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好好一場宴會橫生事端, 還是徹底丢掉顏面,無法挽回的事端,饒是在皇宮見慣一步敗落就粉身碎骨的嘉禧公主也沒能經受住。
她強撐着頭暈目眩将賓客送走, 心頭是從未有過的無力,只能暗中祈禱那些人還得顧忌她公主的身份,離開國公府後把嘴巴閉緊一些。
等人離開,她才有去探望長孫的空隙,一路再趕過去,屋內隐隐傳出哭聲。
是她那個不中用的兒媳婦,伏在床前哭得雙眼紅腫。
“你是在哭哪門的喪?!恒禮有你這個拖後腿的娘,是造了什麽孽!”嘉禧公主把蘇沁出事怪在長媳婦身上。
可不是就得怪她。先前設宴就毀在蘇沁身上,今日還毀在蘇沁身上, 長媳這個當家主母當的到底是哪門子的家!
出事後,李氏又恨又羞又懼, 被婆婆責怪,反倒哭得更大聲, 聽得嘉禧公主怒火中燒。也不管她什麽體面不體面, 上前一巴掌狠狠就扇她臉上。
“你再哭一聲,我今日就先讓老大把你休了!”
嘉禧公主咬牙切齒,目光更是淬了毒一般, 把李氏扇得歪着頭發愣。
局面鬧成這樣, 她們林家連留下杜氏母女都不行,只能憋屈地在衆目睽睽之下放她們出府。而且吳子森手裏還有先前威逼得到的退親書和庚帖, 和蘇家的親事徹底無法再挽回了。
嘉禧公主憋屈得很, 扇了兒媳婦一巴掌亦還無法洩憤,甚至更加惱怒。在這間,有人來禀報吳子森帶着蘇眉已經離開, 即便心裏做好準備,還是氣得險些眼前一黑就要昏厥過去。
“林家有你這個蠢婦,兒子的忙一點幫不上!還有個反骨的,幫着外人來拆自己家的臺!”她氣喘籲籲地罵着,眼神森然,“去,把那個賤種給我捆過來!”
她在宮裏算計人的時候,那個賤種的娘都不知道還在哪裏,她又怎麽會不知還有誰在背後推波助瀾!
她真是小看這個庶子了!
林以安對來勢洶洶的府兵一點也沒覺得意外。
如若嫡母不派人來,才不尋常。
石頭緊張地護在他跟前。蘇家的護衛得過蘇眉吩咐之餘,蘇臨亦讓他們盡力看護林以安,此時就跟那些府衛對峙着,守在他的房門口。
蘇家護衛甚至已經準備拔刀,林以安卻平靜地讓石頭去喊人來擡辇:“請他們也散了吧,他們到底是蘇家的人,留在林家被傳出去不像樣,沒得再連累三姑娘。”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在為蘇眉打算,石頭眼淚嘩嘩的,但也擰不過他,到底是出門跟蘇家的護衛說明。
蘇家護衛面面相觑,領頭的再三思索後說:“三爺不讓我們插手林家事務,我們唯有遵命,但我們主子吩咐不得離開林家,我們就在此處盡責守着。三爺再有什麽吩咐,我們亦還是會聽令。”
林以安沒多勸,笑着道一聲謝,跟着府衛離開。
林恒禮的住處在國公府的東邊,縱向穿過用不多時便也到了。
林以安極少踏足這片區域,坐在步辇上還有心情賞景。
嘉禧公主聽到來人禀報他到了,冷笑一聲,扶着惠嬷嬷的手道:“把人押過來!”
先前沒動手捆人的府衛終于沒再給他留情面,一左一右把他給架了下來。
石頭哭着沖上去攬林以安的腰:“你們不能這樣,三爺腿傷有傷,沒辦法站着!”
可他還沒碰到林以安,就被一把推到邊上,摔得站都站不起來。
林以安被拖着丢到嘉禧公主跟前,小腿斷骨處傳來劇烈的疼痛,咬緊牙關仍忍不住悶哼出聲。
他艱難地用手肘撐起上半身,冷汗淋漓。
嘉禧公主見他狼狽,心裏的恨意總算得到一絲絲的舒緩。
可這如何夠,她冷眼盯着腳下的人,冷漠地揚聲道:“請祖宗家法來!”
