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chapter 25
“哇……”雷珩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湧,直接扒在路燈邊對着垃圾桶就吐了個不省人事。
周圍人行道地磚路旁的草叢,在路燈作用下,虛虛晃晃的在雷珩的眼中出現重影。他拍了拍自己的頭,喃喃自語,“痛死了?搞什麽鬼?”然後又順着長長的人行道路往前走,步子踉踉跄跄的……
“哎呀,要不要報警的啦?”
“報什麽警,這個一看就是喝醉了好嗎?”
“诶诶,你們看,他長得好帥啊,我的媽,看看看,他還有腹肌诶!”
“喲喲喲,難不成你還想撿屍不成?”
謝景和白夜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走去,走到一半,聽到有好幾個妹子聚在一起不知道吵什麽。
謝景眼神往喧嘩處瞟過去,“我聽到有人說報警?”
白夜揉揉太陽穴,定睛從人群間隙中看過去時,只覺得倒在地上那人的穿着實在是十分的眼熟?
他有點想翻白眼——不會真是雷珩那貨吧?
好吧,等他和謝景走過去一看,确實就是雷珩這貨。
雷珩整個人四仰八叉的躺在路邊的草叢裏,腹部的T恤連帶着被卷上去了一點,露出了他精悍标準的腹肌線條。當然,白夜可不會無緣無故盯着他的腹肌看,而且這肌肉他又不是沒有。
謝景就更不可能了。
白夜冷着臉撥開人群,然後把雷珩撈起來,“真的是,酒量不好還喝這麽多!”
雷珩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但是他是屬于一種,聽得到旁邊的人說話,不過無法控制自己的狀态。
“你還好意思說,不都是你手底下那群小崽子們偏偏要打圈……嘔……”說完又是一陣幹嘔。
白夜搖搖頭,攙扶着雷珩,旁邊衆人見認識,也沒說什麽,各自散了。
雷珩伸了個手指頭瞎晃悠,“我還能喝,給我上白的,白酒三斤半,啤酒随便灌!”
白夜,“……”
謝景,“……”
白夜扶他走到路邊,“你接着吐,吐出來就好了。”他回頭看着跟在身後的謝景,“幫我買瓶水過來。”
“哦。”謝景應了一聲,看看他又看看蹲在地上抱着腿縮成一團的雷珩,然後跑去最近的小賣部了。
雷珩前後一晃,沒蹲穩,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他也懶得站起來,用手撐在地上說,“不用,我剛剛吐過了,現在好多了。”
“你別是吐我車上了吧?”
雷珩,“……”好歹師兄弟一場,你居然這麽想我?
“咔擦——”火星一閃,雷珩點了支煙,擡手把火機和煙盒都被他壓出褶皺的中華遞過去。
白夜沒說話,就着雷珩的手抽了支出來就點燃了,然後把打火機輕輕一扔,丢在雷珩的T恤衫上。
他們一個站着,一個在地上坐着,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呼——”白夜吐出一口煙圈,“其實,平常這種案子也用不着你親自過來一趟吧?”
雷珩挑眉,“知道你還問?”
白夜幾乎是無聲無息的嘆了口氣,他也蹲下身子,“怎麽說呢?你要知道,我不太會安慰人。”
雷珩嘴角抽抽,“你可閉嘴吧,我沒讓你安慰!”
白夜雙手一攤,示意好好好,你說了算。
“其實怎麽說呢?我都到了這個年紀了,也懶得想那麽多,可是你知道吧,也就每年的這麽幾天。我媽老是讓我回去,講真,我是不介意她追求真愛,但是我介意他讓我喊那個人老爸啊。”
白夜點頭,“伯母這幾天想讓你回去,還不是怕你一個人不舒坦嘛。要是你早點找個女朋友照顧你,她也不用這樣在你身上勞心勞力了。”
“你還好意思說我?咋倆什麽德行你不知道,還女朋友……”雷珩一琢磨,覺得這話不對勁了,“咦?你該不是我媽請來當說客的吧?”
過了一會兒,雷珩心想,那也不至于啊,畢竟自己是出任務,但是具體進程也沒有給家裏面說,他老媽應該不至于知道啊?!
是是是,你是沒說,但是架不住廣大熱心群衆聚餐總是要先拍菜,朋友圈走一波啊。
白夜正色道,“你可是我學長,說實話,你情況确實是比我着急。”
雷珩當然也明白自己老大不小了,“再看吧,遇到合适的就談談。”他站起身,熄滅煙頭,準确無誤的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裏。
“诶,對了,剛剛你讓買水的那男的是誰啊?怎麽聚餐的時候沒見到?”
白夜也站起來,他咬着牙,神色有些張揚,“我從其他地方挖過來的。”
雷珩點點頭,“确實,你們恭海這邊除了你還能勉勉強強看一看,其他的都沒有幾個能打的,确實是該提高一下自己的隊內門面形象了。畢竟不是所有的特情隊都像我堰江那邊,有我這樣英俊潇灑、風流倜傥,一個就能打十個的的存在。”
白夜,“……”剛剛怎麽沒把你吐死得了!
