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秦朝焰離開沒多久, 休息室的門又被推開一條縫，林姣姣穿着淺藍色禮服，在門縫處探頭探腦。

葉容栩正低頭玩手機, 察覺後看過去, 問：“幹嘛？”

林姣姣見房間內只有他一人，立刻放心推開門，笑嘻嘻進來。

“哥, 你居然真要跟秦朝焰訂婚了？快跟我說說，你倆什麽時候有苗頭的？怎麽發展這麽快？”她湊到葉容栩身邊，打趣道。

葉容栩：“……”

“沒有苗頭。”他板着臉道。

林姣姣才不信, 挨在他身邊，眼睛微亮道：“我剛才看見新哥夫……”

“什麽哥夫？”葉容栩瞪她。

林姣姣：“……”

“好嘛。”她趕緊改口，小聲說：“我剛才看見秦朝焰了，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 他穿西裝往會場那一站，瞬間就成了全場最帥的人，比明星都有範, 比秦景……咳，總之，哥你眼光真不錯。”

說完看一眼葉容栩穿的禮服, 又忍不住道：“我覺得你倆穿這身，也特般配。”

葉容栩輕咳一聲，肅着臉道：“別瞎說。”

這話聽多了, 他都快以為自己真和秦朝焰是一對了。

言論的影響真可怕, 要時刻記得自己是假訂婚。

葉容栩在心中默念, 接着問她：“你怎麽不在宴會廳，來這了？”

林姣姣：“來找你玩啊, 宴會廳多無聊，我跟圈子裏的那些二代們又不熟。”

葉容栩眼神狐疑，想了想，問：“是不是有人說不好聽的話？”

這一點他倒是早有想到，畢竟在外人看來，婚約對象從秦景旭換成秦朝焰，屬于水往低處流，越換條件越差。

他倒是無所謂，那些人不敢在他面前說什麽，頂多背地裏議論。但秦朝焰恐怕就……

“這我倒沒怎麽聽見。”林姣姣搖頭，然後安慰他，“哎呀放心吧，姨父發邀請函時，肯定不會請那些會說閑話的人。”

話是這麽說，但葉容栩想了想，還是決定提前去會場。

宴會廳內，秦朝焰站在秦奶奶身旁，端着酒杯被介紹給前來寒暄的客人認識。

但老太太身體不好，沒站多久，就被扶去坐下，秦朝焰也變成站在葉博軒身旁。

本來應該站在秦啓江身旁，被秦啓江帶着認識人。但他顯然不想跟秦啓江多交流，面對這個名義上的父親，全程面無表情。

秦啓江心裏火大，但不好在這種場合發，僵笑兩下，幹脆端着酒杯去秦老太太那邊，跟葉容栩的爺爺奶奶套近乎。

會場內，能提前來找葉博軒寒暄的，都是一些跟葉家交情匪淺，且在商場上有頭有臉的人。

看着秦朝焰站在葉博軒身旁，被這些人圍在中間，站在遠處的秦景旭面色陰沉，手指用力得險些捏斷酒杯。

他看了片刻，忽然将一杯酒飲盡，轉身走向別處。

他走後，幾個站在原地的富二代看一眼他的背影，紛紛搖頭。

接着又看向遠處的秦朝焰，其中一人不無羨慕道：“秦朝焰可真走運，能跟葉家小少爺訂婚，以後他在秦家的地位可就不一樣了。”

“我聽說秦家不怎麽重視他，以前還要靠擺地攤賺錢，這下恐怕徹底翻身，要少奮鬥二十年了。”

“何止？能順利當上葉家的兒婿，一輩子都不用奮鬥。”

“我看秦景旭臉色不太好，沒了這樁婚約，估計挺不好受。”

“你說葉小少爺是怎麽想的？這婚約說換人就換人。”

“估計就是不喜歡了，畢竟是娃娃親，小時候什麽都不懂，哥哥弟弟地相處，看着還行，但現在長大後，開竅了，有喜歡的人了，還能繼續被婚約綁着？”