竟然是連問都不問一聲,直接就要打。
林以安聞言面上神色依舊淡然得很,只是把傷痛的狼狽再藏深一些,不至于讓自己真變得那麽可憐和無助。
衛國公府是馬背上立的功勳建立的,家法不像其他人家,一頓藤條便罷了。拎上的是成人手臂粗的長杖,效仿的軍營軍法,但凡犯錯,一輪就先得挨上十棍。
“打!”嘉禧公主轉身,到主位上坐下,用看貓兒狗兒的眼神睥睨着庶子。
随着她一聲,撐着身子的林以安霎時往前磕了一下。
長杖落下,皮肉與骨頭一塊發出悶響,那種悶響打的不但是身子,要連同一個人的傲骨都給敲下去。
林以安咬着牙,硬是挨着沒吭一聲,石頭在外邊哭得嘶聲力竭,他只在心裏默默數着數。
單薄的背被砸得離地面近一寸,他再撐着自己起來,腦海裏浮現蘇眉總為自己哭的模樣。心想,還好把她支走了,若是被她瞧見,恐怕又哭得他想喊她小祖宗。
然而本來只是他維持自己最後一絲尊嚴的舉動,在嘉禧公主眼裏卻是成了十足的挑釁。
府衛數到十下,她鐵青着臉厲聲道:“再給我打!”
一個賤種,今日她就是活生生打死了,也只是清理門戶!
府衛聞言,卻有點猶豫了。
三老爺傷着大家都清楚,萬一再打下去,真要出現什麽意外。他們就有些猶豫,畢竟衛國公還是算關注這個庶子,那日夫妻倆撕破臉皮的事他們有耳聞。
這一猶豫,無疑讓嘉禧公主火上澆油,“你們是死人嗎!是要我也給你們扒一層皮!”
府衛被罵得一激靈,深吸一口氣再朝着林以安背後砸下去。
十下已經差不多是他的極限,再遭重擊,林以安被震得五髒六腑都發麻,喉嚨一甜,咳出一口暗紅的血。
府衛吓得一哆嗦,長杖脫手,重重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跪倒哆嗦着:“夫人……不、不能再打了!”
“給我把他拖下去,也重重的打!你來繼續打!”嘉禧公主快要被氣瘋了,眼睛都是血絲,一擡手指向另外一個府衛。
她的長孫毀了,誰也別想阻攔她!
林以安疼得氣息微弱,死死攥着拳頭,盯着自己咳出的那口血,再次撐着從地上要爬起來:“你繼續打。”
得令來拖人的府衛都一愣,跪在地上幫着求情的更是紅了眼。
“好!果然是铮铮鐵骨,不虧是個能吃裏扒外的人!”嘉禧公主被他泥菩薩過江還護人的舉動氣笑了!
林以安先前一直沒有作聲。沒有反抗,确實是因為做了有損林家聲譽的事,而且這事還摻雜了他的私心。
于情,他愧對先祖,所以他領罰。可于理,他幫蘇眉不算錯,林家對蘇眉的種種算計讓人不恥到極點,是個有血性的人怕都不能袖手旁觀。到了此時聽到嫡母毫無一絲反省的責怪,亦是笑了。
“公主只道我吃裏扒外,可又曾想過忠義侯是那等吃悶虧的人。公主信不信,沒有今日的事,往後林家只會遭難更大的禍事?”
單單是蘇臨暗中回京,就證明了蘇家不會放過林家,那便不是今日單純的丢點臉面,或許傾覆也就是一瞬!
特別是嘉禧公主一心一意想要幫襯豫王,滋生豫王的野心!
忠義侯若真要恨毒了林家,此事就是遞到他手上的刀子,要林家命的刀子!
他幫了外人不假,可又何嘗不是在努力在兩家之間做一個緩和?
嘉禧公主此時哪裏還有理智可言,聽他居然還敢口出威脅,擡手抄起杯子就要砸他。
外頭響起一陣腳步和請安聲,是衛國公回來了!
石頭見到一個能為自己家三老爺做主的人,哭着朝衛國公一勁兒磕頭:“國公爺,救救我們三爺吧,他要被活活打死了!”
