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夜深人靜,書房的燈光依舊亮着,嚴松筠一身家居服,戴着眼鏡,在電腦前正襟危坐。

他在和英國的研究團隊開視頻會議,聽他們關于阿爾茲海默症新藥的研究進展報告,這是一項需要大量時間和金錢投入的研究,嚴松筠和他的團隊正在考慮,是否要将實驗室搬遷回國內。

俞知歲跑到書房門口,敲敲門,聽到裏面傳來一聲:“進。”

她推門探頭進去,見他果然還在忙,忍不住說:“你不要總是對着電腦,到時間睡覺了,早點睡嘛,偉人都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怎麽不聽話。”

嚴松筠失笑,“知道了,你先去睡,我很快就回。”

“給你留燈哦,你喜歡什麽顏色的燈光?赤橙黃綠青藍紫,随便選。”她眨眨眼,期待地看着他。

嚴松筠:“……”所以她到底從哪裏找來的這種彩虹色夜燈?

他謹慎地選了一個:“藍色。”

“好的呢。”俞知歲沖他比了個OK,跑了。

回房以後她很快就睡着,絲毫不擔心會突然被嚴松筠鬧醒,一來嚴松筠雖然總是嘴她,但他做事還是很體貼的,比如放輕動作上床,從不會吵醒她。

二來她早就發現嚴松筠這個人極其自律,哪怕明明他在男女之事上也很享受,但他一直保持着做三休四的頻率,他很喜歡秩序感,所以從沒打破過這個規律。

俞知歲是真的特別喜歡他這點,既能享受魚水之歡,又能有足夠的時間養精蓄銳,就沖這點,她就能一邊嚷嚷他煩人,一邊繼續好好過日子。

一覺醒來是第二天早上七點,她磨蹭到手機鬧鈴響第三遍,才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來。

旁邊的位置是涼的,嚴松筠早就起了。

洗漱之後下樓,客廳沒人,荷姐告訴她:“先生在餐廳,你要不要也喝杯咖啡再出發?”

嚴家是個很有儀式感的家庭,信奉“一家人最緊要是齊齊整整”,這句TVB經典臺詞,似乎也刻在嚴家人的DNA裏,逢傳統節日一定要辦家庭聚會,周末更是一家人雷打不動的“喝茶時間”,家人如無特殊情況,都一定會到場。

Advertisement

每到這個時候,就是家裏廚師們休息的時候,主人都不在家,他們也就沒必要原地待命了。

俞知歲點點頭,“麻煩來一杯榛果拿鐵,去冰。”

說完又問:“昨天李姨做的紅豆酥和貴妃餅收拾好了麽,我要帶去給媽媽的。”

“都裝好了,放心吧。”荷姐應道,又勸她,“一大早起來就喝冰的會不會對胃不好,喝熱的吧?”

俞知歲猶豫,“熱的來不及,馬上就走了……”

“給你裝着車上喝?”荷姐建議道,“你上周買的那個保溫杯還沒用過呢。”

那個保溫杯是某個高端保溫杯品牌的新品,還能按照客戶要求搞什麽個性化定制,俞知歲看到以後獵奇心起,真就訂了一個,要求杯蓋上鑲上一塊兔子抱蘿蔔形狀的芬達石。

嚴松筠知道後:“……”一個保溫杯都要鑲寶石,要花上萬塊,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他以為保溫杯到這就結束了,萬萬沒想到,俞知歲還給她的保溫杯買了個杯套,黑色的菱格紋鏈條包,有個金色的logo,他看到時吓了一跳,以為是香奈兒的,結果認真一看,星巴克的,哦,那沒事了。

他就問自家這個大花灑太太:“杯套多少錢?”

俞知歲當時乜他一眼,說不貴,“這早就過氣的周邊,也就五六百吧,還有個配套的保溫杯,四舍五入等于白送!”

嚴松筠:“……”誰來收了這個禍害!

他已經看到嚴家會因為敗家子大手大腳敗光家業流落街頭的未來了!

