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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蘭有些局促, 沖關星羅笑笑,說:“謝謝,不用了。”

公司規定, 不允許他們在雇主家裏吃喝東西。

關星羅走上前, 把橙汁塞進曲蘭的手裏,說:“沒事的阿姨,就當跟我聊聊天。”

他揚起唇角, 笑容像春風一樣,親切又得體,讓人無法拒絕。

"我是江策的同學。"他這麽介紹自己。

既然提到江策, 曲蘭不得不順着關星羅的話說:“我知道,小策經常在家裏說起你們的事,謝謝你在學校照顧他。”

“他經常提到我嗎?”關星羅露出愉悅的神情,招呼曲蘭到隔壁的小廳裏坐。

曲蘭拗不過他, 只能跟上。

兩個人面對面坐着,關星羅笑着說:“江策這半年變化很大,成績突飛猛進, 把大家吓了一跳。”

曲蘭臉上浮現欣慰的神色,說:“他其實很乖又很努力。”

兩個人以江策為話題,慢慢地聊開。

曲蘭終于放松了一些, 無意識地喝了一口關星羅給的橙汁。

關星羅則是一邊說話,一邊觀察曲蘭。

他知道曲蘭是江策的媽媽,每次她來這裏, 他都會特意關注。

今天曲蘭似乎特別虛弱, 眼下發青, 脊背佝偻得厲害,比以往任何一次來的時候都要憔悴。

關星羅悄悄皺眉。

江策家裏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曲蘭像每一個為自己兒子自豪的母親一樣, 說起江策就停不下來。

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不知不覺過了半個小時。

曲蘭連忙站起來,說:“耽誤太多時間了。”

關星羅微笑:"沒關系,我會跟你們公司的人打招呼。"

曲蘭不由自主地想,關家的少爺多好啊,長得漂亮,性格善良,還客氣禮貌。

他能和江策做朋友真是太好了。

家世相差太大的友誼不長久,但少年情誼彌足珍貴,曲蘭有個自私的想法,希望關少爺和江策的友誼能持久些。

關星羅送走曲蘭,慢吞吞上樓回房間。

在走廊上,他碰到了關宗譽。

關星羅主動向爺爺解釋:“我看他們工作太辛苦,給他們遞點水。”

關宗譽點點頭,對他的舉動表示肯定:“大晚上的,确實辛苦。”接着話鋒一轉,“但是太心軟沒出息,那是他們該幹的活。”

關星羅笑了笑,垂下眼,溫順地說:"我明白。"

江策進了家門,把菜洗好,笨拙地點火用鍋炒菜。

他的做飯水平僅限于把食物弄熟,哪怕這樣,他第一次給曲蘭做飯吃的時候,曲蘭還是流下感動的眼淚。

他弄好飯菜,自己吃了一點,其餘留給曲蘭。

今天在門口遇到的那兩個人讓江策心神不寧,他寫完作業後沒有急着睡覺,而是坐在客廳,一邊看書,一邊等曲蘭回來。

等到後面,他眼皮子都快睜不開,曲蘭終于回了。

曲蘭發現江策還在等她,疲憊地笑笑:“怎麽不早點睡。”

江策招呼她吃飯,說:“等你。”他忍不住說,“你回來得太晚了。”

曲蘭有些無所适從,沉默地吃飯。

“是不是可以适當減少一點工作量。”江策跟她打商量。

曲蘭說:“這些你不用管,好好念書就行。”

江策有點着急,他怎麽可能不管,曲蘭是他穿越過來後唯一的親人,他不能眼睜睜看着她撐不住倒下。

他定了定心神,說:“今天我發現有可疑的人在門口,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找我們。”

曲蘭放下筷子,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明天你直接回家,不要亂開門。”她眼神飄忽,叮囑江策。

江策耐心地問:“到底怎麽回事,是債務出了問題嗎?”

曲蘭快速地吃完飯,低着頭收拾碗筷,說:“沒什麽事,還是跟以前一樣,只是最近手頭緊,還錢還得晚了。”

明明比之前幹得更多了,為什麽會手頭緊。

江策還要說話,被曲蘭阻止:“真沒事,把這個月錢還了就行了。”她推着江策去睡覺,“早點睡,這種事輪不到小孩來操心。”

江策見曲蘭油鹽不進,抿抿嘴唇,只能說:“別太辛苦。”便回房休息了。

曲蘭在廚房裏洗手,默默給自己打氣。

沒問題的,以前那麽難都過來了,這次不過是小事。

只是讓小策擔心了。

江策這孩子越來越懂事,曲蘭十分欣慰,不過她發現,江策很久沒喊她媽媽了。

第二天江策一整天都心事重重。

吃午餐的時候,關星羅詢問他:"你家裏還好吧?"