“诶?”白夜攬住雷珩肩膀,刨去剛剛雷珩的一通挖苦,現在又俨然哥倆好,“我問你個事兒?”
“你說。”
“如果你覺得你一個人的心裏藏着秘密,怎麽才能讓他心甘情願的說出來呢?”
雷珩沉思,半晌他說道,“首先你這個問題就有毛病,都說了是秘密,誰還願意說。再者就是,心甘情願嘛,你覺得人家要怎麽樣才能心甘情願給你說?”
“也是。”白夜嘴角抽搐,眼神裏寫着,就你知道,就你能。
謝景拿着瓶兩元錢礦泉水,看着勾肩搭背的兩個人,一時之間也搞不懂要遞給誰。
白夜順手拿過,丢給雷珩,“去,把你嘴漱漱。”
別說,一經白夜提醒,雷珩還能感到口腔不舒服的異物感,差點又是一陣惡心上頭。趕緊忙不疊的拿着水瓶跑去漱口了。
·
謝景的車技還是十分不錯的,至少沒讓白夜感覺到什麽颠簸,甚至于是在勻速的車速下,副駕駛的他開始變得有點昏昏欲睡。
倒車入庫指示燈一關,謝景正打算解開自己的安全帶,餘光一瞥看見白夜斜斜的倚靠在副駕駛椅背上,看樣子,好像是睡着了。
這讓他不由得解安全帶的動作都慢了一點,生怕不小心就會驚動了他。
謝景正糾結着,自己是讓他先這樣在車裏休息一會兒呢,還是叫醒他,讓他上樓回家去。
地下車庫燈光昏暗,只有少部分光源從車窗斜斜透視過來,灑在他緊閉雙眼後更顯修長的睫毛上,白夜單看面相确實是很冷厲的樣子,鼻梁高挺,嘴唇菲薄,有那麽點不近人情的意味。但是誰又能想到這樣的一個人,笑起來能好看到他心都要酥了。
謝景神情微微變了,他胸腔有些起伏不平的,但是自己卻一直拼命壓抑着呼吸。然後,他略微從座椅上擡起身子,慢慢朝白夜靠過去,近到只要是——如果此刻白夜醒過來,謝景正好能吻在他的唇角。
“嘔……不行,我又想吐了!”輝騰後座猛然彈跳起一個人,像是恐怖電影裏常見的鬼影蹿出的套路一般無二,就是少了點背景音樂加持了。
謝景差點沒一腳踩油門上,直接撞牆得了!毀滅吧,趕緊的!
謝景一把打開車門,“你別吐我隊長車上啊,你給我下來!”
·
比起謝景,雷珩倒是熟門熟路多了。
他一進房門,換了鞋子,自顧去冰箱裏翻汽水,“诶,你明天要去市局打卡上班是不是?”
白夜在解襯衣袖口,“你想什麽時候走都行,随便你,記得給我鎖門就是。”
氣氛實在是尴尬極了,謝景甚至不知道剛剛在車上的時候,白夜到底是有沒有睡着。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被鬼迷了心竅嗎?
好吧,隊長,我不是說你是鬼。
白夜看向還站在門口的謝景,“趕緊去洗澡,好睡覺。”
“啊?”謝景指指白夜又指指自己,“我……”
“難道你大半夜還想回去啊?你換洗衣服放什麽地方你應該還記得,自己找來換上。”白夜說完,自顧上樓去主卧洗漱去了。
這态度?難道剛剛是沒有睡着?那不是應該直接讓他走了不是更好嘛?
雷珩是個典型的能夠根據自身環境調解生物鐘的人物,白天打卡上班他能掐着點去,晚上喝酒唱K他也能照樣不耽誤。當然,前提是工作生活不沖突。
他現在酒還沒有完全醒完,坐在吧臺上進入賢者時刻一會兒,然後就癱在了沙發上,看着也在發呆沒有什麽動作的謝景說,“你今晚是睡沙發?”
“!”确實,好像白夜這裏就只有一間主卧和客卧,如果是雷珩要留下來的話,肯定是睡客卧,但當着他的面說讓他睡沙發不是太過分了嘛?
總體來說,雷珩不喜歡和陌生人打交道,但是不代表他不能維持表明上的與人和善。
“沒事的,我去和你隊長擠一晚上,你睡那間客房就是了。”雷珩說完,把外套一脫,進了廁所。
“!!!”他和隊長擠一間?不就是等于他和白夜一起睡嗎?
卧槽,怎麽可能。謝景命都不要的趕緊往主卧跑,然後“嘭——”的一聲把門給關上,吓得正在裏間浴室洗澡的白夜都不禁探出頭,“怎麽回事?”
白夜幾下沖幹淨頭發,腰跨間裹了條浴巾就直接走了出來,也是這個時候,才充分展現了這句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精髓。白夜是标準的衣架子,肩寬腿長,強勁的雄性氣質毫不掩飾。
“我我我……”謝景看着他,就好像是一下子有點大舌頭一樣,不知道說點什麽。
白夜挑眉看了謝景幾秒,笑了笑,“謝景,你知道嗎?”
