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江望14

“江深,江淺!人呢都?”

江西音的喊聲穿透樓梯,從一樓直直越到二樓,讓房間裏的三個人都聽得分明。但房裏的三人卻都沒有動作,氣氛緊張。

此時江深和江淺都在江望房內,兄妹倆面色都不太好看。

江深雙手環胸,擰着眉:“江望,你這是什麽意思?”

江淺瞪着白淨俊朗的小少年,似是不高興小玩具怎麽不聽話了。

江望站在雙胞胎對面,聲音很輕,藏着膽怯:“小叔、小叔說我爸爸回來了,不管什麽事都能告訴奶奶。我要和奶奶說......說學校裏的事。”

老太太好面子,在家裏的事,關起門來怎麽都好說,但一旦牽扯到名聲,發起脾氣來誰都受不了。江北心溜出去和老太太的脾氣脫不了幹系。因此家裏人都默認,不去招惹這老太太。

江深和江淺顯然也怕奶奶。

江深兇巴巴地威脅江望:“喂,上次怎麽和你說的,敢說出去就讓我媽把你趕出去。還有,你不怕我欺負你妹妹?”

江淺輕哼一聲,下通知般:“江望,我不喜歡你那個妹妹。”

在學校裏,江淺偶爾會遇見江望,大部分時間他身邊都跟着那個小丫頭。江望會對她笑,他笑起來的模樣比江淺最喜歡的娃娃還要好看,而他從來不對他們笑。

江望垂着眸,原本沒什麽情緒的他,在聽到“陸梨”兩個字時,指尖動了動。

他擡起眼,看向江淺,道:“你的喜歡不重要。”

說完江望停頓片刻,視線緩慢地移向江深,漆黑的眸子皆是冷意,但他的語氣仍如常:“想欺負她,你可以試試。”

江深愣住,眼前的江望向換了個人似的。

片刻後,他側頭對江淺道:“去門口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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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淺一跺腳,瞪了江望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

江南蔚才跨上二樓就被攔住了,笑得如天使般的女孩拉上他的手,興奮道:“小舅!你陪我玩!哥哥好笨,城堡搭了好久,半個月了才做了一半......”

他睨着江淺,這丫頭眼珠子一轉他就知道她想幹什麽。

江南蔚溫聲道:“江淺,舅舅有事找江望,”

江淺笑着撒嬌:“舅舅先陪我玩嘛!”

江南蔚低頭,注視着她,認真道:“江淺,你大舅回來了。”

聞言江淺不自覺松開了手,下意識問:“大舅?在哪裏?”

江南蔚笑起來:“樓下。”

“咚——”

當房門被敲時,江望和江深正打得難舍難分。

江深是大孩子了,在身高和體重上都占優勢,而江望雖然瘦小,但他從小就是在泥地裏打架中長大的,兩人打起來竟勢均力敵。

見裏面沒動靜,江南蔚蹙眉,喊:“江望,江深,開門!”

礙于尊重孩子的隐私,他沒立即開門進去。

房間內。

江深和江望纏在一起,一個用手抵着江望的下巴,一個腿夾着江深的腳,兩個孩子都面紅耳赤。只是江深面露兇相,江望仍面無表情,只那口牙蠢蠢欲動。

江南蔚的喊聲,根本叫不醒情緒正上頭的小孩。

江深充耳不聞,江望眼神微動,手裏的動作卻沒停。

直到江南蔚提聲道:“江望,你爸爸回來了。”

江望怔住,腳下動作松了那麽一瞬,江深趁機用力翻身坐在江望身上,掄起拳狠狠地往他臉上砸。江望本該硬生生忍住躲開的反應,挨上這一下,這樣會顯得更可憐。

但江望才想忍住,腦中就想起陸梨的話,她說:欺負回去!

江望咬牙,猛地用力,将身上的江深甩開,毫不猶豫地朝江深的脖子咬去。

而此時,江南蔚失了耐心,直接打開了門。開門的瞬間,江望的牙齒還沒來得及觸到江堯的脖子,焦急的喊聲阻止了他。

“江望!”

