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離別

“這是人面花。”覺有情含笑的眸光落在季淩恒身上。

季淩恒點頭, 早在來西域途中，他就在沿途的酒樓聽到過人面花的傳聞。此花唯有西域才有，在其他各域卻未曾得見, 更有傳說稱人面花乃是西域死去之人的靈魂變成，具有靈性和邪性。

季淩恒今日見到, 覺得傳聞也不無道理。這些人面花發出輕靈的笑聲，靈山腳下漫山遍野, 數千萬多人面花同時嬌聲笑着, 竟讓人有種神魂震蕩的感覺，若是意志力不夠堅定之人, 此刻已被人面花攝取了魂魄。

季淩恒心中卻想，看來這羅剎族并不如佛教一般光明偉岸, 種植這麽多人面花, 讓這座純淨的靈山似乎多了種說不清的邪氣。

紫陽璇紫眸帶着沉思之色，看似閑庭信步, 實則并沒放松警惕。他走在季淩恒右側, 始終與季淩恒保持着有禮卻親近的範圍。這樣若是突生變故, 他能夠第一時間照看住季淩恒。

三人一路前行, 來到羅剎族的議事大殿中。

一進入，季淩恒就感覺自己被一道很恐怖的氣息鎖定, 這絕對不是元嬰境界能夠擁有的威勢，險些讓季淩恒直接摔倒在地。

他強行穩住身形, 眸光鋒利望向一處, 身體頓時微微僵住，頭皮有種發麻的感覺。

只見議事大殿中已有四人，為首的一人季淩恒看得清楚，正是一直以來跟在紫陽璇身邊的老仆。也是這個老仆在一見面時就用威壓震懾于他, 欲讓季淩恒當衆跪下出醜!

季淩恒眸光愠怒，但有人比他更生氣。

身邊的氣息驀地變得恐怖無比，像是氣溫陡然變為寒冬，季淩恒忍不住轉頭看去，只見紫陽璇紫眸暗沉，用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眼神看着老仆，眸中平靜壓抑着暴虐。

“你逾越了。”

紫陽璇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冷酷。

而覺有情沒有說話，只是上前一步，無聲替季淩恒擋去老者散發的威壓，得到老者不動聲色暗含驚訝的一瞥。

老仆見紫陽璇顯然是動了真怒，低下頭，收回威壓，至始至終未曾看季淩恒一眼。

從一開始故意針對季淩恒，到後來的漠視，紫族老仆對季淩恒的态度可知一二。季淩恒遭受這番待遇，竟是氣得笑起來，沒有貿然動怒。一者是在羅剎族的地界，二者他不明白紫族之人如何知曉他們的行蹤，并且先他們一步到達。

覺有情對着紫族一行人颔首。他的模樣莊嚴俊美，又穿着鑲滿寶珠，繡有金線的袈裟，如同神佛降世，讓人無法忽略。老者一行人在覺有情的注視下，都壓制住自己的情緒。

“來者皆是客，諸位請座。”

他讓羅剎族的弟子奉上靈茶，自己則對衆人表示歉意，徑直往後殿去了。

大殿之中，只剩下奉茶的弟子，季淩恒，紫陽璇與紫族老仆一行人。

老者上前對紫陽璇恭敬行禮道：“殿下，此次我等出來，就是尋你回去的。”

紫陽璇坐在寬大的座椅上，修長白皙手指在桌面上輕叩，沒有立即回應老者的話，薄唇的弧度帶着幾分不悅。

“回去自己領罰。”

老仆身體一震，眸光中閃過不可思議之色，随即點頭沉聲道：“是。”

而跟在老仆身後的三人皆面露不忍之色，幾次想替老仆說情，但看着紫陽璇冷然的面容都選擇沉默。

季淩恒微微睜大眸子，望向季淩恒。這位老者他是知道的，在紫陽璇兩歲時，老者便一直在紫陽璇身邊照顧他。老者更是紫族中身份地位極高的大長老之一，雖是紫族旁支，地位并不比直系的紫族長老低。

在紫族中人人都尊稱他為“七公”，就是因為他在紫族長老中排行第七。

紫陽璇讓老仆七公去領罰，是為了幫他出氣嗎？但季淩恒很快打消這個念頭，雖然紫陽璇日常總說一些奇怪的話語，但季淩恒并不認為他會為自己做這些。

紫陽璇向來是一個強勢不容人忤逆的人，之所以懲罰七公說不定只是因為七公擅自出手，觸碰到紫陽璇的禁忌。

季淩恒想明白心下坦然許多。再看跟随着七公的其他三人，雖未表現得太明顯，但季淩恒還是感受到不善的氣息，心下一凜，知道了紫族對自己的态度。

除了紫陽璇，紫族其他人說不定都欲除去他而後快！

老仆七公見紫陽璇沉吟不語，再次重提道：“殿下，我們這次出來是奉了老祖的命令。”

紫陽璇眸中閃過異色。

又是一陣沉默。

季淩恒見兩人都未動，很有可能是七公暗中傳音對紫陽璇說着什麽。果然，紫陽璇随後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禀告老祖，我不日就回。”

但這次七公的态度很堅決，一直維持着低頭恭敬的姿勢，不曾起身：“還請殿下今日就跟我們回去。”

他的眸光轉而移到季淩恒身上，話語不辨情緒：“以及這位季公子一起。”

