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烏龍

趙詩蕊深深嘆了口氣，她是二年C班的表演生，從入校時就一直憧憬學校的戲劇社，夢想着有一天能夠成為社團的成員，為此她參加了好幾輪面試，從大一參加到大二，可惜每次都被無情刷了下來。

她的朋友李歡歡也是這樣。

前兩天她們再一次去了一趟戲劇社，結果并不意外。正低落着，兩人看到了學校裏的名人，那個一入校就因為長得太美而被全校知曉的新生，對方也是來參加戲劇社的面試的。

見到那個新生的一瞬間，趙詩蕊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想到了那群舔狗男生，想到這個新生想要加入戲劇社根本不需要演技，只需要她朝那群男的笑一笑就可以了，她想到了這些，突然憤怒。

她和李歡歡對那個新生冷嘲熱諷，結果卻被啪啪打臉，新生根本不屑于當花瓶，她的演技相當好。

她們灰溜溜地跑了，等跑出明珠劇院，被外面的陽光一照，她們後悔了。

她們本來就不是那種偏激的人，卻因為自己的失敗控制不住脾氣遷怒于無辜之人，實在有夠丢臉的！

這件事雖然已經過去，但兩人并沒有忘記，為此都快生出心理毛病了！

“我們怎麽會說出那種話呢？”趙詩蕊現在想起當時的情景還覺得丢臉，“唉！太醜陋了！”

李歡歡同樣低沉：“要不，詩蕊，我們去道歉吧？這麽拖着不是個辦法，我心裏過不去，更難受！”

說到這裏，兩人相視一眼，同時嘆了口氣。

此時她們正坐在學校裏的那棵百年銀杏樹下，樹蔭很好地為她們遮擋住了陽光，卻無法剪除她們內心的煩躁。

趙詩蕊終于鼓起了勇氣：“好！我們去道歉！”

她握起了拳頭。

這時，一滴墨綠色的液體突然從空中墜落，滴落在她緊握成拳的右手上，啪嗒一聲。

“？？”她疑惑地将手送到眼睛下，“這是什麽？”

她喃喃了一句，接着擡起頭。

那一瞬間，原本正常的視野突然被斑駁的綠色所充斥。

是的，斑駁的綠色！

就好像是故障了的電子屏，整個世界分布着一堆堆綠色的色塊，詭異得讓人無法做出反應。

“……老天……”

是她眼花了嗎？

她僵硬地看向自己的朋友，然而就在她低頭的剎那，那棵伫立在A戲校園百年有餘的銀杏樹就像融化了一般，突然往下滴濺粘稠的液體，越滴越多，淅瀝瀝，就像突然下起了雨一般！

“啊啊啊！”

趙詩蕊和李歡歡猛地抱頭尖叫，想逃跑，卻被那銀杏樹探出的黏滑樹枝給纏住，下一秒卷向樹梢，就像樹上多了兩個綠色蠶蛹一般。

她們昏了過去。

與此同時，A戲校園陽光頓失，整個校園像是挪進了異世界，所見之處全是斑駁的綠色色塊。

“怎麽回事？”

“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還是我認識的世界嗎？”

學生們騷動起來。

有膽大的學生伸手去觸碰那些綠色色塊，一經觸碰便失去了自我意識，像傀儡一樣自發地朝校園裏的那棵銀杏樹走去，一走近就被裹成蛹卷到樹梢。

女寝五樓。

沈玥收縮着自己的雙臂，以便減小自己的體積讓自己遠離那些無處不在的綠色色塊，她的兩只眼睛因為注視着面前距離她兩厘米不到的色塊而變成了鬥雞眼。

“這這這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快要瘋了！

不久前她正在和林喬讨論陳實的事，結果周圍突發異狀，一瞬間世界變成了這個鬼樣子！

她親眼看到隔壁的一個女生因為碰到了色塊而變成了傀儡離開，吓得趕緊縮緊了雙臂。

她可不想變成傀儡！

林喬眉頭深皺，她知道學校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世界一號說，A戲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因為樹靈吉綠暴走了，把整個A戲的學生全都拉進了裏世界。至于吉綠為什麽會暴走……

還能因為什麽？

因為它失去了自己的朋友。

世界一號說，裏世界中零散地蟄伏着一些暗物質，那是負面能量的集合體，一旦有生靈渴求它們，它們就會應召而來，成為一股無法控制的力量。

樹靈本不是多麽強大的靈物，做不到将人類拉進裏世界，可它現在被負面能量支配着。

“它想利用這股力量做什麽呢？”林喬在腦海中問。

世界一號說：“大概是毀掉這個困住它的學校吧，在這之前，它得需要更多更多的力量，這些人類倒是可以為它提供一點幫助。”

林喬：“……”

她感到難受，為那個樹靈。

古木生靈，讓沒有感情的樹木懂得了感情，這真的難以評價是好是壞。好在上天眷顧，被寂寞侵蝕的樹靈交到了一個朋友，可惜……

她感到難受，為陳實。

“就沒有辦法讓它恢複嗎？”她問系統。

世界一號說：“方法自然是有的。”

林喬眼眸一亮：“怎麽做？”

世界一號道：“讓陳實死而複生。”

林喬眼中的亮光熄滅了，她甚至想把腦海中的系統臭罵一頓。

“小喬，我感覺我快要站不住了……”沈玥的聲音忽然從旁傳來，夾雜着吞咽口水的聲音，“怎麽辦？我可能也會變成那種傀儡了……小喬，如果我變成了傀儡，你可千萬別做多餘的事啊！記住了啊！你要堅持住！”

