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辰砂

兩人昨晚吃了蛋糕就先後去浴室洗了澡，衣服褲子當晚用洗衣機洗了甩幹，曬一夜就能穿了。

齊钰還有留在這兒的舊衣服穿，而彭程只能穿上齊钰他叔叔的白T恤當作睡衣。

第二天清晨醒來，齊钰接到叔叔的電話，說是珊姐今天中午的飛機回美國。

他想問彭程要不要一起去，兩人可以晚點再一起回L市，但如果彭程要急着回去上課，也沒關系。

彭程讓老媽給請了一天的課，對于上不上課自然是無所謂的，但要真叫他陪齊钰去機場送齊钰堂姐，他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以什麽身份一同去，總之怎麽都是多餘，還不如不去，盡管他是真的想多跟齊钰待在一起。

加上昨晚彭程心裏已經有了一個打算，需要的就是回去見到老媽了。

所以吃過叫來的早晨外賣後，兩人商量後打算是近中午時齊钰送彭程到火車站先回去，齊钰下午去機場送完堂姐，當晚就回L市。

如果回得早的話，晚上兩人還能約一頓夜宵。

齊钰送彭程進站，他叮囑彭程注意好身上的錢財，到L市了給自己回個電話，彭程答好，便揮了揮手跟他道別。

齊钰看着彭程揮動着的手上戴着那串模型手鏈，心裏暖暖的，兩人就此暫別。

彭程回到家的時候，正趕上老媽剛熱好菜。

“回這麽早啊。”趙女士看他一身風塵仆仆，語氣上也和平時沒什麽兩樣，就如同他剛從學校放學回家吃飯一樣。

彭程書包都還丢在學校，回來把電車鑰匙和錢包手機之類的扔到一旁，就坐到飯桌上，道：“老媽，我肚子餓了。”

“餓了就去洗手吃飯。”

“好。”彭程狗腿的笑道。

飯桌上，趙女士開頭問，彭程就主動把這次去N市的目的和齊钰的事都給她說了。

趙女士怎麽着也是個當媽的，對齊钰母親的做法她雖感不齒但也沒明确的在兒子面前說出來，彭程感受得到，老媽是挺喜歡齊钰的，經他又把齊钰的事情添了些悲郁色彩一說，老媽就更是有些心疼齊钰了。

“那你以後對齊钰小朋友好點，多請人來家裏吃飯，哎，大人的錯怎麽都怪罪不到小孩身上，那孩子平日裏應該也藏着這些心事偷偷難過吧。”

彭程扒了口飯，唔了一聲。

他心裏鼓足了勇氣，想了無數種把話說出的可能，甚至做好老媽會動怒的最壞打算，手心仍是因緊張而出滿了汗。

“老媽，”彭程把碗筷放下，神色認真，突然道，“我想跟您說件事。”

趙女士不知他怎麽突然這麽嚴肅，疑道：“嗯？”

“我喜歡齊钰。”

趙女士停下夾菜的動作，皺着的眉的愈來愈深，她似乎把這短短的四個字拆開一個接一個塞進腦袋裏消化，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而後，她動了動筷子，又繼續夾菜吃飯。

“哪種喜歡？像對那些以前跟你玩一起的女孩那樣嗎？”

“不是！”彭程解釋道，“我跟那些女生……就是玩玩，不是喜歡，可是我對齊钰……”

“行了，”趙女士冰涼的聲音打斷了他要繼續下去的話，沒有駁責，也沒有埋怨，“吃飽了回房待着，我給你請了一天的假，下午不用去上課了，而且我知道你就算去了也不會好好聽課。”

“老媽！”彭程急道，“你聽我把話說完……”

“晚上，”趙女士将視線從飯菜上轉移到坐在自己正對面的兒子臉上，一字一頓道，“你讓媽媽好好想想，晚上再跟你談，好嗎？”

彭程看着老媽這個意味不明的眼神，心裏很不是滋味。

“好。”他道，而後拼命的解決掉午飯，洗碗，拿上手機回房。

鎖門前，他對着還坐在飯桌上不急不緩吃着飯的老媽道，“您要想跟我談，随時過來叫我。”

