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俞知歲一覺醒來, 屋子裏又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她躺在床上出了一會兒神,才想起來嚴松筠來了。

她從床上爬起來, 出門一看, 嚴松筠穿着睡袍, 戴着耳機, 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對着電腦開視頻會議,劉常寧也在。

也不是周末,他當然是很忙的。

見她出來了, 劉常寧忙跟她打招呼:“太太晚上好。”

“晚上好。”俞知歲抓了抓頭發, 問道, “你們吃晚飯了嗎?”

劉常寧笑道:“還沒呢, 這不集團那邊出了點小問題, 嚴總在和各位老總商量解決方案。”

俞知歲哦了聲,安靜了幾秒才接着問:“我要叫客房服務, 你們一起吃晚飯嗎?”

劉常寧剛想婉拒,就聽嚴松筠應道:“好, 麻煩歲歲了。”

他立刻閉嘴, 原來不是問他的, 幸好沒吭聲, 要不然就尴尬了。

俞知歲點點頭,又轉身回房間裏去了, 沒多久, 門鈴聲響起, 開門之後, 酒店的服務生推着餐車進來, 很快桌子上就擺滿了餐碟。

嚴松筠的會議也正好結束:“先就這樣吧, 有問題我們随時再讨論。”

俞知歲将打包回來的鵝肉也拿過來,桌上的菜便愈發琳琅滿目了。

“這麽豐盛啊。”工作結束,劉常寧放松下來,同俞知歲開玩笑,“還是跟着太太有肉吃。”

老板還在呢,就敢這麽跟老板娘說話,一聽就知道他跟老板關系沒那麽簡單。

确實,劉常寧不僅僅是嚴松筠的秘書,還是他的學弟。

嚴松筠就讀的容城醫科大學不僅僅有醫藥方面的專業,人文學院、外語學院、管理學院和馬院,都是有的,劉常寧當時就是在管理學院讀……保險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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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也真是好笑,跑去一個醫科大學讀保險學,以後幹什麽,賣保險嗎?

但劉常寧說得好:“是我不想讀臨床嗎?是我不想上清華嗎?”

不過這專業也并非人們想象的那麽雞肋,醫學院裏的保險學,對于醫保政策、醫師法規是講得更加透徹的,人吃五谷雜糧,沒有不生病不去醫院的,除了基本醫療保障,有能力的人還要買一份商業醫保,這才算是給自己上好了保險。

所以劉常寧讀了兩年,心也就定下來了,等到畢業季秋招,碰巧淮生醫藥去招人,他看到給開的工資高,心一動,就奔了過去,把簡歷一投。

嚴松筠當時已經接管淮升國際,在他的私心和對醫藥市場的樂觀判斷之下,淮生醫藥飛速發展,極速擴張,正是要人的時候,劉常寧就這樣進了淮生醫藥的市場部。

再後來嚴松筠的上一任大秘書被放到了互聯網事業部去當小領導了,劉常寧就被推薦過來,經過培訓和考核進了總裁辦,然後繼續脫穎而出,成了他的特別助理,接着就是嚴松筠與俞知歲結婚,為了避嫌,他盡量不再帶女秘書出去,劉常寧就成了大秘。

所以俞知歲最熟悉的,也就是他,此刻聽到他開玩笑,她便笑道:“難道跟着你們小嚴總,就沒肉吃了?”

劉常寧搖搖頭,唉了聲,“有是有,但沒這麽多啊。”

嚴松筠聞言就說:“一個人,一葷一素一個湯,或者一葷兩素一個湯,還不夠?”

其實已經完全夠了,沒有幾個人會像俞知歲那樣,一個人吃飯也弄一堆碗碟,從開胃涼菜到熱菜頭盤,再到湯水餐後水果甜品,應有盡有。

她笑了一下,率先坐下,用濕巾擦擦手,準備開始吃飯。

她不怎麽和嚴松筠說話,氣氛多少有些沉悶,為了讓自己的胃舒服點,劉常寧只好努力活躍氣氛。

“都說去南京要吃鹽水鴨,來揚州要吃鹽水鵝,我要嘗嘗到底有多好吃。”

“是我在逛街的時候,聽到街坊介紹的,應該味道會不錯。”

“路邊小店的都這麽好吃,那我們明天在揚州宴宴請王總,那兒的鹽水鵝豈不是更好吃?”

“不好說吧,大飯店要做得多,品控未必做得那麽好,小店用量少,店主就有足夠的精力做得更好。”

“太太說得也是。”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來,嚴松筠覺得自己被冷落了,于是也道:“這道清炖蟹粉獅子頭也不錯。”

瓷盅裏一顆拳頭大小的肉丸,看起來清淡,吃起來卻湯鮮味美,獅子頭入口即化。

嚴松筠又說:“明天請王總吃飯,你一起去吧?”

