一下,抿嘴起身要走。
“喂!小道士!”
正在他轉身的時候,勉強撐在地上的季淇出聲喊住了他,對着毛小生的後背說道:“你給我完完整整地回來,等回來看我怎麽收拾你……”
“嗯。”毛小生重重地點了點頭,扯緊了自己的背包朝着和屍體纏鬥在一起的魏奎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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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