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夜雨

開學第一個月的最後一周，幾乎是被彭程睡過去的。

高二這屆的體育教練知道彭程的狀況，有次訓練結束後，特地找彭程談過一次。

“彭程，我跟你說，你這樣不行啊，聽你們班主任說你這星期幾乎每天都從早上第一節課睡到下午放學，你是不是覺得練體育就完全不用管文化課了？”教練話雖嚴厲，臉上卻是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這氣候一天天轉暖，春困春困，這春天上課打瞌睡，彭程也管不住啊。不過他倒是沒班主任說得這麽誇張，他認為老班根本就是在誇大其詞，目的只是為了想讓教練說他一頓。

彭程虛心聽教練講了近半個小時，講到教練自己的肚子都餓了，彭程立馬做了擔保，往後會好好聽課，晚上肯定早點睡。結局就是兩人再拉上個劉钊毅，一起出校門到小吃攤吃面去了。

這天晚自習彭程睡了第一節自習課，課間也是睡過去的，偏偏第二節自習課就醒了。不過準确來說，他算是被鄭箐箐的聲音給吵醒的。

“你怎麽還是這幾首歌啊，你最近都沒換歌聽嗎？”鄭箐箐拿着劉钊毅的手機，快速地往下翻，就看到劉钊毅手機歌單上的歌還是上次那些，沒更新幾首。

劉钊毅跟鄭箐箐的同桌悄悄換了位置，兩人第二節課就坐在一塊兒聊天吹牛，反正班裏學習的人也沒幾個，兩人更是肆無忌憚，越聊越大聲。

“大哥，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整天沒事就帶着個耳機晃來晃去？”劉钊毅嗑着瓜子，對鄭箐箐呸了一口。

鄭箐箐作勢舉起拳頭：“小樣兒，我看你是活膩了。”

劉钊毅連忙慫了：“我錯了我錯了，大哥我錯了。”

鄭箐箐對劉钊毅的慫樣兒很受用，收起拳頭，抓了一把瓜子繼續啃。

彭程也不知道他倆聊了多久，更不知道他倆在聊些什麽內容，反正他睡醒了也沒事幹，幹脆拍了拍劉钊毅肩膀，對聊得正嗨的兩人道：“瓜子給我一把。”

劉钊毅才發現彭程睡醒了，調頭道：“睡神終于醒了啊？”

彭程一個眼神過去，劉钊毅又嘿嘿笑：“你怎麽每天都這麽多覺來睡啊。”

說得好像劉钊毅平時上課不睡覺一樣，彭程想。不過說實在話，劉钊毅還确實沒彭程睡得多。

“你管這麽多呢。”鄭箐箐胳膊肘擋了一下劉钊毅胸口，而後抓過一把瓜子，給彭程，“彭哥一起唠嗑不。”

劉钊毅不樂意了：“你怎麽管我兄弟叫哥，管我叫小弟啊？”

鄭箐箐聳肩，完全不想拆穿劉钊毅天生有一種看上去就有做小弟氣質的事實。

彭程加入了兩人的唠嗑隊伍，問道：“你們聊什麽呢？”

“最近歌荒，求推薦呗，誰知道這二貨手機裏的歌都沒更新。”鄭箐箐靠牆面對着旁邊的劉钊毅坐，這樣稍微一側頭就能跟彭程面對面聊上。

“這樣啊。”彭程道。

鄭箐箐突然來了興致，忙對彭程道：“彭程你手機借我用用，我看看你手機有什麽歌。”

就借個手機，又不是什麽大事，彭程就從運動外套裏拿出手機，遞給鄭箐箐。

彭程用的手機是黑色的5s，沒設置解鎖密碼，手機68G的內存，也沒下幾個app，完全浪費了剩下的儲存空間。

鄭箐箐看彭程手機裏非自帶的聽歌app只有一個網易雲音樂，就直接點開了。

彭程平時不怎麽聽課，手機裏除了最近速度與激情的主題曲see you again算得上是跟得上潮流的，其他的歌基本都很老。不是周傑倫唱的就是陳奕迅，大多還是周傑倫的歌。

“啊……就這幾首歌啊？”鄭箐箐洩氣道，“你這樣活得有點不像我們這年代的。”

彭程好笑，這鄭箐箐說話一向挺逗的：“怎麽又不像了。”

劉钊毅插不上話，心思全放在磕瓜子上，但還是很有良心的替唠嗑小組的組員觀察班主任會不會突然出現在教室外。

直覺告訴鄭箐箐，要從彭程歌單裏找到幾首自己感興趣的歌算是沒戲了，她剛要把手機還給彭程，又突然想起了之前自己聽的幾首歌，便道：“彭程你喜歡聽周傑倫啊？”