俞知歲愣了一下,才知道原來他是在跟自己說話,“……啊?需要我去嗎?”

“據說揚州宴主有一個汪曾祺鄉味宴,既然來了,怎麽也得去嘗嘗,對不對?”

俞知歲一想也是,“我小時候看他的書,對他寫的鹹鴨蛋印象特別深咿嘩刻,‘高郵鹹蛋的特點是質細而油多。蛋白柔嫩,不似別處的發幹、發粉,入口如嚼石灰,油多尤為別處所不及’。當時我就想,這鹹蛋得多好吃啊?有機會一定要試試,但到現在,好像也沒正經吃過,因為總有太多好吃的東西,就忘了它。”[1]

“人之常情。”嚴松筠笑笑,“明天應該會有?”

最後一句是問劉常寧的。

劉常寧正在幹揚州炒飯,聞言點頭,“有的有的,我已經問那邊要過菜單來看了,鹽水鵝頭、蒲包肉、六月黃、八寶葫蘆鴨、汪豆腐這些都有的,都是本地菜或者汪老書裏的菜的改良版。”

嚴松筠聽他說完,扭頭問俞知歲:“怎麽樣,去麽?”

俞知歲沒多想就答應了,他又對劉常寧道:“請王總也帶太太随行吧。”

只是等吃完飯,劉常寧離開後,俞知歲又忽然想起:“我好像沒帶合适的衣服。”

都是些很休閑的衣裙,她個人覺得不太适合商務場合。

嚴松筠本來想說不要緊,只是普通一頓商務餐,不用那麽正式,但他一想到跟她之間的争執還未完全化解,到了嘴邊的話就咽了回去。

“……你可以明天早上去附近的商場看看,我們約的是中午飯,時間還來得及。”

俞知歲聽了忍不住驚奇地睜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似的看向他,乖乖,嚴摳門居然主動叫她去花錢,真是少見。

她原本想調侃它幾句的,但話到嘴邊又忽然覺得沒意思,于是只哦了聲,“我再看看吧。”

說完爬上了床,開始擺弄手機。

嚴松筠見她這副表現,心裏便知不好,連最喜歡的買買買都沒興趣了,這可怎麽辦?

他想哄她,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麽哄。

要他改口說自己說的是錯的,他實在說不出口,只好檢讨自己的态度。

“歲歲……”

俞知歲低着頭,頭發從兩側滑下來,遮住了她的臉,靜靜地坐在那兒,頭也不擡,他所有的話瞬間就梗在喉嚨。

忽然間便覺得難受起來。

他站了一會兒,在床邊坐下,拍了拍她的被子,問道:“歲歲,是不是和我說話都覺得難受?是的話,我今晚去常寧那邊住吧?”

俞知歲這才擡起頭來,摘下耳機,眉頭一皺:“你說什麽?”

嚴松筠一愣,“你剛才……一直帶着耳機嗎?”

“是啊,在聽歌。”俞知歲點頭,看向他的目光疑惑,“你剛才說什麽?”

“……沒什麽。”嚴松筠松了口氣,神色有些尴尬,“我才叫你,你不應,我以為……”

他抿了抿唇,“我以為你不想和我說話。”

俞知歲這才知道他會錯意了,搖頭道:“沒有啊,怎麽會。”

“那就好。”他笑了一下,緊蹙的眉頭舒展了少許。

俞知歲沒見過他這麽忐忑不安的樣子,大約能想到他是為什麽,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有時候想想,他也怪不容易的,面對這麽個總是跟他對着幹、不合他心意的太太,還要遷就忍讓,實在是難為了。

“你要聽嗎?”她試探着問道,但心裏卻認定他絕對不會湊這種熱鬧,說不定還會覺得她無聊。

但沒想到嚴松筠卻接過了她手機的耳機,“好。”

他把耳機放到耳朵裏,脫了鞋坐上床,和她一排坐着,然後問:“你還沒放歌?”

俞知歲被他搞得有點懵,眨了好幾下眼睛才回過神來,忙按下播放鍵。

“I see your monsters,I see your pain.”

“Tell me your problems,I'll chase them away.”

“I'll be your lighthouse,I'll make it okay.”[2]

窗外風雨交加,耳機裏女聲通透唯美,向人傳遞着溫暖堅定的情緒。

間奏時,她扭頭問嚴松筠:“你覺得怎麽樣?”