同荷姐說完話,俞知歲進了餐廳,嚴松筠正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舉着手機,叽裏呱啦地往外冒外語。

俞知歲認真聽了一下,好像是在詢問對方有沒有某種藥,能不能寄一些過來給他,她也不知道那種藥到底叫什麽名字、幹嘛使的,聽了兩句就在旁邊坐下。

嚴松筠沖她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他身後就是落地窗,從窗戶看出去,恰好是家裏的後花園,廊檐下有一張藤制搖椅,再出去就是盛放的繡球和月季。

原本應該特別漂亮的花園,因為連日陰雨已經變得有些淩亂,部分花枝都被壓垮了,俞知歲對過來的荷姐道:“叫人收拾一下花園,原來那些無盡夏開得多好,現在都快讓雨打沒了。”

荷姐把手裏的保溫壺放她跟前,也看一眼窗外,“今天天氣好,放心吧,過幾天就又好看回來了。”

俞知歲嗯了聲,伸手拿過保溫壺,擰開蓋子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熱咖啡。

榛果拿鐵濃郁的香味鑽進鼻尖,順着喉嚨滑下去,在身體裏蔓延,她忍不住彎起眼睛。

嚴松筠的視線落在她手裏的保溫杯上,特別是杯蓋上那塊橙色的芬達石,看得他眼角一抽。

雖然已經過了好多天了,但他還是要說,他太太這杯咖啡,真的好鬼值錢啊!

俞知歲慢吞吞地喝了幾口咖啡,然後啊一聲,擰上瓶蓋,把保溫杯往身上一挎,站起身,一邊無聊地捏指甲,一邊等嚴松筠講完電話。

扭頭看向他時,發現他看着自己的保溫杯眼角抽搐,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個摳門鬼在想什麽了。

她不就是給自己杯子鑲了塊石頭嗎,浮誇是浮誇了點,但有什麽問題,他至于每次見到都這副表情嗎?

她心裏哼哼,面上裝不知道,故意跟荷姐大聲說話:“嚴松筠好像有點不舒服,眼皮一直在抽抽诶,是不是沒睡好,神經衰弱啊?要不他別去了,在家好好休息,我跟媽媽說。”

荷姐噗嗤笑出聲來,再仔細一看,嚴松筠的眼睛又好了。

他把咖啡杯放下,擡腿往俞知歲的方向走,走近了,曲着手指就要彈她腦門。

俞知歲梗着脖子瞪他,他勾了勾嘴角,朝她露出個有些挑釁的笑,啪一聲,他的手指就彈到了她腦門上。

俞知歲捂着頭:“……”嚴松筠你這個狗男人!

她急急忙忙轉頭問荷姐:“快快快,幫我看看,我頭發亂了沒有?我的發卡,石頭沒掉吧?”

荷姐笑道:“沒亂沒亂,發卡也好着呢,哪兒就那麽容易掉了。”

她松了口氣,捂着頭罵罵咧咧:“嚴松筠你這個刁民,朕的發卡幾個W!要是石頭掉了,我要你好看!”

嚴松筠對她憤怒視若無睹,一面往外走,一面繼續講電話,眼看着他就要走遠了,俞知歲連忙擡腿跟上。

她走在他背後,聽到他對着電話說:“我直接讓人送到醫院去吧,交給莫醫生……不用客氣,是我應該做的……是,已經收到國藥監核準簽發的通知書了,已經進入審評階段,我們在積極推進後續……那個也談得差不多了,等成功引進之後,曲恩汀的獲取會容易很多……”

俞知歲不知道他說的這個什麽丁是治什麽病的,但卻明顯感覺到他語氣裏透露出來的那股喜悅之情,仿佛連腳步都變得輕盈起來。

忽然就想起之前有一次全家一起吃飯,公公嚴淮升調侃他的話,身在曹營心在漢,要不是就生了他一個,要不是他确實還有點做生意的腦子,都不會非要他子承父業。

那次她特地問過婆婆,才知嚴松筠當年是想繼續深造醫學的,甚至研究生筆試面試都過了,最後還是不得不放棄,回家來接公公的班。

她當時驚訝,問嚴松筠為什麽會肯,婆婆沒回答,只笑眯眯地讓她去問嚴松筠。

但後來她忘了問。嚴松筠總是很忙,忙着工作忙着出差,偶爾還要批評她花錢大手大腳,批評她奢靡浪費不知道多少人連飯都吃不上。她也很忙,忙着逛街購物,忙着喝下午茶做美容,還忙着想怎麽才能讓嚴摳門心肝疼。

這次她想起來了,等坐進車裏,嚴松筠電話也講完了,她才問:“你一大早起來就處理工作,說的是什麽藥呀?”

