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江望35

校車內人影寂寥。

坐校車回家的人本就不多, 陸梨又習慣等江望,這個點回家的人每天都只有那幾個。今天更是誇張,除了司機, 車內便只有陸梨和江望。

兩人并在坐在後座,氣氛尴尬。

誰都沒說話, 那男生慌忙溜走的身影還在陸梨眼前晃呢。

她聽了半天, 也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

陸梨用餘光偷偷瞄了一眼江望。

少年平視前方,雙手自然地搭在身前, 看神情一點兒異常都沒有。但陸梨從小和江望一起長大,怎麽會不知道他現在心情不好,眸光都冷冰冰的。

換做平時, 她還能撒嬌哄哄他。

可現在怎麽着, 她用什麽身份呢?

陸梨苦悶,她還沒能适應江望身份的轉變。

他不但是她的崽,還是她的哥哥,現在又成了喜歡她的人。

陸梨一路都緊閉嘴巴, 直到臨下車, 江望才出聲道:“回去想吃什麽?”

“今天不餓。”陸梨起身, 跟在江望身後下車,“有點冷, 想早點睡覺。”

“冷?”江望頓了頓, 忽然伸手牽住陸梨的手,“把帽子戴上。”

不知怎的, 陸梨覺得今晚回家的這段路格外遙遠。明明小時候他們也是手牽手回家的, 可換做現在,她不太自在。

少年的掌心炙熱,觸感幹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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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大的掌将她的手牢牢包裹在掌心。

陸梨低垂着腦袋, 腳步越放越慢,邊上的人似察覺到了,側頭看向她,問:“怎麽了?累了?”

陸梨忙搖頭,道:“有點困。”

江望攥着那綿軟的手,手指微屈,在她指節上摩/挲片刻,道:“回去給你煮奶茶。不是說想喝奶茶嗎,還喝和嗎?”

聞言,陸梨腳步一頓,茫然地擡頭:“你都聽到了?”

江望和那男生幾乎是前後腳到的。

陸梨的喊聲他也聽得一清二楚,他耐着性子站在一側,聽完了那告白的全過程。只不過為了看陸梨的反應,可看到她為難的神情,他沒忍住,還是出去了。

“嗯。”江望應,“梨梨的回答,我還沒聽到。”

陸梨:“......”

她悶着臉,不想理江望。

這段時間,江望看起來和以前沒有變化。

但陸梨卻能感受到其間的不同,在某些方面他變得越來越強勢。例如此刻,他等着要聽她的答案,明明先前就來了,還躲着偷聽。

陸梨側開臉:“我不管你喜歡誰,你也不許管我。”

江望語氣自然地接:“我喜歡你。”

說完,又補充道:“你想怎麽管就怎麽管。既然梨梨不喜歡,我就不問了。”

陸梨納悶,這顯得她很小氣。

兩人到家時,林青喻還沒睡。

他正拎着把吉他,坐在院子裏,也不嫌天冷地涼。一見江望,他便嚷嚷:“江望,我餓了。想吃蝦仁面,放青菜那種。”

江望瞥他一眼,沒出聲。

自從那晚過後,林青喻臉皮越來越厚,指使起他來得心應手。

陸梨不想江望多忙活,便道:“哥哥,我也吃面。”

“好。”江望拿下她的書包,“去客廳裏坐着,別在外面玩。”

林青喻:“......”

這話說的,就是不讓她在院子裏和他玩。

他輕哼一聲,起身:“小丫頭,來琴房,給你聽聽新歌。改天我們去錄一遍。”

陸梨擡眼,悄悄看了眼江望的神色,才應道:“來了。”

林青喻把陸梨這心虛的模樣都看在眼裏,一進了琴房就恨鐵不成鋼般戳她腦門:“你這小丫頭,沒出息,怕他幹什麽?”

“阿喻哥哥!”陸梨捂住腦袋,不情不願地把剛才的事說了,“哥哥最近好吓人。”

林青喻輕“啧”一聲,這江望是幹脆不藏了。他嘆口氣,問:“你是怎麽樣想的,這段時間想清楚了嗎?不願意就早點告訴他。”

陸梨沮喪地趴在小沙發上,悶聲道:“你不懂,我們之間...”

江望早知道她會離開,甚至他們一起去過陸梨的世界。

聽了半晌,陸梨道:“江望會放棄的。”

林青喻微眯了眯眼,忽然俯身,湊近陸梨,懷疑道:“小丫頭,你藏了什麽秘密?那天的錢也是,如果江望知道了...”

陸梨一把捂住林青喻的唇,壓低聲音:“不能告訴他!”

女孩的手軟軟的,像團棉花。

林青喻想說的話都忘了,半晌,才直起身子,道:“以後別怕他,欺負你就和我說。”

陸梨點頭:“嗯,知道了。”

吃完飯,陸梨渾身都暖洋洋的,洗完澡往被窩裏一鑽,就開始研究剩下的劇情卡牌。她删游戲删的早,原本卡牌便不多,除去無法生效和已失效的卡牌。

陸梨的可用卡牌只剩下三張。

那三張卡牌,兩張屬于江望,一張屬于林青喻。

陸梨在被窩了研究了好一會兒,覺得自己完成任務就能回去了。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江望也緊跟着蹿進她的腦袋。

陸梨把被子往腦袋上一罩,不想了。

這一年過年,32號小院格外熱鬧。

江北心從國外回來,江南蔚、江堯以及裴讓都聚在這小院子裏。江南蔚拎着江堯進了廚房,和江望一起準備晚飯。

江北心在院子裏抓雪玩,順便指使林青喻給他抓拍,美其名曰需要尋找一些美麗的瞬間。

林青喻深覺這江北心是替兒子找不痛快來了。

而他和林家依舊沒有和解。

裴讓和陸梨兩人蹲在烤爐邊小聲聊天,還挺暖和。

陸梨瞅一眼裴讓,嘀咕:“裴叔叔,你還沒哄好那個姐姐?”