江策詫異地擡頭,說:"你怎麽這麽問,看得出來嗎?"

關星羅意識到曲蘭沒有把昨天的事告訴江策,便也沒有提,說道:“你發愁的心情全寫臉上了。”

江策嘆了口氣,說:“家裏的財政危機更嚴重了。”

雖然江家天天財政危機,但這麽嚴重實屬少見。

關星羅斟酌片刻,謹慎地說:“讓你媽媽多到我家來。”

畢竟關家給錢很大方。

江策懂關星羅的意思,也明白關星羅怕傷到他的自尊心,說得很委婉,他主動說:“那就麻煩你多給她的業務打好評啦。”

關星羅彎着眼睛笑。

這天回家的時候,江策到了門棟口,小心翼翼地觀察,确定沒人才一步一步走上樓。

好在一路上沒碰見任何人,讓他松口氣。

他坐在狹窄的客廳裏,開始琢磨怎麽才能賺錢,至少把每天的菜錢賺出來,減輕曲蘭的負擔。

眼下他在上學,又沒什麽技能,也不能辍學去出賣體力,只有一顆只會做題的腦子。

江策想了想,還是要把知識産權變現。

可之前他收了三十塊錢讓實驗班的學生看了五分鐘的筆記後,他就大方地對同班同學把筆記共享,只要有人來問題目,他什麽都說,也沒收過報酬。

現在突然收費,會不會不太好。

可江策實在沒辦法了,他連夜重新整理筆記,搞了個加強版,手抄了幾份,挂到學校的留言板上,想賣一點錢。

奈何他只是個高一的學生,只能總結高一的知識點,哪怕他可以總結高三,也沒人敢信。

再加上他只考了一回期中的第一,渡過剛開始的新奇後,其他同學對他的印象有所回落,所以他的筆記不是很搶手。

至于同班同學更是該有的早有了,哪怕是加強版也不願再買一份。

所以折騰半天,不僅沒賣出一份,他還被管理員以禁止交易的理由删帖封號了。

慘淡。

江策愁眉苦臉。

上課的時候他精神恍惚,題都不刷了,支着腦袋發呆。

突然一個折好的小紙條劃了一道弧線飛過來,落到他面前。

江策看了周寰一眼,周寰仍舊一副高冷冰山的模樣,沒有異常。

他打開紙條,只見上面寫着:“我要買你的筆記。”

江策愣了愣,之前班上的同學來參觀他筆記的時候,周寰動都不動,似乎沒興趣的樣子,現在怎麽找他買筆記了。

江策正在考慮,好歹是隔壁的同學,送給周寰算了,接着又飛來一個紙條。

“買十份。”

江策吓了一跳,立刻回複:“買這麽多幹嘛?”

周寰說:“讓隊友們都看看。”

籃球隊的隊員怎麽可能看他的筆記,江策意識到周寰在幫他。

他笑了笑,認真地寫小紙條:“只賣你一份,大家輪流看吧。”

好意他心領了,可他不能坑人。

江策說什麽只收周寰一份的錢,最後把筆記鄭重地交到周寰手裏,認真地說:“其實我希望你自己好好看看,下次考試能有進步。”

不愧是江策,做生意還不忘勸學。

周寰拿過筆記,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不管怎樣,江策很感激周寰,至少今天的買菜錢有了。

但江策知道,這種救濟無法持久。

比如他實在走投無路,可以找關星羅借錢,關星羅一定願意借給他。

可他借得了一天,不能天天借。

好在這幾天江策沒再見到那天的兩個人,似乎風平浪靜了,曲蘭依舊早出晚歸,也許暗地裏先還了一部分錢。

不知不覺又到了周末補習的時間,宋朝聞按照慣例帶了一包食物給江策。

這次是海苔卷和威化餅幹,隔着包裝袋都能聞見清甜的香氣。

江策往袋子裏看了一眼,這一回沒有客氣,而是問:“我可以全部帶回去嗎?”