“知道什麽?”
白夜光着腳走出來,在地板上留下了一點水跡。離得近了,謝景才聞到他身上有着淡淡的說不出來的香味。但是謝景知道,那是他家沐浴露的味道,還挺好聞的。或許是因為才剛剛洗完澡的關系,味道在氤氲的空氣中倒是顯得比平日明顯了。
“你剛剛那樣子就像是我在你學校見到你的時候一樣。”确切來說,是當時看他的眼神。怎麽說呢,那樣子好像是自己在他看來很不錯的樣子。
誠然廣大男性同志對于女性的誇贊,是大為受用的,但是更難得的就是同性也承認自己優秀。
不管是哪一方面,身材、家世、背景、哪怕是長相。
雖然白夜确實是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地方可以讓這個小同學眼睛亮閃閃的,但是不得不承認,眼睛亮閃閃的小同學好看極了。
“像嗎?”謝景覺得那時候自己尴尬死了,抽煙被抓包,能不尴尬嘛。
“像。”白夜對上他的眼睛,“去洗澡吧,客卧的鋪蓋要給雷珩用,沒辦法了。”說完,他轉身走回浴室,帶着柔和笑意的聲音再次混合着吹風機的嗡嗡嗡傳遞過來,“只能是委屈你和我睡一張床了。”
不知道為什麽,這話讓空氣中有種微妙得不可言說的東西開始蔓延,隐秘無聲地刺激着謝景那根近乎緊繃着仿若随時都可能斷掉的神經。
可是——謝景低着頭,看着地板暗紋,花我都扔了。
·
吹風機聲音停止,謝景踩着拖鞋,走到床邊。白夜已經先躺下了,擡着右手擋在額頭上。
謝景莫名其妙有種老夫老妻的感覺,“要不我還是去沙發将就一下。”
“怕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白夜把手拿開,“別到時候讓雷珩看見,到處說我虐待下屬。”
吃這個說法倒是屬實把謝景吓一跳,以至于他幾乎是抖抖索索的掀開空調被,默默的揪着一個小被角,輕輕的躺在床的邊緣。
謝景才剛剛上床,白夜翻身就把燈關了,屋裏頓時陷入一片黑暗,過了會兒,瞳孔才慢慢适應。
就在謝景以為白夜可能已經睡着的時候,白夜又是翻了個身,正對着謝景這面,“今天有撞到你嗎?”
謝景于黑暗中的表情明顯是愣了一瞬,反應過來猜測,白夜說的應該是早上去抓劫匪的時候。
“沒有。”
“唔……”白夜沉吟了一會兒,“你知道我為什麽那時候那麽生氣嗎?”
謝景想也沒想就說,“是因為我沒聽你話?”
“不單純是這個。”白夜淡淡說,“有時候基于大全考慮,為任務奉獻犧牲什麽的,都是再為正常不過的情況。”
“我懂。”謝景說,“通俗點就是炮灰呗,哪個豐功偉績不是踩着千萬人的血汗爬上去的?”
不知道為什麽,不過短短二個字,竟然讓白夜聽出了一絲嘲諷意味。但是這話,白夜也無法反駁。
“是,你說得對,但是——”白夜在黑暗的環境中凝視着謝景的側臉輪廓,“不要随便做無謂的犧牲。在沒能保證自己可以精準擊敗敵人的時候,最重要的應該是保全自己。”
白夜動了一下身子,成了平躺的姿态,“要做到盡量不要讓自己受傷才行啊。”
謝景不知道怎麽的,覺得舌尖微麻,有些話哽咽在喉頭,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知道了。”他只能這樣說。
沉寂良久,好似都默認了就這樣過去之時,謝景的聲音再次在灰暗中響起,他說,“隊長,你認為那些犯了很嚴重錯誤的人,有重新變好的可能嗎?”
白夜眉目一凝,似乎有點疑惑他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不知道。”白夜如實說,“這個看個人吧,再說了犯錯誰又不會犯錯呢?”
“如果是很嚴重的錯誤呢?”
“可路是自己選的,我其實一直不太明白好壞的定義是什麽,或許在你眼中認為的壞人,他們才覺得自己是好人。而我們這些條子在他們眼裏看起來像個臭傻逼一樣也說不定。所以,我其實通常只分敵我。”
“那……”他幾乎帶了點試探的意味,“如果你敵對的人有一天告訴你,想和你站在同一陣營,你會接受嗎?”
“這樣嗎?”白夜沉思了一會兒,“我向來歡迎朋友。不過,世界上不存在重新做人這個說法,因為從始至終,都沒有重新來過這種選擇。生命不可重複,你經歷了就是經歷了,一輩子也抹不掉。”
謝景一言不發,面色森白。良久,他才說,“我睡了。”
——因為從始至終,都沒有重新來過這種選擇。生命不可重複,你經歷了就是經歷了,一輩子也抹不掉。
是啊,說得沒錯,确實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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