嘉禧公主心頭一驚,手上的茶杯沒能砸出去,就先看到丈夫瞪着一雙燒着熊熊怒火的雙眸進來。
“你果然把我的話當耳旁風!”衛國公冷冷睃着她,快步上前,把已經快昏厥的小兒子給扶起來。
邊上的府衛立刻上前搭把手,将林以安擡着放到椅子裏。
林以安閉着眼,一陣一陣地低咳。衛國公見他嘴角未幹的血跡,再側頭看一眼地上的血跡,心頭的憤怒翻湧,可在憤恨妻子的狠毒之餘又再眼神複雜看了眼小兒子。
他直直走到上首另一把椅子裏坐下,嘉禧公主手裏的杯子這才放下,是準備好好給丈夫掰扯一回。
林以安就是罪不可赦!
不想,衛國公先開口了:“你現在還要打要殺,你今日打殺了他,明日你長子就得給他賠命!”
“國公爺好魄力,寵妾滅妻,還要用嫡子給一個為祖上蒙羞的庶子賠命?!”嘉禧公主嚯地就站起來,不打算忍了,“那我今日就去宮中,請聖上來斷一回家務事!”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寵妾滅妻,嫡庶颠倒,衛國公免不得是真要被下老臉責難。
“你去。”衛國公卻絲毫不在意往門口一指,在妻子氣得直抖中嘲諷地笑,“快去。去和聖上說你怎麽算計蘇家三丫頭,才有家裏這出鬧劇。你再去和聖上說,是你堅持讓老三替換老大去盡孝心,幫我給故人送生辰禮,才會遭遇斷腿之禍。你快去跟聖上講清楚,講清楚每一件事,老大在牢裏就可以徹底不用出來了!”
嘉禧公主本還以為他要袒護庶子,正要發作,卻被最後一句話驚着了。
“什麽叫老大在牢裏就不徹底不用出來了?!”她聲音有不自知的尖銳,讓人十分不适。
衛國公又看了一眼小兒子,拍了拍膝蓋,沉聲道:“你知道老大幹了什麽事?居然買通山匪要中途伏擊老三,結果那些山匪還牽扯上刺殺太子的事!錦衣衛昨兒才從山匪頭頭嘴裏審出來,聖上隐忍一晚,當朝把老大下獄了!”
“……怎麽會!”前刻還嚣張得要打要殺的嘉禧公主腳一軟,直接跌坐在地上。
惠嬷嬷連扶帶拽都沒能把人扶住。
“你去啊,和聖上說你們還算計蘇家。雖然如今無戰事,但敵國在開春後就蠢蠢欲動,蘇家父子守在邊陲,你們就在後頭算計人女兒。聖上為了安撫蘇家父子,你用你的狗腦子想想,老大會加一條什麽罪!”衛國公見她怕了,一手指着她更不屑的嘲諷,“聖上若不是看在林家有開國功勞,恐怕當朝連我都給抓起來了。聖上是對太子多有不滿,可在刺殺儲君的事上,聖上絕對不會偏私,不然天下人要如何看待,他日史書恐怕也要添一筆罵名!老大居然能撞這上頭,即便匪夷所思的巧合,但買兇要殘害庶弟的名聲就不可能逃掉!”
他每說一個字,嘉禧公主臉色就慘白一分。
一直站在東側屋門口偷聽的李氏更是先承受不住,兩眼一翻昏厥過去。
丫鬟婆子驚叫,嘉禧公主猛地看向還在止不住咳嗽的林以安,爬起來就撲過去要撕打:“是你!是你算計老大!你個心狠手辣的賤種!”