嚴松筠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她:“你聽說過銅娃娃麽?”

俞知歲一愣,搖搖頭,“銅做的娃娃?我不知道,我只聽說過十八銅人陣。”

嚴松筠聽了忍不住輕笑出聲,“太太懂得真是多……”

“今天是個陽光明媚好日子,不要逼我在這裏跟你吵架,好嗎?”俞知歲死魚眼地看他,威脅道。

嚴松筠看着她故作兇狠的樣子,像母親養的那只大白貓張牙舞爪時的樣子,就知道她不是真正的生氣。

“好的。”他點點頭,欣然應允,然後繼續解釋,“有一種兒科的常染色隐性遺傳病叫肝豆狀核變性,Wilson's Disease,威爾遜氏病,這種病是一種銅代謝障礙病,患兒體內銅離子不能正常轉運和排洩,銅在肝髒、腦、角膜、腎髒等處過量堆積,表現出肝病、神經系統疾病和角膜色素環等臨床症狀,有大約一半的患兒是以肝病症狀首發的,童娃娃是人們對這些患兒的稱呼。”[1]

“治療這個疾病的選擇,一是清除已經沉積在髒器內的銅離子,對已經出現中毒的患兒進行解毒,二是防止銅的再吸收和沉積,青黴胺是治療的首選藥物,但是,有相當一部分的患兒,會對青黴胺産生不良反應,不耐受,所以用不了青黴胺。”[2]

俞知歲一個醫學盲,平時只知道感冒吃白加黑痛經吃布洛芬,突然聽到什麽肝豆狀核變性,腦子裏只有一排排問號,幹豆?什麽幹豆?幹的豆子還能變性?男變女還是女變男?

但她緊緊咬着牙關,堅決不發問,絕對不能讓嚴松筠發現她竟是個不學無術的學渣。

她聽不懂,但看嚴松筠說得興致勃勃,又不好意思打斷他,說實話,只有在談論這些話題的時候,他才會露出這樣情緒外露的一面。

他總是分外清醒,一切都有規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仿佛永遠從容鎮定,俞知歲很想知道,他會不會因為什麽事而變得慌亂失序。

也許……淮生醫藥的新藥研發取得巨大成功?

她一面胡思亂想,一面做認真傾聽狀,适時向嚴松筠發問:“那你剛才電話裏說的,就是這個藥嗎?”

嚴松筠笑着搖搖頭,“當然不是,剛才和我通電話的是容醫大一附院兒科的穆主任,我們說的曲恩汀,是Orphalan公司研發的新藥,它的作用和青黴胺類似,同樣可以促使銅通過腎髒排洩出體外,而且它的副作用比較小,目前主要用于對青黴胺不能耐受的患者,淮生醫藥這次積極推進曲恩汀引入國內市場,就是希望能夠讓童娃娃們有更多的治療選擇。”[3]

“當然,我們也在加緊研發相關藥物,相信以後會有更多原研藥被引入,有更多國産的仿制藥、創新藥上市,不僅僅是童娃娃,還有其他罕見病患者,都能有藥可用。”

他看向俞知歲,眼神格外明亮,“歲歲,有藥可用,是一種希望,會讓人特別有安全感。”

歲歲,他只有在極親昵極愉悅的時候,才會這樣叫她。

俞知歲心弦一動,看來這件事讓他非常高興。

她忍不住點點頭,應道:“是呢。”

一個荒唐的想法在她腦海裏升起,如果嚴松筠生在俞家,他應當可以随心所欲地去追求自己的夢想,早就成為一名技術精湛的醫生了吧。

作者有話說:

注:

[1].來源于《內科學》肝豆狀核變性名詞解釋。

[2].來源于《內科學》。

[3].來源于曲恩汀藥品說明書。

碎碎念:

歲歲:今天是努力不被發現學渣本質的一天。

小嚴總:……紙包不住火,不如釋放天性。

歲歲:?好耶,去購物!

小嚴總:……站住,不許去!

歲歲:不是你讓我釋放天性的?

小嚴總:有些天性還是關在牢籠裏比較好。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