江南蔚大步上前,将這兩個孩子分開。

他板着臉,左看右看——江深頭發和衣服都亂了,脖子上有紅色印記。江望瘦小,看起來更為狼狽一些,臉頰紅了一塊,層破了皮,手臂上全是江深撓出來的痕跡。不管怎麽看,都是江望可憐一些。

江南蔚深吸一口氣,道:“下樓。”

樓下客廳。

被老爺子五花大綁的江北心,正毫無形象地躺在地上。原本老爺子是叫他跪着,但江北心是什麽人,臉皮比山厚,就地就躺下了。

老太太居高臨下地瞧着江北心,這一副好皮囊,如今青一塊紫一塊,但仍然掩蓋不了他的俊朗。她仔細瞧了一眼,道:“胖了。”

江西音在一旁翻了白眼,這逃了這麽久,居然還胖了。

她理所當然地說起風涼話來:“二弟,你倒是胖了,你兒子可就那麽一丁點。”

說起江望,江北心不由睜大了眼睛:“你們真把他接回來了?”

老太太沉着臉:“那是你兒子!”

江北心嘆氣:“诶喲,我的老太太,您真以為江家是什麽好地方?”

話音剛落,一個茶杯朝着江北心的腦袋飛了過來,還好他機靈,扭頭躲開了,不滿地喊:“爸!您幹嘛呢?!”

老爺子瞥了眼樓梯口,頓了頓,道:“江望來了。”

聞言,江北心整個人都僵住了,就像一條瀕死的魚,狼狽地喘着氣。

江望跨下最後一級臺階,看向躺在地上的男人,只看到半邊臉,很模糊。

但能看出來這個男人,很高,很健壯。

江望專注地盯着江北心瞧,絲毫沒有自己曾預想的激動。他的心像冰凍了的河面,小石子砸過來,只留下了一道很淺的痕跡。

老太太和江西音一眼就注意到了,江深和江望都帶着傷。

“江深,這是誰弄的?”江西音疾步走到江深面前蹲下,纖細的手撫上兒子的臉,滿眼都寫着心疼,“疼不疼?”

江深剛想說不疼,還沒張口呢,胳膊就被擰了一下。

他一懵,立即配合大哭起來:“媽,江望打我!嗚啊——”

江淺站在沙發後翻了個白眼,這哭得也太假了。她又去看江望,他安靜地垂着臉,像一根安靜的木頭,一點兒都不像一個見到爸爸的小孩。她撇撇嘴,要換成是她,也不想要大舅那樣的爸爸。

而老太太此時沒心思計較這些,不過是孩子間的打鬧罷了。

她蹙起眉,道:“江深,到外婆這來。”

邊上的老爺子沒出聲,正上下打量着江望。

小少年此時的模樣,竟和他爹有點像,臉上都挂了彩。相似的眉眼和輪廓,一眼就能讓人知道,他們之間是父子關系。但老爺子也能看出來,這父子性格截然不同。

江望和江北心小時候的模樣不太像。

江北心幼時健壯地像一頭小牛,成天在外面跑,不是欺負這個就是欺負那個。回來也不怕他生氣,滿頭大汗地扒着他的腿喊爸爸,笑臉像太陽一樣。

江望不同,他安靜、瘦小,幾乎沒有存在感。

在沒有父親的環境中長大。

老爺子沉聲喊:“江望,我是爺爺。地上那個,是你爸爸。”

與老太太不同,老爺子一點兒都不在乎面子。江北心敢滿世界跑,他就敢滿世界追。兒子都丢了,還怕什麽別人笑話。江望是他孫子,他對這幾個孩子都一視同仁。

江望擡起眼,睫毛顫了顫,小聲喊:“爺爺。”

江北心被這輕弱的喊聲激得頭皮發麻,眼神仍是不敢邊上看,哪怕他能感受到那個孩子的視線。心跳聲漸響,他竟緊張起來,這是他的孩子?

可是他等了許久,都沒有聽到那聲“爸爸。”

江北心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了,側頭看去——

和他如出一轍的眼,漆黑的眸裏隐隐有情緒波動,那張小臉上帶着傷,脖子上紅腫的傷痕很礙眼。他又小又瘦,就那麽一丁點兒大。

江北心頓時就炸了,狹長的眼睛裏幾乎能冒出火光來:“誰打的你?”