不等老媽回答，他匆匆掃視了一眼老媽略有落寞的背影，落荒而逃般關上了門。

彭程原先是想睡個午覺，結果開着空調，愣是将一個下午睡過去了，醒來時看了眼時間，都快下午五點了。

其實他也不困，就是沒事幹，齊钰應該都和叔叔一家待在一起，孫棟他們又在學校上課，完全沒人跟自己耗時間，也只好趟床上了。

他現在也說不上心裏很亂，把憋在心底的話跟老媽一說後，反而是有種輕松感，讓他大松口氣。

可他還是猜不透，平時對自己那麽好的老媽，現在究竟是怎麽想的。

想起中午在飯桌上，老媽也沒動怒，沒對他表現出一絲埋怨，所以說，老媽會不會支持他？

他原本以為老媽下午會繼續回工作室上班，晚上回來後跟他談，但當他要出門上廁所，路過書房時，竟看到老媽趴在電腦桌上睡着了。

他的心咚的一下，受到撞擊。

心裏浮出無限種猜測，最有可能的還是老媽因為自己的“出櫃”而打亂了生活節奏，連班也沒去上。

他負疚般落魄逃離，害怕現在這幅模樣被老媽看到。

可他，即使愧疚，也并不後悔。

遲早會有這一天的，他只是想把最想說的話，說給自己最親近的人聽。

彭程能做幾個菜，雖然說不上多好吃，但也沒到讓人吃不下的地步。

已經到了飯點，彭程索性打開冰箱，打算做一頓飯。

今天老爸應該也上的夜班，晚飯就會在醫院食堂解決。所以他只炒了兩個菜，順便把中午老媽做的湯熱一下。

興許是炒菜的味太嗆，趙女士醒了。

她往窗外望了望，發覺天色稍微有些晚了，再一看，自家寶貝兒子竟難得下廚了。

剛才自己在書房睡着的模樣怕是被撞着了吧？

她中午聽了彭程說的那一席話，完全沒有了要去上班的心思，思考再三，最終在書房打開電腦查閱了許多資料。

一個下午的時間，她幾乎點進了幾百個網頁窗口。

她無法描述自己中午聽到那些話從兒子口中說出時，是一種怎樣的心境。

當時的她看上去似乎是有些冷靜和淡然的，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有多慌張和手足無措。

兒子說他喜歡齊钰。

兩個都是男孩，一個男孩說他喜歡另一個男孩。

如果沒見過齊钰，她甚至以為會是什麽不三不四的人把自己兒子帶歪了，可她确确實實和齊钰接觸過。

那是一個很好的孩子，她能感受出來。

要說帶歪，也是自家孩子把人給帶歪了吧。

想到這，她又有些頭疼了。

最終，緩緩呼出一口氣，那種如坐針氈的感覺已經消失不見，她做了個決定。

她走出書房，彭程正好把飯菜都端到飯桌上，兩人視線對上。

“老……媽。”

“嗯。”趙女士用平時和彭程說話的語氣，誇贊道，“手藝不錯啊。”

菜的确是挺香的，看來彭程挺久沒下廚，廚藝倒是長進了不少。

“老媽。”彭程支吾道，“吃……吃飯。”

他有些緊張。

如同中午吃飯時的場景，兩人都坐在中午所坐的位置上。

“昨晚睡齊钰叔叔家？”趙女士突然開了口。

“啊？”彭程反應過來，“他叔叔以前的房子，就我跟他兩個人。”

趙女士用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掃了他一眼，彭程立即解釋道，“我們沒幹嘛……！”

老媽噗的一下笑出聲來。

彭程突然有些松了口氣。

“媽媽今天中午查了很多資料，”趙女士轉而又謹慎道，“你了解同性戀這一群體嗎？”

彭程搖了搖頭。

“兒子，那你……确定你真的是喜歡齊钰嗎？”

“嗯，我真的很喜歡他。”彭程很堅定道，這沒有什麽好不恥的。

“好吧，”趙女士問，“你希望媽媽說些什麽，又或者是媽媽能為你做什麽？”

彭程猶豫了片刻，一字一頓道：“老媽，其實我可以瞞着您，不告訴您，但我之所以選擇說了，是因為我愛您，我……做不到瞞着您，我只想您如果能接受，就祝福您寶貝兒子能追到人家，以後您能像對待家人一樣接納他；如果不能接受，也沒什麽，我只希望您不要阻止我，因為我真的愛他，我做不到放棄他。”

趙女士有些怔住，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她掩飾般移開視線，腦袋裏回想起中午搜索出的那些信息，說是有些青少年在發現自己喜歡同性後，接受不了這一事實，又不敢輕易對他人傾訴，只能憋在心裏，日複一日，最終緩上心理疾病。

“媽媽對這些都了解的不多，媽媽做不到馬上就對你說，是支持你，還是反對你。”趙女士道，“但是你要知道，媽媽也愛你，媽媽希望你好，不希望你往後的人生裏被人說三道四……”

“我不在乎，”說到這兒，彭程有些梗咽，“我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只要他能跟我在一起，你們都能接納我跟他，就夠了。”

趙女士聽他這麽說，也不禁紅了眼眶，她動容道：“可齊钰那孩子呢，他喜歡你嗎？他也喜歡男孩嗎？”

“我不知道。”彭程的聲音聽上去很抖，抖得可怕，他像是把很長一段時間憋在心底、壓得他難受的巨石卸下，他道，“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可是我好喜歡他，老媽，我真的好喜歡他……”

看到兒子借着将臉埋到飯桌上，竭力要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掩蓋住，她忍不住柔了柔兒子的頭發，像是小時候他剛學會走路摔倒在地上的畫面一般，她沒将他扶起來，而是柔着他的發，鼓勵他：自己站起來吧。

“媽媽不會反對你，你想怎樣，就怎樣吧。”她嘆了口氣，妥協道，“只要怎樣都不要強迫對方，傷害對方，至于你們能不能走到一起，就看你們自己了。”

彭程聽到她這一席話，竟然忍不住哭出了聲。

“謝謝老媽。”彭程梗着聲音道。

趙女士仍舊撫着他的發，笑了笑，柔聲道：“傻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想不到吧？

biubiubiu~小天使們接住啦=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