宋朝聞有點驚訝:“當然可以,你也可以在這裏吃。”他微笑着說,“你考得比星星好,可以當着星星的面享受美食。”

關星羅跟着笑:“刺激我這招沒用。”

江策仔細地把袋子的口封好,說:“還是帶回去吧。”

拿給曲蘭,她實在太缺營養了。

其餘兩個人望着他的舉動,若有所思。

補習結束後,依舊是關星羅第一個離開。

等關星羅走後,宋朝聞喊住江策,江策警覺地說:“我不吃飯。”

宋朝聞失笑:“搞得我像請客狂魔似的。”

江策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地說:“抱歉,條件反射。”

宋朝聞目光掠過他拎的食品袋子,笑着說:“我就是想告訴你一個咨詢,我們學校沒有獎學金。”

江策點點頭,表示知道。

六中這所公立學校不設立獎學金,當初江策找盧晉打聽過。

但是貧困生可以申請減免學雜費,學校給江策減了很多費用,已經仁至義盡了。

“但我知道有些企業會設立基金,獎勵成績優秀的中學生。”宋朝聞語氣和緩地告訴他。

江策眼睛一亮,問:“怎麽才能得到獎勵?”

“考完試後提交成績和材料去申請。”江策剛要喜形于色,就聽見宋朝聞說,“但是期中成績不算數,等到期末考試以後才行。”

江策的眼眸黯淡下來。

想想也是,期中考試到底分量不夠。

“你只要保持現在的水平,期末一定能拿好成績,到時候我幫你聯系企業基金,幫你交材料。”宋朝聞鼓勵他。

江策感激地笑笑:“謝謝你,朝聞哥。”

雖然遠水救不了近火,但宋朝聞的一番好意,江策記在心裏。

他對自己有信心,只要撐到期末考試結束,他一定能拿到獎學金。

好歹有了個盼頭,江策的心情改善許多,他再三感謝宋朝聞以後,騎車回家。

因為補習每次都是等宋朝聞放學才開始,回來的時間比平時要晚。

江策騎着車,把裝着點心的袋子挂在把手上,想快點回家。

等曲蘭打工回來,就能吃到食物了。

生活雖然困難,但是同學們都在積極幫襯他,江策心懷感激,騎車的時候臉上都挂着笑。

“喂,江策!”

聽到熟悉的叫法,江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可因為該死的條件反射,他下意識停了下來。

喬楷雙手插兜,晃晃悠悠地朝他走過來。

這回喬楷沒帶小弟,獨自一人。

江策嫌棄地看着他,問:“怎麽又是你啊。”

喬楷啧了一聲:“臭小子,你這什麽态度。”他瞅着江策,說,“我才是要問你,怎麽每次都能撞見你在外面晃。”

江策理直氣壯:“我補習。”

喬楷掃了一眼他的車龍頭:“補習帶吃的?上次是菜,這次是零食,你野餐呢?”

反正從喬楷嘴裏沒好話,江策懶得跟他解釋。

喬楷見江策不吭聲,往食物袋子的方向伸出手,說:“藏着什麽好吃的,我看看。”

江策吓得一把拍掉他的爪子,說:“別碰!”

手心和手背相撞,發出“啪”的一聲。

喬楷收回手,望着自己的手背,陰恻恻地說:“你敢打老子。”

他壓着眉眼,臉上沒有笑,直勾勾地盯着人,眼神又兇又狠,像狼一樣。

江策咽了咽口水,虛張聲勢地說:“誰讓你搶我的東西。”

喬楷惡狠狠地說:“搶了又怎樣,你喊警察啊。”

哪怕今天喬楷沒帶小弟,他也打不過,江策的腦子又開始高速運轉:“別以為我不敢喊。”

他沖着喬楷背後大喊:“那邊那個穿黑衣服的大叔,幫我報個警行嗎?”

