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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策被喬楷拉住, 躲在他的身後,心髒怦怦跳。

他不知道為什麽喬楷會在這裏,只知道在看到校霸的一瞬間, 他心安不少。

喬楷照着前面那人的胸腹猛踹, 那人竟然被他踢得往後退幾步,差點站不穩。

男人被喬楷這一腳踢得有點懵,等穩住身體, 才看清喬楷的身上穿着校服。

男人啐了一口,罵道:“又來個小兔崽子。”

後面那個此時也追了上來,兩個體格強壯的男人站在喬楷和江策的面前, 像兩座大山一樣。

江策心裏發怵,他偷偷捏捏喬楷的胳膊,示意他別硬剛,有機會趕緊跑。

喬楷扭頭, 對江策說:“你撓我癢癢幹嘛?”

江策:“……”

誰撓你癢癢了?我是讓你快走!

手臂被捏着,像被貓爪子蹭過一樣,有種別別扭扭的癢, 喬楷動了動肩膀,清清嗓子對江策說:“不用慌,哥罩着你。”

後來的那個男人表面上還講幾分客氣, 笑着對喬楷說:“小弟弟,你背後的人欠我們錢,我們只想跟他聊聊, 讓他早點還錢。”

喬楷好歹是學生裏的混混頭子, 立刻明白這是江策家欠錢還不上, 讨債的要抓江策,要麽拿他威脅家長, 要麽把他賣了抵債。

喬楷哼了一聲,說:“這年頭欠錢的是大爺,你們放尊重點。”

面前那個男的被喬楷踢了一腳,心裏的火氣還沒滅,不耐煩地說:“跟兩個小兔崽子哔哔這麽多幹嘛。”

語音一落,他就上來揮舞拳頭,想把小兔崽子打翻在地,報剛才的一腳之仇。

喬楷推開江策,躲開拳頭,跟那個男人打了起來。

喬楷才十六歲,體格沒有男人健壯,但身體靈活,實戰經驗反而比靠吓唬人催債的男人多。

他避開攻擊,反手揍到男人的肚子上。

另一個人見狀,心想他們倆還教訓不了一個高中生?于是也加入混戰。

自從開學跟職高的打了一架進了局子以後,喬楷很久都沒活動了,正覺得身體生鏽,這兩個人就送上門來。

喬楷是那種對方越強他越興奮的類型,他厭倦豆芽菜一樣的對手,對方高高壯壯,他開心得嘴角飛揚,眼裏滿是喜悅的光,動作迅捷有力,專挑要害,簡直像不要命一樣,看起來又瘋又狂。

兩個大男人在他面前居然讨不到好。

江策沒想到喬楷打架這麽厲害,居然能一挑二,對方還是虎背熊腰的大人。

只是他再厲害,也是單槍匹馬,身上還是挂了彩。

江策左右看看,在門棟外面的雜物堆上撿了一根竹竿,喊了一聲:“喬楷!”

喬楷抽空回頭,一把接住江策丢過來的竿子,拿在手裏,揮舞得虎虎生風。

那兩個人竟然被一個高中生打得沒辦法近身。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朝着江策跑過去,想抓弱的那個。

喬楷揚起竹竿敲他們的肩膀和手臂,不讓他們越過防線去碰江策。

江策掏出手機,一邊打電話,一邊大聲說:“我報警了!”

讨債的罵道:“把警察喊來啊,你媽媽借錢是跟我們簽了合同的,我們合理追讨債務,剛好讓警察把你媽媽這個老賴喊回來。”

江策被“老賴”這個詞震到了,他沒想到平時萬般鄙視的詞彙會冠在曲蘭頭上,他定在那裏,手足無措。

但他反應極快,瞬間冷靜,說:“喊警察過來,是因為你們毆打綁架未成年!”

兩個人:“……”

兩個男人見讨不到好,還可能引來警察,盤算片刻,其中一個說:“今天就放過你們,但是欠的錢一定要還。”他猙獰地笑了笑,“我們還算客氣的,等其他人來了就不一定這麽溫柔了,說不定把你們抓到緬甸打工還錢。”

江策後背發毛,他不知道這人是吓唬他還是來真的,他只知道去了緬甸北部的人,基本上別想活着回來。

兩個人罵罵咧咧地離開,喬楷吐了一口吐沫在地上,裏面帶着血絲。

江策打起精神,走過去問:“你沒事吧?”

喬楷抹了抹嘴巴,說:“老子能有什麽事,媽的,沒打過瘾。”

江策:“……”

江策鄭重地說:“謝謝你。”

平時江策跟他說話總帶着不耐煩,可現在的江策語氣認真,望着他的目光裏充滿了專注,搞得喬楷有點飄飄然。

他自負地哼了一聲:“哥說罩着你,肯定說話算數。”

江策真心實意地說:“你真厲害。”

喬楷更飄了,咳嗽一聲:“那是。”

江策以為他受了內傷,連忙說:“要不要去醫院?”

