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作為人類夏安，我有二十三年的生命，容貌正好保持在死亡的那一天。

作為吸血鬼夏佐，至目前為止已有十個年頭。從一開始的不适應以及極大排斥，到後來能心安理得的覓食借以血液來維持自己的生命，經歷了一年半。

以前的我從來不相信世界上還有吸血鬼這一不可思議的物種。直到那次跟随我同校學生一起外出旅游，晚上迷了路，在一座中世紀古堡附近的叢林紮營。

那座古堡在我們攜帶的地圖上并未标明，而且到了森林內部便被屏蔽了信號，根本無法搜索定位。

和我一道的都是同一所大學的學生，年輕氣盛，有幾個膽大的甚至提議去古堡探險。

此話一出，不少人躍躍欲試。

我對這些不大感興趣，最後被人勸得不行了才跟着一起去的。到了古堡入口處，看着因年久而生了青苔的石門，緩緩推開便有一股陰冷的濕氣直逼面門而來。

我的同伴們拿出手電筒和随身佩戴的一些刀具，割開纏繞石門的藤蔓，然後照亮了裏面的景象。

那是一片圓形的場地，有着壁爐、燭臺還有腐朽了的桌椅沙發，正前方是一幅巨大的畫像，自中間撕裂開來，只剩下一半。

依稀看出上面畫着的圖像，那是一個坐在紅色軟皮沙發中的人，藍色的瞳孔像是一汪深泉，黑色的頭發細碎的貼在額前。他穿着勾勒有暗色緞帶的花領襯衫，外罩一件經由打褶處理的黑色狩獵夾克，手執一支細長的棕灰色拐杖。由于缺失的緣故，面容看不分明，但不可否認是一個極具魅力的年輕男性。

許是少有訪客的緣故，整個古堡都似積了一層灰，陳舊而富有年代感。但從那布置和牆壁上繁複的花紋，可以看出它曾經的浮華精美。

左右各有兩條通道，我們分為兩隊，約定半個小時後在古堡門口會合。

踏入古堡那刻，便沒由來的生出些不好的預感。

可能是環境過于陰森黑暗的緣故，明明是炎炎夏天卻覺得渾身發冷，凍得打了一個哆嗦。

旁邊是一比我小了一屆的大男孩，貌似還是籃球隊的，單身材看着就挺有力量。見我模樣竟是露出一個笑容，看着十分陽光“夏學長很害怕？”

我愣了下，緩緩搖頭，心道怎麽能被一個小輩取笑“只是不習慣。”

沿着廊道走了一段，忽然聽得撲棱棱的響動，像是有什麽動物在不停撲扇翅膀。

奇怪的是，聲音居然是從前方傳來的。

我仔細望着前面，希望能看出些什麽。只見黑暗中忽然出現幾點紅色的亮光，并且越聚越多，立刻拿出手電筒朝前方照。

亮白色的光芒之下，通道前方竟是一堆蝙蝠，剛才的幽光便是它們眼睛所發出的。

它們被光線所驚擾，非但沒有逃跑反而是受到刺激般一股腦撲了上來，黑色的翅膀組合像一張大網自頭頂籠罩。

我一驚，丢了手電筒急忙蹲下，護住腦袋。雖然及時做了防禦措施，還是被它們飛過時的利爪劃破手臂上皮膚，刺痛的感覺瞬間傳到大腦。

我卻不敢動，更不敢擡頭。耳邊全是蝙蝠翅膀扇動的聲音夾雜着同伴的尖叫。

等聲音消失的差不多了，我才敢直起身再度觀察周圍環境。

不遠處倒着一個男生，脖頸被咬開，倒在地上，血自傷口湧出流了一地。

我擡頭，手電筒打出的環狀光亮之中，竟是看到了此生難忘的一幕。

不遠處站着一個男人，确切來說不該叫做人。

他的瞳孔是紅色的，裏面沒有一絲焦距，指甲也比一般人要長，略微朝內勾起。

他手中抱着和我一同出來的一位女生，此刻正埋頭在她頸部，尖銳的牙齒刺入她的血管，像是在吮吸着什麽，發出滋滋的響聲。

女孩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眼窩深陷，手臂掙紮般的抖了抖。最終頹然垂下，再也沒了氣息。