喬楷下意識轉頭,哪裏有什麽黑衣服的大叔,江策趁機猛踩踏板,騎着車一溜煙走了。

喬楷轉回來,望着他狂踩自行車的背影,倒是沒惱,反而笑出聲:“小氣鬼,這麽護食。”

他笑着笑着,嘴角的弧度降下來。

望着某人騎車溜走的這一幕,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江策拼命蹬車子,好不容易跑遠,扭頭看看後方,應該是甩掉喬楷了。

他放緩速度,在心裏罵喬楷。

街溜子就應該被警察抓起來。

江策沒好氣地騎車到了家樓下,停好他的勞斯萊斯,拎着宋朝聞給的食物上樓。

這個時間曲蘭肯定沒回,待會給她留張紙條,讓她吃袋子裏的海苔卷。

老破樓房沒有電梯,樓道裏的燈也壞了好幾個,勉強有點光線照着路,不至于黑燈瞎火。

江策爬着樓梯,走到自家所在的樓層。

他猛地發現家門口站着兩個人影。

江策心裏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他大意了。

那兩個人見有人來了,本來靠在門邊,一瞬間直起身。

江策從他們魁梧的身形,判斷出他們就是上次在樓下碰到的人,當機立斷,轉身撒腿就跑。

可那兩人比他速度還快,身形迅猛,飛身過來,一把拽住江策的胳膊,像兩堵牆一樣夾住江策。

“小弟弟,你跑個什麽。”其中一人笑嘻嘻地說。

江策見沒有跑掉,反而冷靜下來,同樣笑笑,問:“叔叔,你們有什麽事嗎?”

抓着江策的男人見江策笑了,倒是稀奇,罵了一句:“你他媽把我們叫老了。”

另一個人指指身後破破爛爛的門板,說:“這是你家吧。”

江策知道他們肯定是有備而來,撒謊沒有用,于是問:“所以呢?”

男人一號罵道:“別裝傻,你家欠我們錢,拖了一個月了,快還錢。”

江策說:“我只是個中學生,沒有錢。”

男人二號語氣聽起來溫和一些,但實際更陰森:“你有媽媽啊,你給她打電話,讓她回來,我們商量商量。”

江策不會給曲蘭打電話,不會讓她回來受罪。

江策手裏還拎着食物袋子,胳膊被緊緊地扣住,動彈不得,分明地感受到他與對方體格的懸殊。

這兩個人可沒有校霸那麽好糊弄。

江策裝作平靜地說:“現在是法制社會,當然要好好商量。”他沖男人笑,“不如再寬限幾天。”

男人擡起手,一把夾住江策的脖子,帶給他窒息的感覺,笑着說:“就像你說的,現在是法制社會,我們都是好人,不會搞得太難看,你給我們開個門,我們去你家裏等你媽媽回來。”

另一個人附和:“是啊,我們教教你媽媽賺錢的方法,你看你還是個男孩子,有手有腳,也不知道替媽媽分擔一下。”

“實在不行出去賣啊,你這樣的小男孩,多得是人喜歡。”

江策被鉗制住脖子,呼吸受阻,大腦缺氧,聽了他們的話一陣一陣地犯惡心。

幾個人在樓道裏搞出大動靜,左右鄰居卻沒有一個人出來查看,江策絕對不會為這兩個人開門。

他憋得臉色通紅,艱難地說:“這樣我怎麽開門?”

抓着他的人終于松開手,新鮮空氣湧進氣管,江策劇烈地咳嗽,另一個人不耐煩地推了他一下:“快點。”

江策喘息着直起脊背,裝作掏鑰匙,下一秒猛地掄起手裏的袋子,往後面那人的臉上招呼。

那人沒想到這個瘦削的男孩子還會反抗,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正中面部紅心。

海苔卷和威化餅幹散落一地,江策拔腿就往外跑。

兩個男人很快反應過來,緊跟在他身後追。

江策咬緊牙關,仗着他對樓棟的熟悉,三步并兩步跑到樓下,可那兩人個子高力氣大,速度也快,眼見着就要再次抓住他。

江策心裏絕望,牙齒都要咬碎了。

這時候他看到樓棟外面徘徊着一個人,那人松松垮垮地穿着他們學校的校服,雙手插在褲兜裏,吊兒郎當,站沒站相。

江策愣住,為什麽喬楷會在這裏。

喬楷循着江策離開的方向一路找過來,但不确定臭小子是不是住這裏,畢竟剛才江策騎着車,他追着追着就丢了。

話說這個地方真破啊。

他在樓下晃蕩半天,正要放棄,準備離開,誰知突然看到江策從黑漆漆的門棟裏跑出來。

喬楷剛要湊上去,就發現後方還有兩個男人,兇神惡煞地追趕江策。

他經常在外面混,一眼就看出這是什麽情況。

喬楷沉下臉,上前拽住江策,邁開步子,把他護在自己身後,直接擡腳往跑在前面的男人身上踹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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