說到最後，沈玥的聲音都變得哽咽了。

沒有人想變成那種不人不鬼的東西，就算精神強大的沈家千金在這種時刻也暴露了她軟弱的一面。

林喬心頭一抽。

“玥玥——”

沈玥沉痛地看她一眼，緊接着腳下一軟，整個人往旁邊踉跄了兩步。

她先前特意囑咐了林喬，然而沒什麽用，當她往旁邊栽倒的時候，林喬依然想也沒想就伸手扶住了她。

林喬的手穿過數個綠色色塊，穩穩地扶住了撞上色塊的沈玥。

沈玥眼中射出不贊同的目光，心中喊糟，她以為自己和林喬都完了可惜數秒過去，兩個人并沒有變成傀儡。

沒有變成！

“咦？這是怎麽回事？”

用欣喜若狂來形容沈玥此刻的心情也不為過，想象中的災難并沒有到來，這是多麽多麽的……

她活動着自己的手腳，感受着它們被自己支配的幸福。

林喬也非常意外。

沈玥發現自己真的不會變成傀儡了，激動地一把抱住林喬，喜極而泣：“你傻嗎？都叫你不要做多餘的事了啊！”

林喬拍拍她的肩：“不哭不哭……我們去看看施雯和青青？”

話落，施雯和吳青青從寝室中安然走出。

“抱歉，我們也沒堅持住。”施雯推推眼鏡。

林喬：“……”

她們四個碰到那色塊也沒事，這讓林喬心中燃起了希望，她希望這些色塊對別的學生也不會生效。

“看來那個樹靈對你們網開一面了。”世界一號的話破壞了她心中的希望，與此同時，她感覺到心髒一陣陣發緊。

世界一號見她這樣，開口說：“那些被樹靈卷走的人類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事的，別擔心。”

林喬哪能不擔心啊，不是她博愛，是她一點也不希望樹靈造下殺孽。

“現在沒事，那之後呢？”她問。

世界一號說：“橋到船頭自然直呗。”

林喬表示不想和它說話了。

她突然看向自己的三個室友：“玥玥、雯雯、青青，我現在要去一個地方，你們待在寝室不要随便亂動，以免有什麽不好的變故。”

她急着要去找樹靈，但這件事她沒辦法跟自己的朋友們解釋太多。

沈玥手疾眼快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要去哪兒？”她問。

林喬說：“我有一位朋友也在A戲，我想去确定它的安危。”

“那我們陪你一起去吧！”沈玥說。

林喬輕輕搖頭：“玥玥，這一次……我想一個人去。”

她說這句話時眼神異常堅定。

沈玥還想堅持，被施雯阻止了。

“那你要向我們保證你不會出事。”施雯說，“如果我們現在放你走了，結果你出事了，你應該知道我們該會多麽自責。”

林喬重重點頭：“我向你們保證！”

事到如今，她有理由相信樹靈不會傷害她。

施雯拍拍她的肩：“去吧。”

林喬朝三人微微笑了：“謝謝你們。”

說完，不再耽擱，飛快跑走了。

她一路奔跑，目标是校園裏的那棵銀杏樹。一路上她看到不少雙目無神的傀儡，他們一搖一晃地朝着同一個目的地前進。

她不忍心去看，心中越發焦急。

幾分鐘後，她終于跑到了那棵銀杏樹下。

此時的銀杏樹完全變了個樣，樹梢密密麻麻地堆着些“繭”。

“吉綠！”她仰空大喊。

然而沒有人回應她。

她不甘心，一聲聲呼喊樹靈的名字，可沒有用，樹靈不出來。

她頹然坐在樹下的木椅，不斷呢喃着吉綠這個名字，期間又有不少的學生被卷上了樹梢，只有她，她就像是這個世界中的異類一般，樹靈不動她，她也不走，堅持守在樹下。

天空陰沉沉的，看不出時間，林喬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她的嘴唇幹了，嗓子啞了，突然，她的手機鈴聲響了。

她本沒有心思接聽，卻在看到來電顯示時迫不及待地點了接聽。

“那個……林喬，我出了事故，但人沒事兒，現在正在醫院檢查，給你打電話是想向你報一聲平安……”

這通電話竟然是陳實打來的！

是那個明明應該已經在事故中死去的陳實！

這是怎麽一回事……

是她鬧了什麽烏龍嗎？

她心頭雜亂。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陳實還活着！

她霍然起身，用嘶啞的聲音艱難地大聲喊出：“吉綠，陳實還活着！”

一陣風過，銀杏樹上落下無數樹葉。

林喬久久等待着，直到一個少年出現在她面前。

“……活着……”

少年只有一米五多的身高，黑色頭發中夾雜着一縷滑稽的綠色挑染。

“他還……活着？”少年出聲問，黑色陰影從他的身體中潰散，直到露出他本來的膚色。

林喬将她錄下的小段通話播放給少年聽。

“是的，他還活着。”她肯定道，嘴角揚起一個如釋重負的微笑。

***

當對面的貨車撞過來的那一瞬間，陳實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那一秒，他想到的竟然不是自己生病的家人，而是……林喬。

他看到了幻象，幻想裏，林喬對他說：“陳實，你能把你下個周六晚上的時間交給我嗎？”

陳實點了點頭，說“好”，在他點頭的一瞬間，他感覺自己進入到了一個奇妙的空間。

他無知無覺，再次醒來，他出現在醫院裏。

“我竟然見證了醫學奇跡！”

醫院裏許多人這麽說，因為本來已經停止了呼吸的他竟然在一夜之後恢複了體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