“也對。”

“呵，我不這麽認為。”旁邊，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白胖少年忽然插嘴。

在場幾人不由都把視線轉向他。

白胖少年輕哼一聲，語氣有些不屑道：“這事明顯是秦家大少爺甩了葉容栩，葉容栩為了氣秦大少，退而求次，才選了秦朝焰。

“秦朝焰無論身份還是地位，都比不上秦大少，甚至不配跟秦大少比。這麽好的未婚夫，現在換成什麽都不是的秦朝焰，我看真正心裏不好受的，應該是葉容栩。”

旁邊聽他發言的富二代們，表情頓時一言難盡。

這人沒事吧？在葉家主辦的訂婚宴上，這麽埋汰葉家小少爺？他知不知道今晚來參加訂婚宴的人，有多少是想巴結葉博軒的？

他們這幾個富二代雖然不參與家中企業管理，平日無所事事，但基本形勢還是能看清的。現在的葉、秦兩家，明顯是秦家在攀附葉家。

“這人是誰啊？”腦子有點不好使吧？

終于有人忍不住小聲問。

其中一人看着小胖子有點眼熟，仔細想了想，跟其他幾人附耳道：“好像是葉容栩小姨父的私生子，林姣姣的弟弟，叫什麽……宋洋洋？”

其他幾人：“……”

“葉家竟然請他來？”

“應該是跟他爸一起來的吧？也可能不是，誰知道是怎麽進來的。”

幾人小聲議論，宋洋洋一手端着蛋糕，吃得滿嘴奶油，忍不住探頭想聽他們說什麽。

但這時，林姣姣推着葉容栩進入宴會廳，衆人目光很快都被吸引過去。

宋洋洋也看見了，而且好巧不巧，視線正和林姣姣對上。

林姣姣見這個便宜弟弟竟然也在宴會現場，先是一愣，随即眼中迸射殺氣。

宋洋洋吓得一激靈，微胖身體一轉，趕緊端着蛋糕溜走。

葉容栩因為坐在輪椅上，視線被人擋住，沒看見宋洋洋，但察覺林姣姣情緒不對，側頭問：“怎麽了？”

“沒什麽。”林姣姣咬牙，視線緊緊盯着宋洋洋身影消失的方向。

忽然想起什麽，她又低頭對葉容栩道：“哥，我有點事，先推你去爺爺奶奶那邊。”

說完她推葉容栩到主禮桌旁，把他交給葉爺爺葉奶奶後，就轉身匆匆離開。

葉容栩看着她的背影，神情狐疑。

但司儀很快宣布訂婚宴開始，他只能收回視線，等訂婚流程。

林姣姣離開主禮桌後，一路走到宴會廳外，一把揪住躲躲藏藏的宋洋洋，厲聲喝：“誰準你來這的？”

宋洋洋沒被逮到前，還想躲，被逮到後，幹脆豁出去，理直氣壯道：“我來怎麽了？誰規定我不能來？”

林姣姣聞言冷笑：“沒見過這麽臉皮厚的，葉家跟你有關系嗎？”

“怎麽沒關系？”宋洋洋梗着脖子說，“咱爸不是葉容栩的小姨父？”

“誰跟你咱爸？那是你爸，不是我爸。”林姣姣被氣得直犯惡心。

自從她媽車禍成為植物人，她爸堂而皇之地把小三和宋洋洋這個私生子領回家，任小三母子欺負她後，在她心裏，她爸就死了。

要不是表哥葉容栩把她帶到葉家，她現在還不知過着什麽樣的生活。

另外她非常确定，姨父絕對不可能邀請宋洋洋和宋洋洋他爸來參加訂婚宴。

“說，你怎麽混進來的？”林姣姣揪着宋洋洋的衣領質問。

宋洋洋跟她同歲，但人長得壯，又結實，猛地一把拽開她的手，轉頭就跑，邊跑還邊叫嚷：“我就不能跟朋友一起來？”