喬楷擺擺手,随意地說:“這種小傷,睡一覺就好了。”

江策盯着他嘴角的那一抹紅,想了想,說:“你介意去我家嗎,塗一塗藥。”

喬楷挑眉,當然不介意。

江策邀請喬楷,一方面是因為喬楷受傷了過意不去,另一方面是還有點怕,擔心那兩個人殺回馬槍。

兩個少年一前一後,在漆黑的樓道裏走着,腳踩在水泥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喬楷瞪大眼睛跟在江策後面,看着過道裏的雜物,心裏的想法脫口而出:“這環境真牛逼。”

江策知道他沒有惡意,不跟他計較。

走到家門口,江策打開門,讓喬楷進去。

喬楷走進江策的家,把差點沖出喉嚨的那句“卧槽”吞回肚子裏。

之前他隐約看出江策的家庭條件不好,但沒想到居然這麽窮。

這個房子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鴿子窩吧。

江策讓喬楷坐下,回到房間翻出碘酒與創可貼,走出來給喬楷上藥。

喬楷嘴角開裂,恐怕胳膊和肚子上也都受了傷。

江策用棉簽蘸了碘酒,小心翼翼地在喬楷的傷口上塗抹。

些許的刺痛讓喬楷皺眉,他撩起眼皮,看到江策拿着棉簽,微微低頭,露出清秀的臉,動作輕柔細致,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溫和。

這小子長得還挺好看的,喬楷迷糊地想。

江策給喬楷的臉和胳膊塗了碘酒,在傷口上貼上創可貼,然後問:“別的地方呢,還有哪裏疼?”

喬楷自然地撩起校服,秀出紋理緊實的腹部,只見小麥色的腹肌上有着大塊淤青,皮下組織滲血,已經開始呈現出紫色。

江策有些着急:“家裏沒有活血化瘀的藥。”

喬楷放下衣服,無所謂地說:“沒事,這跟我以前受過的傷相比,簡直是毛毛雨。”

江策無語,校霸到底打了多少架。

喬楷死活不願再塗藥,說碘酒黃了吧唧,抹上像猴子,江策只能作罷,到廚房給他倒了一杯水。

江策看着喬楷喝水,嘴邊的傷口一抽一抽,問:“你怎麽會在我家樓下。”

喬楷也不隐瞞,說:“我看見你騎車跑的樣子,有點眼熟,反正也閑得無聊,就跟着過來了。”

江策心情複雜。

所以哪怕看着眼熟也還是沒認出他麽?

今天喬楷救了他,江策想着主動承認算了,剛要開口,門口傳來開鎖的聲音。

曲蘭回來了。

曲蘭踏進客廳,看到家裏還有一個人,那人坐在江策旁邊,坐姿豪放,一手放在大腿上,一手撩着衣服,結實的腹肌若隐若現。

她愣住,問:“小策,這是誰?”

江策連忙說:“這是我的同學,喬楷。”

喬楷料想她是江策的媽媽,主動說:“阿姨,打擾了。”

江策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校霸還挺有禮貌。

曲蘭迷惑地望着江策,等待他解釋為什麽同學會在這裏,為什麽這位同學看起來像個混混,為什麽臉上有傷?

江策繃着聲音,說:“今天喬楷救了我。”

曲蘭更迷茫了,上前抓住江策的胳膊,問:“是出什麽事了嗎?”

喬楷知道他待在這裏,母子倆說話不方便,他嚴肅地說:“我該走了,但是你們要把門關好,如果發現不對勁趕緊報警。”

他啧了一聲,說:“警察雖然煩人,但還挺有用。”

江策感激地說:“我明白。”

喬楷再三叮囑,江策再三道謝,曲蘭不明所以,跟着江策一起感激喬楷。

喬楷擺擺手,表示不用,潇灑地離開。

江策等喬楷走了,立刻把大門反鎖,轉過身,神情凝重地看着曲蘭。

他把剛才的事說了出來,曲蘭愣愣地聽着,臉上的表情風雲變幻。

最開始驚訝,到後面害怕,然後強烈的心酸與恐懼淹沒了她。

這段時間她拼命工作,努力掙錢,就是希望能把錢還上,可她失敗了,還牽連了兒子,如果今天不是有剛才那個學生在場,她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麽。

成年人的崩潰總在一瞬間,曲蘭大聲哭出來。

江策跟着難過。

剛才他差點被人抓住帶走,心情尚且平靜,現在面對失控的曲蘭,江策這才感覺到後怕與迷惘。

要怎麽解決債務的問題,這是擺在他們面前的頭等大事。

否則人身安全都無法保障。

江策一邊安撫曲蘭,一邊詢問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債務會突然加重,曲蘭哭泣着,終于把事情全部說出來。

當年原主的父親不僅欠工人的工資,還欠着合夥人投資的錢。

只是那時候合夥人見江家走投無路,沒有落井下石跟着讨債。

可這段時間,合夥人那邊也出了問題,這下想起江爸爸欠的那筆款項來了,向曲蘭追讨。

對方這麽多年放過他們,資金緊張才找上門來,于情于理,曲蘭都要給錢。

好在這些年通貨膨脹,當年的款項在今天看來有點縮水,曲蘭以為自己多打工可以負擔,于是再次找借貸公司借了一筆錢還給合夥人一家,徹底了結江爸爸當年的債。

誰知道新借的錢要跟以前的舊債算在一起,利息壓利息,她根本承受不了,還不上錢,被借貸公司的人威脅逼迫。

他們居然找到家裏來,還要傷害她的孩子,曲蘭這才感受到切實的恐懼。

江策聽完,不知道說什麽好。

曲蘭因為江爸爸的事,一直背負着愧疚感,同時因為她太善良,結果自己把路越走越困難。

江策安慰曲蘭:“沒事的,那些人只是吓唬我們,不敢真的做什麽。”

話是這麽說,誰知道呢。

眼下最要緊的是籌錢,江策定了定心神,問曲蘭:“每個月最低還多少,還差多少?”