喜歡倒算不上，就覺得好聽，彭程幹脆答：“算是吧。”

鄭箐箐又開始賣起了安利：“推薦你一個女歌手啊，她翻唱了好多首周董的歌，她叫劉瑞琪，我最喜歡她翻唱的那首《公主病》，唱得超有味道！”

彭程随口說：“是嗎，那你幫我下了吧。”

彭程之所以這麽說，無非是看鄭箐箐太熱情，自己實在不好意思掃了她的興，便随口說讓她幫自己把歌下了。但至于聽不聽歌，這就難說了，畢竟他無聊的時候寧可睡覺也不會聽歌。

“好啊！”

然後鄭箐箐就幫彭程把歌下了，又把手機還給他。

彭程把手機接回來，鄭箐箐剛張口想要說點什麽，轉而卻又癫狂了似的猛地轉回頭，只聽她壓低聲音提醒道：“老班！”

彭程和劉钊毅一聽，都條件反射般拿作業本把桌面的瓜子擋起來，裝作一本正經的看着書。

一個地方靜下來，便帶動了一片，最後整個班的人都發現不對勁，左瞧瞧右看看，果然發現老班出現在教室後門。

整個班從剛才的鬧騰轉變到鴉雀無聲也就花了幾秒鐘的時間。

班主任站在後門也沒多久，她審視了全班，低沉卻很有殺傷力的聲音便傳遍整個教室：“偷偷換座的給我換回去！”

卧槽，劉钊毅心中一緊，娘的，瓜子還沒磕完呢。

當然，班裏擅自換座位的也不止劉钊毅跟鄭箐箐的同桌，還有好幾個人呢。

所以換回去前的劉钊毅顯得特別掙紮，他想要把瓜子裝到外套口袋裏，偏偏鄭箐箐又不讓他帶走。

“你妹的，你拿走了我吃什麽！”鄭箐箐低着聲音道。

劉钊毅也小聲回她：“你剛才吃了那麽多，我就拿剩下的這些！”

班主任在後門把兩人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呵斥道：“劉钊毅！私自換座位後還這麽嚣張！”

劉钊毅聽老班都點了他的名字，只好作罷，瓜子都顧不得帶走，讪讪回到自己的座位。

鄭箐箐在座位上偷笑，班主任忍不住又說了一句：“還有你，鄭箐箐！笑什麽笑，寫作業！”

彭程憋着笑看着兩人，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也不知是什麽時候，開始下起了小雨。

等距離下晚修還差十多分鐘時，彭程才注意到窗外在下雨，而此時的雨已經下得很大了。

鄭箐箐跟同桌讨論：“怎麽辦啊，下雨了，我沒帶傘！”

她同桌道：“我也沒帶，不過我剛才在微信問我對象了，他說他帶了，放學跟我一起走。”

鄭箐箐被這恩愛秀得滿臉憤怒，她打算抛棄同桌，去投靠身邊的其他人。

而彭程則沒什麽好擔心的，他帶有傘，還是他上次下雨時帶來一直放抽屜裏，又忘了帶回去的，沒想到這次就派上了用場。

劉钊毅大老遠的給鄭箐箐扔了張紙條，告訴她自己帶了傘，放學可以跟她一起走，并讓鄭箐箐轉告彭程，放學就不一起回去了。

彭程表示知道了，這時也快下課了，他索性偷偷拿出手機，随便亂刷。

“N市市長齊XX落馬，在任時功績統統作廢。”

彭程看到這樣一條本地新聞，心想，竟然是發生在自己生活的城市附近，又不禁想起孫棟說過他爸聽來的消息，說是三中某領導公款旅游，孫棟整天巴不得那領導也被查了算了之類的。

叮叮——

下課鈴聲一響，劉钊毅沒跟彭程打招呼，就和鄭箐箐一起回去了。其他同學有傘的都走得快，沒傘的也大多打了電話叫家長開車來接人，統統踩了油門似的冒雨沖出教學樓。

既然沒人一起走，彭程也就不急着回去，他繼續刷着手機，等看人走得都差不多了，才開始不急不慢地收拾書包東西，而後背上書包要走出教室。

然而他一出教室大門，沒想到竟然碰上了齊钰跟吳嘉瑩站在一起。

吳嘉瑩怎麽會認識齊钰的？彭程當時這麽想，卻不是在想齊钰怎麽會認識吳嘉瑩。

從彭程這角度看，只覺吳嘉瑩湊得離齊钰很近，基本上都是她在說話，齊钰一直保持着友好卻不親昵的态度，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吳嘉瑩比較主動。

明顯齊钰和吳嘉瑩都沒帶傘，只能在教學樓等雨小點兒再回去。

彭程也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情緒，而後面無表情，走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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