林姣姣力氣不足，讓他溜了，氣得眼睛冒火。

宋洋洋溜開後，繞了一圈，又從另一道門進入宴會廳。

他在人群中東張西望好一會兒，終于找到秦景榮，趕緊小跑過去。

秦景榮見他過來，皺了皺眉，問：“你剛才去哪了？”

宋洋洋忙露出一個讨好的笑，說：“剛才遇見母老虎，躲了一會兒。”

秦景榮聞言，眉皺得更緊。

他之前想着宋洋洋跟葉容栩不對付，才答應帶對方來訂婚宴，看葉容栩和秦朝焰的笑話。

可沒想到，這家夥比他還不着調，頓時有點後悔帶對方進來。

“你小心點，別被葉容栩他們發現，不然我少不了要被大伯訓。”

“知道知道。”宋洋洋連連保證，接着擡頭，小心看向臺上。

禮臺中央，葉容栩一身漂亮的酒紅色西裝，坐在輪椅上，被燈光籠罩，矜傲貴氣，仿佛書中的小王子。

秦朝焰站在輪椅旁，身姿修長，西裝筆挺，一只手握着葉容栩搭在輪椅扶手上白如暖玉的右手，姿态親密而自然。

兩人臉上都帶着笑意，似乎在認真聽司儀念祝詞，容貌一個清俊、一個昳麗，十分般配。

宋洋洋看了一會兒，有些不爽，嘀咕道：“他倆不會是真愛吧？”

笑話沒看成，他也不想繼續呆了，轉頭對秦景榮說：“我去趟廁所。”

秦景榮“嗯嗯”兩聲，不想搭理。

司儀念完祝詞，笑着請兩位婚約者交換訂婚信物。

兩家沒什麽特殊信物，只在訂婚宴前，讓葉容栩和秦朝焰挑一對訂婚戒指。

因為是假訂婚，葉容栩就随便挑了一對，反正只是走個過場。訂完婚，戒指說不定就丢到哪落灰了。

可當秦朝焰單膝跪在輪椅前，神情認真地幫他戴上戒指時，他忽然又有種他們好像真的在訂婚，甚至是結婚的錯覺。

葉容栩戴上戒指的手指蜷了蜷，擡頭望向秦朝焰。秦朝焰剛好也擡頭，漆黑眼睛對上他的漂亮雙眸。

視線在一剎那間交彙，兩人似乎都愣住。

足足過了五秒，他們才在司儀的提醒下回神。

葉容栩倏地縮回手，半晌才從旁邊禮儀捧着的盒子中拿出戒指，手指僵硬着給秦朝焰戴上。

要命，這個訂婚為什麽這麽有儀式感？搞得跟結婚一樣。

葉容栩一想到明明是假訂婚，卻還要跟秦朝焰表現得深情款款，互換戒指，就尴尬得頭皮發麻。

也不知秦朝焰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不過對方神情平靜，好像看不出來。

好在儀式很快結束，接下來是長輩發言。

葉容栩微松一口氣，總算可以收回一直被秦朝焰握着的手。

可秦朝焰好像沒意識到可以松開，直到他稍微用力，手指一點點離開對方掌心，對方的手仍握着，最後五指虛攏，像抓不住逃走的游魚，驀地抓空。

葉容栩有種奇怪的感覺，下意識擡頭看他，卻見他側臉神情平靜，視線一直平視前方，好像剛才的舉動并不存在。

葉容栩神情困惑，就在這時，臺下響起一陣低呼聲。

他忙收回注意力，發現是秦奶奶宣布轉讓5%的股權給秦朝焰，并将秦氏旗下一個運營不錯的公司交給秦朝焰管理。

臺下一些看出門道的人，開始低聲猜測：

“秦家這是要歷練秦朝焰？可我聽說他還沒讀大學，需要這麽急？”