衛國公驚得忙站起來要扯開妻子,嘉禧公主卻還沒碰到林以安就在驚懼交加中也昏迷過去。
屋裏霎時亂做一團,衛國公站在堂中,看看被擡到一邊坐下的妻子,再去看臉色白得近乎透明的庶子。
“以安,老大的事你知道吧。”他沉默片刻,幽幽嘆息一聲問。
林以安沒有隐瞞,低聲回道:“知道。”
“蘇家三丫頭的事,你參與了多少,你大哥的事,你又參與多少。”
嘉禧公主不糊塗,衛國公更不可能糊塗,他只是想知道真相。
“兒子都知道,父親把我逐出林家吧。”他一句話都不辯駁,垂了眸,将眼底地難過遮掩。
他先前就和蘇臨說過,他既然敢做下幫蘇眉的事,就有擔當的能力。
他知道大哥會出事,在柳四送來那厚厚一沓的供詞裏,他就知道。但他沒給父親說,說了也無用。
太子一心就想要給林家教訓,讓嘉禧公主看清楚局勢,讓她知道豫王那裏沾不得,如今只是抓了他大哥敲打已經是看在他替着擋一劫上酌情了。
所以他索性也把太子對林家的敲打利用起來。
畢竟太子讓他大哥下獄的理由牽扯着他,外人可能當是太子有意為難林家,可只要他父親去推算他出門的時間和太子遇到刺殺的時間,他又幫了蘇眉,父親肯定能聯想到他幫太子暗中做了一些事,所以這也算他為自己謀得的一條退路。
衛國公在他話落後卻又陷入沉思。是震驚他承認得痛快,也是在重新考量這個兒子的本事。
林以安在他心裏從來都是被為難那個,而他一貫也是逆來順受,縱容嫡母再刻意為難,皆雲淡風輕面對。這份不露山水的心思……細細想下來,他兩個嫡子居然都不及一半,更別提只有陰謀詭計卻毫無掌控大局能裏的長孫!
“以安,為父在你心裏,就如此無能和不辨是非嗎?”衛國公在沉默後又是一嘆,威嚴的面容染上傷感,“為父能不知儲君對林家的不滿嗎,又能不知事後忠義侯要如何恨林家?還是你認為我,絲毫看不出你暗中實則是維護林家的心?”
本做好面對處罰的林以安一愣,衛國公繼續道:“你是我兒子,沒有人能把你逐出林家,即便将來你兄長繼承了這個爵位,他也不能!此事不可再提,你且先回去休息。”
衛國公很果斷地拒絕他所想。他如何不知小兒子做下那些事,還是覺得心裏有愧于林家,心裏倒是真存着一份純善,讓他這個當父親的都感到慚愧。
說罷吩咐人好生将他送回去,還讓拿名帖請太醫,然後看也不看妻子,也沒理會長孫拂袖離去。
長子的事還得他操心,哪裏有空管這些蠢物!
林以安對父親的決斷是有詫異的,心裏又有什麽情緒滋生着。似感動,又似釋然,他垂着眸,壓着胸腔裏翻湧的血氣,指尖在酸澀的眼眶上按了按。
可林家如今确實不适合他再呆着了。
帶着紛至沓來的思緒,他慢慢堅持不住地陷入一片黑暗中。
石頭的驚叫都沒能喊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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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眉重新回到侯府,有些不适應的在自己閨房呆了一日,然後親自動手把一些擺設重新擺置。
紫葵幫着她哼哧哼哧擡高幾,不解道:“姑娘讓婆子來搭把手多好,您身子才見好些,累着了可怎麽辦?”
她說不,把東西擺到想要的方位,才揚着眉笑道:“要自己動手,才有家的感覺。我以前常跟着夫君捯饬屋子,他腿腳雖然不便,但也從來沒有假手于人啊。”
紫葵聞言直想嘆氣。
許郎中不是說姑娘腦後的血包散了,大概率就能記起前事,可怎麽感覺姑娘反倒臆症更嚴重了。
在林家,也沒見林三爺捯饬什麽,她倒說得信誓旦旦。
小姑娘可不知她滿腦門官司,自己跑去把花瓶再抱過來放在上頭,左看右看,滿意地不斷點頭。
蘇臨過來就見到妹妹搖頭晃腦的樣子,不知道她在高興什麽:“這花瓶好看?”
蘇眉回頭,見到兄長,已經沒有昨日的抵觸。
到底是親兄妹,相處相處,不可割舍的血緣就有奇妙的反應,倒也就讓她一心一意也重新去喜歡兄長。
“好看啊,夫君教我的擺設法子,能不好看麽?”她笑得燦爛,但不妨礙蘇臨對那花瓶立刻充滿嫌棄。
他啧一聲道:“什麽夫君,又胡說八道!”
“沒拜堂也是夫君!就好像我明明記不住你了,但你還是我兄長一樣!”她理直氣壯反駁。
蘇臨霎時無語,好像說得還真有幾分道理。
他愣了愣,忙呸一聲:“那不能相提并論!”
這丫頭越來越多歪理,容易把人繞暈,以前怎麽沒覺得她這般古靈精怪!
