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向晚
沒過兩天,付行雲就知道記者有啥值得說的,還是那老三樣。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打聽出來孟清住在那兒的,标題也寫得酸裏酸氣的,說他受舊事打擊,上門向舊時情人尋求安慰,在舊情人的別墅一待一個下午。沒砸出什麽水花,付行雲也就笑笑,迅速滑過去了。
有另外的事情占據他的心神。
小江在電話裏小心翼翼地問他:“哥,咱們和編劇導演碰個頭。”
付行雲躺在沙發上,故意裝傻,問道:“哪個編劇哪個導演?”
“就那個啊,孟哥給你看的那個啊。”
付行雲拖着聲音說:“那個啊,我說接了嗎?”
小江着急地說道:“這本子孟哥都說好啊,而且聞導最近勢頭正猛,大家都盯着他的新片呢。再說了,這個本子和哥你的名字一樣啊,多有緣,多有看點,你不再看看嗎?”
“先碰個頭看看吧。”付行雲說。
“哎,好好好,我這就聯系安排。”
付行雲從沙發上坐起來,連忙警告道:“我沒說接啊,你別把話說滿啊。就說不一定接,知道嗎?”
小江滿口答應着挂了電話。
等到碰頭的那天,小江負責開車,地點是他定的,定的付行雲最喜歡的一家江邊的紅酒會所,付行雲專用的包間,高層大窗景就對着江,一覽鬧市夜景。小江在時間上從來沒出過錯,停好車時,預留了五分鐘電梯時間,估計進包間的時間就和約定的差不離。
但停好車後,付行雲偏偏在車裏硬是磨蹭了十分鐘才下車。
上樓之後,包間裏已經有人了,聞逝川一個人坐在窗邊。付行雲在他對面坐下,兩人還沒說話,小江就笑着說:“雲哥、聞導,你們先聊,我去叫點吃的喝的。”
哪裏需要他去叫啊,這個紅酒會所是付行雲常來的,都不需要去叫,估計待會兒就有人按着付行雲往常的習慣送東西上來了,但小江還是腳底抹油地溜了,讓付行雲再一次打心底裏佩服他這種趨利避害的直覺。
聞逝川還是穿着他常穿的無袖t恤和牛仔褲,一點兒都不像個小有名氣的導演。付行雲的目光飛快地從他手臂紋身上收回來,看向桌面上擺着的劇本,揚了揚下巴,傲慢地說道:“說說?”
聞逝川看着他,說道:“等編劇來說吧,她上洗手間了。”
又沉默了,好像上次在狹窄雜物間裏的吻已經煙消雲散,連點餘熱都不留。付行雲被他噎了一下,看向窗外,心裏很不得勁。幸好沒一會兒,小江回來了,劇本的編劇也跟着進來了。
很意外,這個編劇付行雲居然認識。
是一個黑色自然卷的年輕女生,穿t恤牛仔褲,五官不出色,只有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看人的時候直勾勾的,野性十足。付行雲知道她,她是聞逝川那部《人生海海》裏的女主角,她在裏頭叫“小乖”,劇本上寫着她的大名,餘向晚。
聞逝川很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神色,問道:“認識?”
付行雲移開目光,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看了他的電影,掩飾道:“之前不認識,現在認識了,餘編,幸會。”
付行雲站起來想和她握手,餘向晚卻徑直坐下了,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付行雲要和她握手,仿佛受了驚似的,匆匆地握了,好像握的不是付行雲的手而是什麽奇怪的東西。
“抱歉,我”餘向晚匆匆喝下一大口檸檬水,說道,“唔之前沒這麽正式過”
付行雲和小江坐一邊,聞逝川和餘向晚坐一邊。
小江幹笑着活躍氣氛打破僵局:“雲哥看了劇本之後覺得很感興趣”
付行雲在桌子底下猛地踩了一下他的腳,他倒吸一口氣,聞逝川不置可否:“是嗎?”
小江連忙改口:“是我我很感興趣”
場面一時間非常尴尬了,只有餘向晚好像完全不受這個尴尬的氛圍影響,她正在興致勃勃地打量付行雲。付行雲不清楚這個劇本的創作是他們倆中誰作主導,他不去看聞逝川,只問餘向晚:“餘編,你為什麽覺得這個本适合我?”
餘向晚眨眨她那雙大眼睛說道:“我看了一些你近期的作品”
付行雲挺直了腰,挪了挪屁股坐直了,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她接着說道:“說實話,你演得挺一般的,如果不是靠!好痛!川哥你踩我幹嘛!?”
聞逝川沉默着看向窗外。
付行雲:“”
更尴尬了。
小江左看右看,坐立不安,好像沙發長了嘴在咬他的屁股。付行雲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他知道自己演技不算頂好的那種,但被一個年輕小姑娘當面這麽直說,面子上還是有點挂不住的,尤其當聞逝川還坐在對面,他只覺得今天來的這一趟簡直有些自取其辱。
他說:“其實這個本子一開始我沒打算接的。”
付行雲臉上還帶着點笑,但小江看着他就知道他生氣了,只得連忙接在付行雲後頭說道:“這個風格其實很有挑戰性,我還把本子發給了咱們經紀人孟哥。孟哥很有眼光的,他說了這個很值得一試咱們才來的。”
他意思就是付行雲給了孟清面子才來碰頭的,給付行雲打了圓場。
付行雲這下火氣下去一些了,反而輪到聞逝川不開心了,誰也沒察覺出來,但付行雲能察覺。聞逝川依舊沉默着看窗外,姿勢表情都沒變,但付行雲就是知道他不高興了,雖然不知道原因是什麽,但他此時不高興,付行雲就高興了。
餘向晚好像壓根沒搞懂他們的潛臺詞,依舊以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倔勁兒繼續說。
“我把這個本給了川哥看,川哥和我說”
餘向晚的話突然停了,因為付行雲突然皺着眉叫了一聲,每個人都看過去,付行雲只是瞪着聞逝川,冷冷地說道:“你踩到的是我。”
現場氣氛降至冰點。
付行雲問道:“和你說什麽了?”
聞逝川突然站起來:“我出去抽根煙。”
他匆匆從包廂裏出去了,剩下三個人面面相觑,小江連忙站起來:“我、我去找聞導。”
最後只剩下付行雲和餘向晚四目相對。
為了免去尴尬,付行雲移開目光,低頭去翻桌上的劇本,簌簌地翻了幾頁,最後又回到封面,他看着封面上的标題,那兩個與他名字重合的大字,問道:“名字誰起的?”
一時間,付行雲也不知道自己心裏到底有些什麽樣的期盼。
餘向晚說:“我。”
“是嗎,”付行雲幹巴巴地說道,“為什麽這麽起。”
餘向晚兩只手臂都擱在桌上,整個人身體呈現前傾的姿态,她對付行雲十分好奇,她的心情完全不受剛才的一系列尴尬對話影響,她解釋道:“‘行雲’就是漂浮的雲嘛。一提到‘行雲流水’這樣的詞,大家都會覺得很潇灑、不受拘束。但其實漂浮的雲都特別孤獨,你有讀過曹植的《王仲宣诔》嗎?‘行雲徘徊,游魚失浪,歸鳥忘栖’,這是一種很悵然若失的感覺。”
付行雲學歷只有高中,他沒讀過,也沒怎麽聽懂她解釋的意思。
他擡頭看向餘向晚,餘向晚正盯着他,她眼神很直接,有侵略性,甚至讓付行雲感覺到有一點冒犯。
她說:“其實都是瞎編的。我覺得這個題目川哥會很願意拍,他不買的話我這個劇本賣不出去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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