裴讓扯了扯她辮子,眉眼帶笑,道:“哄好了。”

“肯定沒哄好。”陸梨把辮子搶回來,篤定道,“要是哄好了,你怎麽不和她一塊兒過年。你們這兩天見面了嗎?”

裴讓一愣,忽然陷入沉思,變成木頭不說話了。

陸梨也犯愁,便也托着腮開始發呆。

林青喻用餘光瞧見,随手拍下這兩個呆子,正打算說點什麽,就見江望從客廳裏出來,背着包,手上還纏了圈繃帶。

他一愣:“出去?”

江望“嗯”了一聲,道:“有急事,晚飯可能趕不回來。”

聽見聲兒,陸梨也轉頭看江望,詫異道:“晚飯不回來?去哪兒,回江家嗎?”

江望沒過多解釋,只走近陸梨,摸了摸她的發,低聲道:“晚回來就先睡,別等我。今年我自己回西區,你和小叔住段時間。”

陸梨怔住,沒來及說話,江望便關門離開了。

江北心納悶:“這小子幹什麽去?”

江望走後,陸梨便一直魂不守舍。

這是第一次,江望說可能不能陪她過年,也是第一次,不帶她回西區。陸梨無措地想,她離開後,也再沒人陪江望過年,陪他回西區。

他說需要時間,指的就是這個嗎?

過沒有她的日子。

“梨梨,想什麽呢?”江堯掰了螃蟹放到她面前,打趣道,“手裏拿着什麽,你看看是橙汁嗎?”

陸梨回神,恍然發現自己拿錯了杯子,拿的是江南蔚的酒杯。

邊上的江南蔚瞥了眼江堯,示意他閉嘴,然後将杯子拿下來,溫聲道:“梨梨想嘗嘗?拿個小勺,就嘗一口。”

陸梨眨了眨眼,被逗笑,應道:“嗯,嘗一口。”

江堯見狀,戳了戳邊上的林青喻,壓低聲音問:“江望幹什麽去了?不說一聲就走,梨梨不高興一晚上了,不會陪女朋友去了吧?我靠,難不成回我爺爺家去了?”

林青喻想起江望手上纏着的繃帶,微蹙了蹙眉,他是故意的。

“我找人問問。”

林青喻放下筷子,起身出去打電話了,等再回來時,臉色不太好看。

江堯推他:“幹什麽去了?”

林青喻這會兒正煩,他問了拳場的朋友,大過年的,江望又跑去打拳了。明明可以誰都不說,偏要他看見那截繃帶。

這擺明是為難他。

他是告訴陸梨,還是不說?

半小時後。

林青喻換上羽絨服,帶着同樣穿得厚厚的陸梨出門了,還找了個借口,說帶妹妹去買煙花。江堯幫着打掩護,那幾個大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讓兩個孩子去了。

“阿喻哥哥,你知道哥哥在哪兒嗎?”

陸梨小跑着踩在雪裏。

林青喻回頭瞧她一眼,見她步子邁得小,便慢下來,道:“知道。你哥哥大年夜發瘋,跑去打拳了。你是去逮他,還是在家等?”

“打拳?”陸梨徹底懵住,“可是哥哥說,那是最後一次...”

林青喻沒替江望掩飾:“他想讓你知道,所以才故意讓我看見。他在賭我會不說,賭你會不會去,所以,你怎麽想?”

陸梨抿起唇,道:“用自己的身體賭?”

她一把拉住林青喻,邁開步子:“他不是想讓我看見嗎,那就去看看。”

話雖然這麽說,但拳場并不好進。

尤其是陸梨這小臉,一瞧就是個乖學生。林青喻勉強還算的上是個“社會不法份子”,兩人往裏一塊走,人還得懷疑陸梨是不是被脅迫來的。

于是林青喻把帽子、口罩都給陸梨戴上,臨時喊了個和拳場相熟的朋友來,然後把人往懷裏一扒拉,就這麽進去了。

“阿喻,今天怎麽會過來?又和家裏吵架了?”朋友問着話,眼神止不住往林青喻懷裏瞧,“帶個了姑娘來,女朋友?”

林青喻不耐:“不是,走走走。”

說着就把工具人推走了。

朋友走後,林青喻松開陸梨,道:“拉着我的衣服,不能松開。要是把你丢了,我這個年是過不去了。拉着我還是我找根繩,拎着你?”

陸梨擡起臉,晶亮、瑩潤的雙眸從帽兜裏探出開等他:“...拉着你,快點往前走!”

說着用力拍了林青喻一下。

林青喻:“......”

這小丫頭今晚可帶着不小的火氣,江望又害他!

地下拳場環境混亂。

林青喻冷着臉,帶着陸梨穿過人群,走到看臺上。

底下人的喊聲如潮水一般湧來,所有人都在喊着“青旗”。這個人消失了兩年,忽然又在今晚出現,他已經接連打下了兩個人。

這是今晚的第三個。

陸梨怔怔地朝臺上看去。

與視頻不同,現場帶給她的沖擊是巨大的。

臺上的少年,赤着身,覆着薄汗的身軀對陸梨來說,陌生又熟悉。他仍舊帶着面具,微喘着氣,黑眸緊緊盯着對手。

那眼神,陸梨曾見過。

六歲那年,她在大雨裏抱住了從垃圾堆裏爬出來的江望。

那時的江望,眼神與現在如出一轍。

許是因為某種感應,臺上孤傲、兇悍的少年忽而擡眸朝她看來。

陸梨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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