蘇臨記憶裏的妹妹,永遠是溫柔可人,貼心得很。
蘇眉卻懶得跟他争論。她能理解的,兄長嘛,妹妹嫁了別人,肯定會覺得失落。何況她母親早逝,父親不在的時候就是他看護自己,感情肯定比別的兄妹也更深一些。
她撇開這個話題,往他身後看了看,奇道:“怎麽沒見表哥跟着你。”
自打回家,本來是她小尾巴的吳子森就成了兄長的小尾巴,總是形影不離。
他是剛解決杜氏母女的事,把她們送到莊子裏去軟禁,中途還有發生一些事,他難得動氣,不想再見到母女倆,就讓吳子森親自押送。
畢竟是糟心事,蘇臨不欲多說,只道:“他忙去了。”
蘇眉哦一聲,讓他坐下喝茶,然後自己帶着紫葵說要去找什麽東西。
蘇臨是偷偷回的京城,即便現在邊陲沒有戰事,亦不可高調,在家裏出現時都是先屏退下人。故此也就呆在妹妹屋裏先休息,靜下心來思索杜氏嘴裏說的幾句話。
哪知蘇眉這一去,竟然是半個時辰過去,眼見到用晚飯的時辰,她還沒見人。
他正要派人去問問,一陣香氣就随着腳步聲從廊下飄來。
他坐在炕上往外看去,就見到妹妹發間綁着的緞帶在眼前飄過,然後她高興地聲音從外頭傳來:“哥哥快來用飯!”
他心念一動,想到什麽,立刻站起來往外間去。
果然見到她笑意盈盈地跟着紫葵在擺飯,一道一道放在圓桌上,水晶肘子、紅油羊肉湯、清蒸鮮魚等等擺了五六道。
“紫葵說我原來就常常給哥哥下廚,只要哥哥在家,總愛做這幾道菜。我今早研究了下菜譜,才重新下廚的,有廚娘幫忙,雖然不太記得做法了,應該不太難吃。”
她說着,把筷子送到兄長手上,站在旁邊一臉期待。
蘇臨心頭猛地一震,鐵血漢子在妹妹清澈的目光中居然眼眶發燙。
他拉着她也坐下,先給她夾了一筷子魚肉:“眉眉吃。”
夕陽從院子外照進來,拖出一道長長的光帶,兄妹二人坐在那片暖光中,仿佛又回到以前兩人總一塊這樣湊堆陪着用飯的溫馨時光。
他每道菜都細細地品嘗,不管鹹了淡了,都是一句好吃。這些都是妹妹的心意,味道自然天下第一!
蘇眉此時就有點佩服兄長了,她自己吃得不是皺眉,就是吐舌頭,結果他面不改色扒了三碗米飯!
“哥哥,你是……真對我好啊!”飯後,她捧着茶感慨。
也只有親哥哥才能做到這樣不嫌棄她手藝了。
“你現在倒是知道了?”蘇臨心裏高興,面上還是那副嚴肅的樣子。
蘇眉就捂嘴吃吃地笑:“我明兒再給你做!再過些天就能也給夫君做着嘗嘗!”
剛才還感動一塌糊塗的蘇臨,就覺得自己一顆真心喂了狗,氣得把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擱,去瞪她。
小姑娘已經笑得東倒西歪,絲毫不懼怕他道:“你們男人吃醋都是暗搓搓的麽,高興就高興啊,哄你高興我也歡喜,你就不能笑一個?!”
被她揭穿,蘇臨面上有些挂不住,斜眼去看偷笑的紫葵,好半會才抵拳咳嗽一聲道:“為兄甚是欣慰。”
蘇眉笑得更得意了,不過心中确實是在琢磨着要給林以安也練手幾樣菜,回去了好給他展露展露。
在晚間梳洗過後,她就趴在床上看話本,一邊看一邊犯相思,探頭去問正在點安神香的紫葵:“夫君那頭有回信嗎?”
她早上就給林以安以信寄相思,等了一天,卻沒等到回信。
她琢磨他是不是在忙先前說的事,所以耽擱了。
紫葵搖搖頭說:“不曾有人送來。”話落,不動聲色去看她一眼。
今兒世子爺跟她說,想要把姑娘直接帶到邊陲,那裏有也有府邸,把她喊去是問她近來的情緒。然後再和許郎中合計可行性。
如果姑娘知道要離京,也不知到底會是個怎麽樣的反應。
說不擔心是假的,特別是她現在還心心念念都是林三爺。
蘇眉聞言失落地躺倒,話本也不香了,索性睡覺。想着也許夢裏能遇到夫君呢!
