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捉蟲）

蔣迎南穿着一身地地道道農民補丁裝，看上去就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他走到一個賣生活用品的櫃臺道：“這邊洗頭用什麽？”

售貨員這才停止了滔滔不絕的聊天，轉頭道：“買洗發粉啊？買多少？”

洗發粉……

蔣迎南不了解，這個時候還沒有洗發精嗎？不過只要是專門用來洗頭發的，就肯定比面堿肥皂好。他想買，忽然就發現自己不知道這個洗發粉是怎麽賣的？一盒一盒還是一袋一袋？

蔣迎南道：“怎麽賣的？”

售貨員似乎非常不耐煩和他說話，從櫃臺底下拿出一個圓柱狀的盒子道：“三毛一盒。”

那盒子不算小，應該能用挺長一段時間，蔣迎南就開始掏錢。買了洗發粉又想起孩子洗澡沒有肥皂，于是又道：“再來兩塊香皂吧。”

售貨員還覺得挺稀奇，從鄉下來買東西的人也不少，還是第一次見只買這些東西的，農村的男人也這麽愛幹淨了？想着就擡頭一看，然後就看見了蔣迎南那在滿是補丁衣服承托下依舊俊秀的臉。

售貨員就奇了怪了，自己天天在百貨大樓裏上班都沒捂白，怎麽一個農村漢子長這麽白淨？

蔣迎南買了洗發水肥皂又想起牙刷牙膏好像也要買，這樣林林總總一下子買了不少東西。準備走的時候又看見一旁有棉布賣，想起兩個孩子還穿着補丁衣服，蔣迎南別提多想買了。

可是布和洗發粉這些東西不一樣，買布光有錢可不行，還要有布票。蔣迎南就只能望布興嘆了，正準備走，那售貨員看樣子對他有點好感，見他看了棉布好幾眼，就道：“是不是想買布呀？”

蔣迎南擺手道：“沒有布票。”

“不用布票。”售貨員從旁邊櫃臺拿出幾捆布料出來道：“殘次品你要不要？不用布票買，就是花紋有點印歪了，都是好棉布嘞……”

何翠芝一邊買菜一邊等蔣迎南，一直等菜賣完了，她和旁邊的一位大姐瞎聊了半天，大兒子還沒回來。

城裏這麽大，要找兒子也不知道去哪兒找。等着等着她就有點擔心，兒子手裏剛有了錢就跑不見了，不是去哪裏賭錢去了吧？她就這樣擔憂了等了半天，蔣迎南這才抱着一堆東西回來了。

何翠芝遠遠看見兒子抱了不少東西走過來，當場就黑了臉。等蔣迎南走近了之後，她就忍不住數落他，“手裏有錢了是吧？你是大款了是吧？買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是錢多了燒得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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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迎南本來高高興興的過來，沒想到立刻就被何翠芝數落的差點找不着北。好半天他才找到自己的語言，他把懷裏一塊藍花布往何翠芝面前一湊，道：“媽，好看不？”

何翠芝一看，就翻白眼道：“買的這是什麽東西？你就不會買點你穿的棉布？有點錢就知道亂花……”

“媽這是給你買的。”蔣迎南道：“我哪能穿這個花色。”

一聽是兒子給自己買的，何翠芝态度立刻就不一樣，臉色瞬間變得紅潤有光澤起來。她伸手把藍花布拿在手上摸，嗔怪道：“這不過年不過節的，給媽買布幹什麽？浪費錢。”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是臉上的笑容就沒收起來過。蔣迎南知道她就是嘴上不饒人，女人嘛，哪有不喜歡收禮物聽好話的？蔣迎南就道：“給媽買東西怎麽能說是浪費錢呢？你看你把我從小拉扯大沒少費心，兒子給你買塊布怎麽了？也就是兒子現在沒什麽錢，等以後賺了錢，媽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買。”

生于農村長于農村，一直老實巴交的何翠芝哪裏經受得住這樣的語言轟炸？立刻就被蔣迎南哄的找不着北了，嘴巴笑的合都合不攏。

她一手拿布，一手摸着蔣迎南袖子上的補丁，道：“就買了這麽一塊布？”

“還有呢。”蔣迎南又拿出兩塊布道：“還給幾個孩子買了布。”

“啧。”何翠芝又有意見了，不過由于剛剛蔣迎南哄的太過成功，她發不出來火。就道：“真是的，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做新衣服就是浪費，你怎麽不給你自己買一塊布？”

蔣迎南就笑，何翠芝知道他疼孩子，也拿他沒辦法。就道：“回去吧，去供銷社買塊肉，中午媽給你燒肉吃。”

“哎。”蔣迎南挑起擔子，把買的東西都放擔子裏挑着，道：“媽你做菜最好吃了，我光想想就饞死了。”

“知道你嘴饞。”何翠芝心情好走起路來都感覺腳底有風，“多買點肉，做兩餐吃。你看你都瘦成這樣了，再蒸個蛋吧，不能虧了身子……”