江望垂下眼,沒應聲。

江北心自己都沒受過這氣,更別說是他.....兒子了。

他掙了掙繩子,沒好氣道:“松開我!”

江南蔚上前,蹲下身,伸手解繩子:“哥,江望今年六歲,生日在十一月。他不挑食,學習認真,不愛說話,有個妹妹。”

江北心懵住:“還有個妹妹?也是我的?”

江南蔚冷聲道:“不是。”

聽江南蔚這語氣,江北心不由多看了眼他這弟弟。江南蔚從小就脾氣好,也不知道像誰,不像爹又不像娘,但又确實是親生的。當年,江北心疑心江南蔚是偷偷抱來的,拔了他弟的頭發去驗DNA,還為此挨了一頓打。

江北心催他:“你快點!兇什麽兇,我是你哥!”

江南蔚解開繩子,起身去拿醫藥箱,他得給江望處理傷口。

江北心坐起來,盯着他的兒子瞧,半天,問道:“你叫江望,哪個望?”

如今他們視線齊平,彼此都将對方看得分明。

江望應:“希望的望。”

聞言江北心在心裏嘆了口氣。如果不是這出,他幾乎快想不起來江蓮是誰,他們不過一夜風流,他沒想江蓮會懷孕,也沒想江蓮居然真的沒有來找他。

短暫的寂靜後,江北心又重複了一次之前的問題:“誰打的你?”

剛剛江深說的話他都聽見了,沒道理只有江深能告狀,他兒子不能。

江望抿唇,半晌沒說話。

恰好,江南蔚拿着醫藥箱回來,他朝江望招手:“江望,過來。”

江望沒半點猶豫,立馬朝江南蔚走去。

江北心看得一愣,氣悶地移開臉,正準備發脾氣,就聽老太太道:“好了,兄弟哪有隔夜仇。你給我滾去洗澡,洗完下來吃飯。”

江北心不死心,又盯着那小不點看了會兒,直到江南蔚給他上完藥,才上樓洗澡。

坐在江南蔚跟前的江望正在發呆,他的爸爸和他想象的不一樣。

這一天,到了晚上忽然下起暴雨。

江北心閉着眼,不耐煩地聽着老太太的唠叨,邊上的江西音還時不時冷嘲熱諷幾句。他心裏惦記着那小不點,難得沒還嘴。

老太太說了一晚上,江北心又是這态度,把杯子一摔,走了。

江西音緊跟着站起來,涼涼道:“江北心,既然回來了,就管好你兒子。”

江北心言簡意赅:“我沒心情和你吵架。”

江西音輕哼,慢悠悠地上樓。

人一走,江北心就翻身坐到江南蔚身邊,納悶道:“他怎麽和小啞巴似的,也不說話,是不是雙胞胎欺負他了?”

江南蔚斜眼瞧他,不緊不慢地把這些日子的事都說了。

江北心聽了半晌沒說話,只道:“我上去看看他。”

此時時間已晚,江南蔚還得去醫院,沒多留就離開了。

閃電将樓梯拐角昏暗的角落照得閃亮,江北心聽着雷聲,心煩意亂地徘徊在走廊裏,他已經在這糾結半小時了,還沒膽子打開門進去。

江北心煩躁地撓了撓頭發,在門口蹲下,雙眼無焦點地落在地面。

直到房間內傳來一些微弱的動靜。

江北心蹭得一下起身,在門前懸了一晚上的手終于落了下去。他輕敲了敲門,低聲道:“江望,我......我是江北心,我能進來嗎?”

除了雷雨聲和自己的心跳,江北心聽不到任何聲音。

江北心向來不是有耐心的人,說了聲“我進來了”,就打開了門。

屋內漆黑一片,窗簾緊閉。

江北心擡手按下開關,昏暗的室內瞬間被照亮。他的視線落在床上,那床上空蕩蕩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哪像是睡過人的樣子。

江北心怔了一瞬,江望呢?

他擡步往裏走,邊走邊喊:“江望?江望?兒子?”

找遍了整個房間,江北心都沒找到江望,他皺着眉,正打算去陽臺找,忽然被床邊的衣櫃吸引住了視線。衣櫃正中間,卡着一段衣角。

江北心腳步一轉,直直朝着衣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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