哪知這一睡,一夜無夢,香甜得連身都沒翻,醒來後心情更低落了。
紫葵特別留意她的情緒,見她那樣多半知道又想起林三爺了,就找來緞子說要跟她做香囊,轉移她的注意力。私心地想,是不是要跟世子說說,哪怕先送姑娘到保定吳家也行,萬一有個什麽,還能就近找到林三也,循序漸進總比猛然斷了來得保險。
吳子森昨夜歇在莊子未歸,蘇臨還是一個人過來妹妹這兒,見她在做香囊,冷哼一聲就開始吃味。
蘇眉有七竅玲珑心,看着手裏醜醜的香囊,在兄長跟前面前晃了晃說:“這個是給兄長做的,兄長排第一!”
紫葵望着姑娘眼裏狡黠的笑,同情地去看一眼已經激動得捧着香囊左看右看地世子。
嗯,真有點兒像三歲的孩子,也太好哄了!
蘇眉完美避開大舅子和夫君間的争風吃醋,偷偷捂嘴笑,此際一個護衛焦急前來。
蘇臨一見人,認出是在放在林家的,不動聲色把香囊挂腰間就往外去,把護衛引到芭蕉樹下問:“怎麽了?”
“林三爺不太好。”護衛把林家發生的事都說了。
林以安挨了十一棍,雪上加霜,昏迷到昨天傍晚才醒。今日還在高熱,太醫也守在衛國公府,說高熱今晚不退,恐怕要熬不過去。
蘇臨眉心一跳,又問:“怎麽會任他被打,你們呢?!”
護衛道:“林三爺不願意屬下插手,說我們離開院子大刺刺出現在別人跟前,被傳出去,要毀三姑娘的名譽。”
“你們又上當了!”蘇臨臉色變了變。
林三是故意挨那頓打!
第一反應是朝妹妹的屋子看,哪知這一看,就看到小姑娘扶着門框正看着自己這邊。
他心頭突地一跳,示意護衛現在就離開,想着妹妹應該認不全放在林家的人。
不想,蘇眉對林以安的事上心,誰在那兒守着,她門兒清。
她提着裙子就跑過來:“是夫君那兒送信來了?”
護衛收到世子的眼神,支吾着不知道該怎麽回。
蘇臨深吸一口氣,扯出一抹笑來:“無事,就是派他來說林家的事辦得怎麽樣了。”
蘇眉将信将疑地打量兩人,然後做出想要回屋的樣子,蘇臨不知有詐,暗松一口氣。
結果她忽然扭頭,朝院門方向喊:“夫君!”
護衛一愣,蘇臨最聽不得她亂喊,反駁她中露了口風:“又胡說八道,他躺着下不來床,你唬誰!”
蘇臨話落,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暗暗喊了聲糟糕。再一看妹妹抿着唇,冷冷盯着自己,心虛得更厲害。
“哥哥,夫君究竟怎麽下不來床?!”
蘇臨在她的逼問中連冷汗都下來了,難道要告訴她,過了今兒她可能就要變成寡婦了?!
作者有話要說: 林三:謝謝兄長認可,我不會讓眉眉變寡婦的!
蘇臨:……我沒有,我不是,你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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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基友的新書《女兒身》BY左耳聽禪
徐家長子徐陌青性情陰鸷,狠厲毒辣,是個只能依靠輪椅行走的殘廢。
霍雲騰跟這個小殘廢向來不對付,一直想找機會好好收拾他一頓。
直到有一日他跟徐陌青一起被困在了深山老林,冷笑着等他坐在輪椅上尿褲子的時候,卻看到那向來張狂跋扈的人眼角通紅,緊咬着唇,發出一陣壓抑的低泣聲。
那時他才知道,這副看似刀槍不入的鋼筋鐵骨之下,包裹的竟是一副嬌柔女兒身。
一句話簡介:沙雕瑪麗蘇,男主二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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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千多字大長章~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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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0-06-13 16:17:31~2020-06-15 21:07: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45894136、我兒子長得像老頭、麻臉烏鴉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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