季淩恒身體一僵，心道：若是跟你回去，我還哪有命在？

這樣想着，嘴角扯開笑容婉拒道：“不用，替我感謝紫族的招待。”

七公也笑了，垂下的臉皮強行被笑容拉扯起來，有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還請季公子不要拒絕。”

季淩恒正欲說什麽，紫陽璇忽然揚手止住兩人的交談，他站起身，鬓角兩縷長發垂下，襯托得他的面容俊美非凡，只是一雙紫眸近乎墨黑，翻湧着暴虐的情緒。他暗沉的冷眸冷冷掃過四人身上：“我回去，但要帶走他不行。”

七公似要說什麽，但在觸及到紫陽璇紫眸的一瞬，竟感到脊背發寒，将話語都吞入腹中。

紫陽璇命令道：“你們退下，關上殿門。”

七公等人不敢再次忤逆，相顧退出大殿，連帶奉茶的弟子一同識趣退了出去。

大殿中僅剩下紫陽璇和季淩恒兩人。

紫陽璇忽然伸出手，劃破自己的食指。鮮紅帶着強大力量的血液從指間滲出，紫陽璇口中無聲念誦一段咒語，随即将手指伸向季淩恒唇邊：“喝下它。”

季淩恒一愣，就看到兩人身上浮現出一條黑色的鎖鏈，這條鎖鏈将兩人緊緊纏繞，不可斬斷，仿佛要将兩人融為一體。

“這是……”季淩恒沒想到這個時候紫陽璇會主動為他解開誓約。

他猶豫的看向紫陽璇滴血的手指，微微張嘴，桃紅色的嘴唇映着潔白的貝齒，隐約可見柔軟的舌尖，配上一雙明亮如水眼角微揚的眼眸，有種不經意的誘惑。

紫陽璇的眸光湧動，不辨情緒，他的面容冷淡平靜，忽而道：“是我大意了。”

“啊？”季淩恒不解。

紫陽璇收回手指，就在季淩恒以為紫陽璇反悔的時候，他身上的黑色鎖鏈突然一用力将他纏緊，讓他直接撲到了紫陽璇的胸膛上。

一個炙熱而強勢的吻鋪天蓋地壓下來，讓他喘不過氣，只能被動接受，讓他頭暈目眩，只能手指抓着紫陽璇的衣衫，緊得将衣衫扯出暧·昧的褶皺。

一滴血從紫陽璇舌尖渡過來，滾燙宛如沸騰的岩漿，這滴血的力量傳遍季淩恒全身。

季淩恒與紫陽璇身上的黑色鎖鏈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

紫陽璇兩手握住季淩恒的雙肩，紫眸深沉近乎妖異，仿佛要從季淩恒的雙眸一直望進他心裏，在這雙眼睛下，所有的情緒都無處遁藏，所有的秘密像是都暴露在外。

季淩恒大口呼吸，一雙眼眸水霧迷蒙，耳朵殷紅像是滴血，半晌說不出話來。

紫陽璇從喉嚨中發出低笑：“真是不舍。”

他俯下身，又是一個讓季淩恒無法呼吸的吻。

好半天季淩恒平複下來，已經是臉紅心跳，咬牙切齒羞愧得無地自容。

紫陽璇解開與季淩恒定下的誓約之後，又讓季淩恒解開他的封印。等待封印解除之後，紫陽璇面容沉下來，對季淩恒傳音：“老祖傳令，我不得不回去。”

紫陽璇眸光沉冷望向外面：“我現在還無法完全護住你，你留在羅剎族，萬事小心。”

“等我回來之時。”紫陽璇一字一句道，“這世間再無人敢欺壓你。”

季淩恒定定望着紫陽璇的雙眸，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紫陽璇的眸子中的認真不是虛假，季淩恒扯了扯嘴角，故意用輕松的姿态沖淡這種認真的氣氛：“不用你護我，等我回來，誰敢瞪我一眼，我定打得那人鼻青臉腫！”

紫陽璇大笑。

雖然紫陽璇不舍與季淩恒分開，但他也知道目前的情況，他無法做到将季淩恒帶着身邊，因此交待完事情之後便跟随幾位長老離去。

季淩恒看着殿門的方向，在紫陽璇走的一瞬間，心裏竟有些空落落。

他連忙搖頭，将這種念頭甩開，同時覺得自己的情緒實在是不正常至極，需要好好糾正糾正。擺脫掉這個麻煩他不是應該高興還來不及嗎？

他故作輕松轉身，卻突然見到覺有情的身影，靜靜站在大殿的一處，正含笑注目着他，宛如一尊佛像。

季淩恒心中一驚，以他現在的實力，竟無法察覺到覺有情什麽時候出現的。這雖然有他境界不如覺有情的原因，但一方面也說明覺有情的深不可測。

他對覺有情行禮道：“覺有情師叔。”

覺有情走上前，身上的清香散出，充斥整個大殿，是一種類似檀香的氣味，極淡，卻讓人心神都沉靜下來。

他對季淩恒道：“跟我來。”

季淩恒點頭，跟在覺有情身後，忍不住問道：“覺有情師叔，你什麽時候來的？”

覺有情神色不變：“才到。”

季淩恒心中松口氣，那應該是沒看到紫陽璇親他了。不過他随即一想，他和紫陽璇又沒有設置結界，兩人做了什麽別人豈會不知道？

想到這兒，季淩恒的臉頰通紅，覺有情恰巧在這時轉身。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新晚了，對不起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