“這是給他身份加碼，好配得上葉家。不過秦家那位準繼承人好像都還沒進公司歷練，這等幾年，秦朝焰成長起來了，繼承人卻才進公司，情況還真不好說。”

“那個繼承人好像是葉小少爺之前的婚約對象？這婚約沒了，待遇也沒了，還真是得葉小少爺，就得秦家啊。”

“說起來，怎麽會忽然換婚約對象？”

“這倒不清楚，有說是小少爺移情別戀，也有說是秦家那位繼承人在外亂搞……唉，誰說得清呢。”

幾人一陣低聲議論，在開始敬酒時，忙都端着酒杯，上前熱情恭賀。

不管心裏怎麽想，面上都祝賀兩家訂親。

秦朝焰作為訂婚宴的主角，又是能應酬的一方，很快被賓客、長輩們圍住。

秦景旭不知何時回到宴會廳，神情緊繃，死死盯着這一幕。

秦朝焰剛和賓客們喝了兩杯酒，似乎察覺什麽，忽然擡頭，漆黑雙眸看向秦景旭的方向。

兩人視線在半空交彙，隔着人群，遠遠對視。

但很快，秦景旭移開了視線。

秦朝焰微皺眉，沒一會兒，旁邊又有賓客來恭賀。他收回神思，低頭發現酒杯裏的酒正好沒了。

跟在旁邊的服務生忙幫他斟上。

這時，他似乎又察覺秦景旭的視線。擡頭望過去，果然發現對方飛快移開的目光。

秦朝焰再次皺眉，剛跟他碰過杯的賓客見狀笑問：“怎麽不喝？我可是都喝了。”

秦朝焰換上模式化的笑，一口抿盡杯中酒。

幾位賓客不由誇他“海量”，葉博軒及時過來解救，對賓客道：“他還在上學，不能多喝，讓老秦陪你們喝。”

說着把秦啓江拉過來。

秦啓江不好推辭，一臉僵笑。

葉博軒把秦朝焰拉出來後，拍拍他的肩，說：“接下來你就不用管了，跟栩栩一起先去休息吧。”

秦朝焰微微點頭，神情已經帶上幾分薄醉，說：“好，多謝伯父。”

葉博軒擺手，讓他先去找葉容栩。

葉容栩這會兒正在後臺，和爺爺奶奶說話。

折騰半天，他已經有些困倦。

見秦朝焰來了，他忙和爺爺奶奶告別，然後對秦朝焰說：“宴會估計要等會兒才結束，爸爸讓我們先去樓上休息。”

秦朝焰點頭，和兩位老人打過招呼後，上前推動輪椅，帶他離開。

剛走出宴會大廳的門，秦朝焰忽然感覺身體湧現熱意，沒一會兒就蔓延至四肢。

他腳步一個不穩，身體向前踉跄，推動輪椅也猛地向前一步。

葉容栩險些從輪椅上摔下去，被吓一跳，瞌睡都驚醒了。

他轉頭看向秦朝焰，震驚道：“你幹嘛？”

剛訂婚就想殺妻……不是，是殺夫？

秦朝焰松開輪椅，擡手按住額頭，背靠走廊的牆壁，呼吸有些不穩，脖頸和側臉也很快爬上薄紅。

葉容栩這才注意到他臉有些紅，眼神似乎還帶着些許醉意。

他有些驚訝，問：“你喝了多少酒？”

秦朝焰深吸一口氣，試圖平穩呼吸，語氣艱難：“五杯。”

葉容栩掰着手指數數，對标自己父親的酒量，說：“也不多啊。”

難道秦朝焰是一杯倒？

秦朝焰呼吸很快更亂，終于意識到，自己不是喝醉。

他望向葉容栩，漆黑清冷的眸中染上醉意和一種無法言說的渴望。

似乎有什麽燃燒神經，撕扯理智，讓大腦變得混亂。

“葉容栩，”他閉了閉眼，聲音艱難，“你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