嚴松筠點頭,“還不錯。”

說完頓了頓,忽然說了句:“我也可以的。”

俞知歲覺得這話沒頭沒腦的,微微一愣,“……什麽你也可以?”

“像歌詞裏那樣。”他說。

俞知歲仔細想了想歌詞的意思,哦了聲,這時才發現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不知不覺地越來越近。

已經是肩膀貼着肩膀,差一點她就要滾到他懷裏的節奏。

也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

俞知歲意識到這一點,便想往一旁退,剛挪了一下,就被嚴松筠突然抓住她的手,将他拉了回去。

還說什麽:“別離太遠,要聽不到了。”

俞知歲:“……”咱就是說,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這是無線耳機啊大哥!!!

她一面在心裏吐槽,一面用餘光去瞥嚴松筠,他臉上表情很認真,像是在認真聽歌詞,又像是……他好像真的有在信自己說的鬼話,媽耶!

可愛,想日:)

鑒于嚴松筠的表現戳中了自己的癖好,幹什麽都不堅定的俞知歲開始考慮,要不,還是将就将就,過下去?

反正基本盤是這樣,下一個未必能比他好。

她的內心像是走在十字路口,有兩個小人跟着她,一個讓?婲她往左,一個讓她向右,而她左右為難,覺得左邊不錯,又覺得右邊也可以。

就在這時,屋子裏的燈閃爍了一下,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一下就熄滅了。

屋子裏陷入黑暗,風雨聲穿牆而過,雨水打在窗玻璃上,發出噼裏啪啦的嘈雜聲響。

俞知歲忽然間害怕起來,偏偏有慘白的閃電從遠處疾奔而來,随即想起轟鳴雷聲。

她嗷了一嗓子,叫嚴松筠的名字,問他:“你在嗎?你在哪兒啊,嚴摳門?”

嚴松筠聽見她聲音都抖起來了,有些心疼,心想她這也許是童年陰影留下的後遺症。

但下一秒就聽見她叫自己的綽號,頓時哭笑不得。

“我就在你旁邊,別怕。”他拉住她的胳膊,輕輕地将她往自己身邊拉。

那是一種溫暖而有力量的感覺,仿佛引領着她走出無邊無盡的黑暗。

碰到他的那一剎那,俞知歲松了口氣。

然後罵起酒店來,“有病嗎,五星級酒店诶,沒有備用電源的嗎?!”

“一會兒就來電了。”嚴松筠拍拍她的肩膀,将她拉進懷裏,“別怕,沒事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語氣太溫柔,又有溫熱的呼吸撫過她的耳邊,讓她知道這裏不是只有她一個人,頓時就委屈起來。

“我害怕,嚴松筠。什麽時候才來電啊?”

“快了。”

她緊緊抓住他睡袍的衣襟,閉着眼,把臉貼在他懷裏,感受他胸膛的溫度,用耳朵去聽他平穩有力的心跳,心裏慢慢安定下來。

原來不用自己躲在被窩裏硬撐着等電來,是這種感覺。

嚴松筠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問她:“歲歲,我們說說話,好不好?”

俞知歲已經好多了,但還是不敢離開他,嗯了聲。

“你想說什麽?”

“說說……說說那天晚上的事。”

俞知歲聞言頓時心生抗拒,“都過去了,你不要……”

“但是你還在生氣。”嚴松筠打斷她的話,順着感覺擡手摸了摸她的臉,“我要跟你道歉的,其實揚州我本可以不來,但是你在這裏,我就來了。”

俞知歲心裏一動,但沒說話。

他便自顧自地說下去:“這件事我們觀點不同,原本我應該尊重你的,但我态度不好,跟你吵架,所以我向你道歉。”

聽到這裏,俞知歲忍不住道:“你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同樣,她也不止一次如此。每次都是吵完了就後悔,然後向對方道歉,下次又忍不住吵起來。

“是,所以我要認真改正錯誤,不能再這麽沖動。”嚴松筠認真道。

但俞知歲卻說:“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是因為我們不适合,我們的很多觀念都差太多了,做事方式生活态度都不同,我們都沒辦法為對方改變自己,所以才會有這麽多争吵。”

嚴松筠覺得她說的在理,于是嗯了聲。

俞知歲見他同意自己的說法,便問道:“那你有沒有考慮……和我分開?”

嚴松筠不吭聲,他沒反應過來,俞知歲的分開是指……

“我說的分開就是……離婚這件事。”

嚴松筠:“!!!”

作者有話說:

注:

[1].汪曾祺《端午的鴨蛋》。

[2].Katie Sky《Monsters》歌詞。

——————

歲歲:我不理解,為什麽酒店會停電?

小嚴總:說明我們是不可能離婚的。

歲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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