地上已然有了不少和她相同的幹屍，肢體有不同程度的扭曲，全部是和我一起探險的人。

像是做了一場噩夢。

驚懼之中只覺得渾身脫力，竟是連逃跑都不能，只能睜大眼看着前方。

忽然身體被拉了一把，一個音節還未發出，那個籃球隊的男孩拉起我便往回跑。

其他人似乎被蝙蝠襲擊後便沒了意識，要不然就是被那個人處理掉，因為我們距離較遠并且及時防禦才有了逃跑的機會。

男孩身上也有不少傷口，不斷往外滴血。

我跟在他後面，跑得跌跌撞撞，腦子裏一片混沌。剛才看到的景象不斷在腦海浮現，女孩恐懼和不甘的面容如影随形。

他猛地剎住了腳步。

毫無預料之下，我直接撞到了他身上。

卻看前方陰影中走出一個長頭發的女人，她瞳孔也是紅色的，還有那兩顆過于長的犬齒。

心中大感不妙。只是一個晃神，我前面站着的男孩便倒了下去。

脖頸被掐住，我甚至沒有看清她的動作，窒息的感覺不斷傳來，随着時間的延長腦袋嗡嗡作響，朦胧之間竟是聽到另一邊過道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呼救聲。

……兩邊居然是一樣的結果。

我開始後悔，為什麽會跟着他們來這個詭異的地方。

一切不幸都是自此而生。

肩胛處傳來刺痛，我卻沒有辦法反抗，像是什麽被迅速抽離身體，血液的流失令四肢逐漸冰冷。我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生命流失的速度，可是不論如何掙紮都抓不住。

絕望和寒冷充斥胸口。

像是墜入冰窖。

我想世界上不會有比現在更加糟糕的情況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連疼痛都已麻木，身體被冰冷包裹，意識抽絲剝繭般脫離身體。

就在我以為自己已經死亡的時候，竟然有了些微的知覺。

身體像是被托了起來，嘴唇被柔軟的碰觸，甘美的液體流入喉管，像是沙漠中行走許久的人遇到甘泉，忍不住想要索求更多。

我慢慢睜開了眼。

面前是一個年輕的男人，柔軟的金色卷發散落在我臉側，此刻正抱着我，嘴唇與我相貼，正不斷朝我口中渡着些什麽。

那些甜美的液體便是從他口中而來。

他睜開眼，過于近的距離，我甚至看見了那紫色的瞳仁中光華流轉。

令我在意的卻不是這些，而是他脖頸處那蒼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膚下流動着的血液。像是一種無聲的吸引，誘惑着我用牙齒撕裂那層皮膚，汲取下面甘美而溫熱的液體。

而我也确實這麽做了。

當他嘴唇離開的那一刻，我便勾住他腰身，舔去他唇角殘餘的血絲，将自己貼了上去。

在我咬上他脖頸的那一刻，感覺到男人身體一瞬間的僵硬和陡然淩厲的氣勢。但很快這些都收斂下去，身體更加靠近了我的。

那只是一種求生的本能。

如果我知道這樣做帶來的可怕後果和足以讓我悔憾終生的錯誤選擇，我發誓自己絕對不會碰他一下。

照理來說該是安東尼奧伯爵用他的血将我轉化為吸血鬼，從而救了我。

但我寧可不要這樣的拯救。

因為這壓根不是救贖，而是從地獄攀爬而出的黑色藤蔓，只會将我一步步拖下更深層的地底。

而他這一切行為的起始只是想在無聊而漫長生活中找一些稍微有趣的消遣，我不巧便成了那個悲哀的試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