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下人在院子裏灑掃,掃帚刮過地面,發出略刺耳又有節奏的聲音。
蘇沁耳邊卻只有自己的心跳聲。
咚、咚、咚,一下又一下,為無意間窺聽到的天大秘密而震驚,每一下都劇烈無比。
蘇眉真的瘋了,還把林家那個庶出的三老爺當成夫君。
蘇眉根本不是在林家養傷,八成是林家怕她瘋瘋癫癫在外頭亂說話,像軟禁自己一樣,把人軟禁起來了!
蘇沁當即就把事情跟自己的處境聯系到一塊兒,震驚之餘心底還有一股說不出的痛快。
侯府嫡女如何,出身高貴如何,不也同樣要與她一般受制于人。不,蘇眉比她下場還要慘,特別是如果這件事被人宣揚了出去。
蘇眉就只能真嫁給那個沒有出息的庶子了吧!
衛國公府少夫人的位置,她得不到,蘇眉同樣別想要!
蘇沁蔫了幾日,因為這個消息整個人都如同重生,籠罩她的愁雲慘霧豁然破了一道口子。
她要想辦法,把這件事告訴她娘親,或者還能夠以此換來嫁給林恒禮的機會!
是日,蘇沁借口身上不舒服,傍晚時分還未到就要來熱水,早早沐浴上床歇了。
她貼身丫鬟被兩個嬷嬷給派其他活兒,根本不讓近身伺候,不過每日都會固定來收走她要漿洗的貼身衣物。
今日也是如同往常一般,丫鬟過來收走衣物,漿洗時卻發現裏衣上有用血寫的字。在驚恐中,丫鬟勉勉強強認出幾個字,果斷把衣服往袖子一收,找了個機會溜出院子。
**
夕陽慢慢沉沒,蘇眉從游廊走過,再次來到林以安屋門口。
她敲了敲門:“夫君起了嗎?”
裏頭還是安安靜靜的,她不高興地抿了抿唇,側耳去聽動靜。
晚風穿過庭院,輕輕浮動着她耳邊的碎發。她在門口站得筆直,好一會不見回應,擡手又要再敲,被霞光籠罩的面龐寫滿倔強。
她就不信他今兒不開門了!
林以安早間說腿要換傷藥,她就回去了。之後再來,石頭守在門口說他睡着了,不讓她進去。
她也怕吵醒他,對他恢複傷勢有礙,只能走了。
再之後來來回回四五趟了,他房門都是關得緊緊的,推也推不開。
又是叩了兩聲,果然還是沒有人回應她。
她就有些惱了,還覺得委屈,為什麽好好的夫君就不見她了。
吳子森見她盯着門看的雙眼慢慢蒙上一層霧氣,心裏頭‘咯噔’一下。
雖然他很樂于見到林三主動劃清界限,可不代表他能眼睜睜看着蘇眉哭……吳子森忙安撫她:“估計林三還沒醒來,昨天他不就睡了差不多一整天。”
蘇眉把嘴巴一癟,眼淚就在眼裏打轉了。
正是此時,門吱呀一聲,終于被打開。
石頭剛探了個腦袋,就被兩眼淚汪汪的蘇眉給吓着了:“三、三姑娘你怎麽哭了!”
蘇眉沒吭聲,直接就竄進屋,沖到正靠着床頭坐的林以安跟前,先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然後二話不說開始在屋裏一通亂找。
林以安聽到說她哭了,正擔心,結果她紅着眼跑跟前,連話都沒一句就開始亂逛亂翻。他又有些莫名。
“眉眉在找什麽?”
“狐貍精!你藏的狐貍精呢?!”
蘇眉聞言,氣呼呼地再轉回到床前,把眼瞪得溜圓。
林以安一愣,哭笑不得地擡頭看她:“哪裏來的狐貍精。”她腦袋裏想的都是什麽。
“不然你為什麽忽然就不見我了。話本裏說,狐貍精愛勾引書生,令他性情大變!”她委屈地說着,早就搖搖欲墜的眼淚落了下來,在她白淨的臉上淌出一道水跡。
林以安在她眼淚落下來那刻,連呼吸都停了,當即手忙腳亂的要找帕子。
可他今日換傷藥,衣服都是剛穿上的,哪裏來的帕子在身上。
他翻了袖子半天也沒翻出手帕來,聽着她已經咽嗚出聲,急得扯上自己的袖子,擡高手幫她擦眼淚。
“別哭別哭,沒有狐貍精,不是故意不見你。是實在傷口猙獰,一直露在外邊,怕把你吓着。”
她站着,他坐着,手擡得有些吃力。正想撐着身子再往前一些,她卻是自己靠過拉了,抓着他幫自己擦臉的手,一邊蹭臉上一邊哭:“我們是夫妻,這有什麽不能看和害怕的!”
她越說眼淚掉得越多,林以安都恨不得給這個小祖宗磕頭了,更何況吳子森就在邊上用陰森的眼神盯着他。
“眉眉別哭了,以後我換藥,你就在外間坐着。我隔着門跟你說話,給你讀話本。”
人啊,遇到處理不了的事情總免不得着急,一着急,有時就口不擇言地胡亂許諾了。
林以安現在就是這麽一個窘迫的處境,急得連冷汗都下來了,他何曾惹哭過姑娘家,這是老天派來降服他的吧。
雖然早晨的時候是有意想要疏遠一些,為吳子森能把她順利接出府做打算,可她現在的病情急不得,起碼也得等她腦後的血包消下去再一點一點試探。
所以他并沒準備今日就割開界限,是真因為腿傷,要把夾板取下來看情況,怕她闖進來看到不該看的。昨夜又幾乎一夜沒睡,還為她退親的事廢神思給柳四寫了封信,下午便撐不住睡死了,石頭估計也沒熬住根本沒聽見她的敲門聲。
但不管什麽原因,林以安現在就是悔不當初。
他急得狼狽,蘇眉倒是忽然止住哭聲,手還拽着他袖子,甕聲甕氣地問:“你說真的?”