回去的路上擔子裏沒什麽東西，走起來也輕松許多。一路上何翠芝對蔣迎南噓寒問暖，感覺從今天過後，親生的就只剩蔣迎南一個了，蔣帶妹和蔣小寶都得靠邊站。

回了村子，去供銷社買了肉。一回家就看見家裏的小孩都在院子裏探頭探腦，看見他們回來，蔣小花蔣守業邁着小短腿沖到了蔣迎南身邊，一人抱住蔣迎南一條腿，一起甜甜喊：“爸爸！”

蔣迎南把擔子放下來，提着肉道：“看，這是什麽？”

“肉！”

蔣小寶也蹦了起來，何翠芝拿着肉去廚房，看着幾個小孩一臉饞死了的樣子，沒好氣道：“一個個肚子裏全是饞蟲。”

蔣迎南又把布料拿出來道：“小寶你也過來。”

蔣小寶一看見小花布就是眼前一亮，她走到蔣迎南面前也沒說話，但是那雙充滿期待閃閃發光的眼睛還是暴露了她。蔣迎南道：“把布拿去給媽，讓媽給你們三一人做一件新衣服。”

“嗯，好！”蔣小寶接過布，充滿使命感的道：“哥你放心，以後小花小業跟着我，我肯定不會讓人欺負他們的。”

“……”這話跟誰學的？蔣迎南無語的揮手，“去吧去吧。”

兩個小的長這麽大也沒穿過新衣服，眼睛就盯着小寶手上的布看。見小寶跑進了屋子，他們也跟着跑進去，嘴裏還在快樂的喊：“有新衣服咯！”

蔣帶妹在一旁目睹了全過程，見大家都拿了東西走了，他湊過來道：“哥，給我買了啥呀？”

蔣迎南彎腰從籮筐裏拿出牙刷和牙膏，道：“這是給你的，要早晚刷牙，你要是再敢在我面前龇着你那黃牙，我打不死你。”

蔣帶妹：“……”

蔣帶妹拿着牙膏牙刷站在原地，一陣蕭瑟的風從他身上吹過，他忽然就有了一種被全世界抛棄了的凄涼感。

剛賺了一百多塊錢，一下子就花了好幾十。不過蔣迎南并不心疼，錢是賺來的，光靠省着用是積攢不了財富的。他打算在山上多挖幾個陷阱，這樣時不時就能捕獲一些野物，不僅能存錢還能改善家裏的生活。不過并不能完全依靠于此，他得想出一個辦法獲得穩定的經濟來源。

這次買的豬肉，不比上次一只幹瘦的野雞。何翠芝中午燒了一大碗紅燒肉，裏面沒加什麽配菜。肉炖的又香又爛，盛出來紅紅的，上面撒着蔥花，光看這賣相就讓人忍不住流口水。

剩下的肉和土豆一起紅燒了，燒了一大碗，晚飯也有肉吃了。

這下不用何翠芝自己動手，蔣小寶一早就把家裏大門給關上了，還插上了門栓，保證沒人進的來。

紅燒肉端上來了，蒸蛋端上來了，連鹹菜何翠芝都炸了豬肉炒了一碗，後面有端上了地裏剛割的新鮮青菜炒了一碟。

一家人圍着桌子坐好，蔣帶妹看着一桌子好吃的，笑的眼睛都眯成了線，“今天跟過年似的。”

蔣來喜作為一家之主，一向都是沉默寡言的。今天他難得有了興致，拿出了藏了不知道多久的酒。何翠芝一看，就不樂意道：“下午不幹事了？”

“就喝一點。”蔣來喜拿了三個小杯子，對蔣迎南和蔣帶妹道：“來，爺三兒一起喝一杯。”

“好。”蔣帶妹立刻拿酒壺給爸給哥哥倒酒，難得大家都高興，家裏的爺們兒喝點酒也沒什麽，何翠芝也就不說什麽了。

爺三兒先是碰了一杯，之後蔣來喜又舉起酒杯，蔣迎南兄弟倆連忙端起酒杯。蔣來喜道：“我呢也不太會說話，但是看你們兄弟倆肯學好，肯好好過日子，我這心裏呀比什麽都高興。”

何翠芝拍了蔣來喜一下，意思是說這個幹什麽。然後又想到之前兩個兒子不争氣，老大的媳婦兒都跑了，日子過的不成個樣子，忍不住心裏難過，紅着眼睛撇過臉去。

蔣迎南也知道之前兩個不争氣的兒子讓二老受了不少罪，他舉着酒杯道：“爸你放心，兒子真的學好了。以後兒子一定争氣，努力賺錢讓一家人都過上好日子。”

蔣帶妹原本就渾渾噩噩的，也是被蔣迎南逼着才幹了兩天像樣的事。現在被家裏這氣氛一感染，他也學着蔣迎南的樣子道：“爸你就放心吧，我保證再也不賭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