林以安思緒一團亂,連連點頭。
只要這小祖宗不哭,讓他給磕頭給命都願意!
蘇眉總算露出笑來,朝他伸出手:“擊掌為證,不許反悔!”
林以安松了一口氣,手掌心輕輕與她的拍了一下,她順勢就抓住他手,貼着臉頰上甜甜地說:“夫君真好。”
這話讓林以安心頭忽地一跳,望着她淚痕斑駁的小臉,失笑去摸她的頭:“不,是眉眉真好。”
給了他從未有過的溫情,即便是她給到的短暫假象,也足夠彌補他過往人生裏的空缺。
該心懷感激的人是他。
他笑着,方才那些狼狽在他溫柔的神色中遠去,笑意跟着眼波蕩漾,眼底那抹柔光仿佛也蕩到了蘇眉心裏頭。
她不自知的去捂了胸口。怎麽心跳得又那麽快了,好像呼吸困難。
她扶着床沿坐下,把頭靠他肩膀上,低低地喊:“夫君……我怎麽好像真的有點頭暈了。”
林以安低頭,看到她嫣紅豔如芙蓉的一張臉,心也跳得有點厲害。
晚上,蘇眉賴在他屋裏用的晚飯。
自打她踹過林恒禮後,林恒禮就沒再來過這個院子,林以安的夥食亦不曾再出現克扣,甚至堪比嘉禧公主的份例。
蘇眉這頭吃得高興,嘉禧公主那邊卻摔了筷子。
“那個杜氏是什麽東西,蘇沁又是什麽東西!居然也想要把我拿捏在手心裏,任她們搓圓搓扁?!蠢賤的東西,即便走運救了忠義侯飛上枝頭成了侯夫人,也是個上不了臺面的粗鄙玩意兒,還想要挾我把蘇沁送進國公府來,做他們的春秋大夢!”
嘉禧公主氣得七竅生煙。
早上吳子森威脅她,晚上又來一對母女,真當她是好欺負的?!
惠嬷嬷看到杜氏送來的書信後一陣心驚:“她們是怎麽知道的,曹嬷嬷不是一直看着人,說絕不會出纰漏。”
“先派人查查老三那裏有沒有接觸什麽人,宣揚出去,就他得利!怪不得今兒答應得我那麽爽快,恐怕是早布好這一手了,至于忠義侯那個繼室和繼女……她們不是想進國公府嗎,那就把蘇沁連夜擡進府來。”
嘉禧公主見慣了後宮娘娘們的争鬥,處理這些勾心鬥角的事,各種主意那就是信手拈來。
惠嬷嬷大約明白她要做什麽,忙應聲派人暗中到侯府去。
與此同時,又有衛國公世子林以宗的小厮過來報信:“世子說豫王被聖上責罰,在宮裏跪了兩個時辰,這會才出宮。世子今晚恐怕要在豫王府裏照顧一夜。”
嘉禧公主一顆心霎時都提到嗓子眼,直到惠嬷嬷與她說蘇沁被擡進府了,焦慮的情緒都還未能緩解。
而蘇沁坐在轎子裏,又期盼又緊張。
月亮不知何時悄悄從雲層裏露了出來,幽幽的一片銀光灑落在窗戶上,把蘇眉眼前的棋子照出如玉般潤澤的顏色。
“落子無悔大丈夫。”林以安手指在她想要再拿走的黑子上一按,笑着睨她。
她手慢一步,盯着他指尖,飛快擡手把他按着的棋子邊上那顆捏起來,吧嗒一下落在別的地方。
“我是小女子,不是大丈夫!我要吃你的子了!”她快速拿掉屬于他的白子,捂嘴偷笑。
林以安看愣了,沒想到她居然還搞聲東擊西這套,再低頭看一眼被吃掉的半片江山,無奈搖頭。
還能與她計較不成?依着她,順着她就是。
“明兒就讓人給你買話本,給你念。”他認輸,履行對弈前許下的承諾。
蘇眉小小地歡呼一聲,笑得兩眼彎彎,吳子森抱着劍坐在對面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冷聲道:“表妹,到施針的時辰了,不能耽擱了。”
“是不能耽擱。”林以安看他一眼,附和一句,伸手去收拾棋子。
再晚一些,估計柳四就該到了。
蘇眉哼哼一聲,揚聲道:“我不回去,就在這兒施針好了。”
“表妹!這不方便!”吳子森最怕的事還是發生了,激動得站起來。
她也跟着站起來,仿佛要跟他比氣勢,一挺胸回道:“我夫君這兒有什麽不方便的!”說着,還回頭看了一眼林以安的雙腿,臉頰微微地發燙。
她伸手去捂了捂,才羞澀地再看他一眼繼續說:“而且夫君傷着腿,晚上起夜總是不方便的。我身為他枕邊人,應該照顧他,幫他搭把手什麽的……”
林以安手猛地一抖,握着的棋簍子吧嗒掉到地上,棋子滾了滿地,心中驚濤駭浪。
他瘸着,連站都站不起來,她要怎麽搭把手!
她、她這說的是什麽虎狼之詞!
作者有話要說: 林以安:已猝……
吳子森:同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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