曲蘭知道哭泣沒用,抹着眼淚,說:“剛把上個月的還完,這個月還沒影。”

江策心裏嘆口氣。

曲蘭用手背擦幹臉,告訴江策:“沒到走投無路那一步。”她擡起頭看了看這套破舊的房子,說,“實在不行,把房子給抵押了,至少能算一部分錢。”

江策沒有吭聲。

那以後租房子又會多一部分開銷,而且這個老破房子價值有限,賣了也無法結清全部欠款,過一兩年,利滾利,又會重走老路。

但這是緩解眼前壓力唯一的方法了。

曲蘭徹底停止哭泣,打起精神,摸摸江策的頭發,說:“今天沒吓着吧,是媽媽沒用。”

江策搖搖頭。

曲蘭溫柔地說:“要謝謝你那位同學,改天請他吃飯。”她說着說着,頓了頓,“不過要等把房子賣了……”

她沖着江策笑起來:“房子賣了以後,先吃頓好的。”

江策心揪成一團。

第二天江策到學校上課,整個人精神萎靡。

關星羅詢問他怎麽回事,他只是笑笑,說:“昨晚沒睡好。”

他不知道怎麽跟關星羅講家裏的事,講了以後,關星羅說不定會從巨額的零花錢裏分一些出來救濟他。

可那又怎樣呢,曲蘭還是決定賣房子了。

原小說是一個青春校園小說,主角關星羅漂亮善良,被有錢優秀的男配們追逐——喬楷優不優秀先打個問號,反正這是個光明的故事,可在故事背後,無人在意,小跟班的日子快過不下去了。

江策懷疑原小說裏江家也爆發過這樣的危機,最後曲蘭賣了房子暫時解決。

沒了房子,原主和媽媽到外面租房住,原主更加依賴萬人迷主角,為主角跑腿換取一些救濟。

怪不得原小說裏,小跟班對萬人迷那麽死心塌地,情願做一個工具人。

江策看向身邊的關星羅,關星羅偏過頭,微笑着問:“怎麽了?”

俊秀的少年帶着仙氣,笑容輕柔,令人心生好感。

江策想着,現在跟原小說不一樣,他不僅僅是關星羅的跟班,他們是朋友了。

所以江策沒有跟關星羅說那些家務事。

上課的時候,江策無法集中注意力,他總是在想,他有什麽辦法可以減輕家裏的負擔。

或許真像那兩個讨債人說的,他是個男孩子,有手有腳,應該辍學打工。

辍學這兩個字居然會出現在江策的腦海中,實在不可思議。

哪怕高考當天穿越,他都沒有放棄,确立目标,決定三年以後再戰,沒想到現在他卻在思索辍學。

世界上還有比他更慘的穿越者麽。

江策支着下巴。

但他知道,不能辍學,如果去打工,曲蘭的房子就白賣了,他和曲蘭的一輩子才是真毀了。

只有考上好大學,才能讓江家的境地有轉機。

賣掉房子後債務緩解的這兩年,是曲蘭給他争取的時間,只能用來完成學業。

江策吐出一口長氣。

他除了擔憂家裏的事,還惦記着喬楷。

喬楷的傷不知道怎樣了。

江策只知道喬楷是七班的,在課間操的時候,走到七班的隊伍附近去找人。

七班的學生卻告訴他,喬楷今天沒有來。

不來上課對于校霸來說是常事,學校對他只有最基本的考勤要求,保證不缺課到退學就好,其他人都習以為常。

江策卻很擔心。

喬楷那邊沒問題吧?

天氣越來越熱,大家開始穿短袖,太陽落山得越來越晚,高一放學的時候天還是亮的。

江策跟着關星羅一起走出校門,走向熟悉的路口。

這時候,突然有人從路邊竄出來,站到兩人面前。

江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看出是喬楷。

今天的喬楷臉胳膊上全是傷,貼着大大小小的膏藥,甚至在手臂上還纏着繃帶,比昨天嚴重多了。

江策震驚地問:“你怎麽了?”

喬楷抓抓頭發,說:“昨天我回家後被老爹看到,他以為我又在外面鬧事,按着我又打了一頓。”

江策:“……”

校霸的父親也不是等閑之輩。

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如果不是為了救他,喬楷就不會受傷,也不會被父親誤會。

江策再次鄭重地對喬楷說:“昨天謝謝你,以後有機會我請你吃飯。”

等賣了房子以後……

喬楷哼了一聲,說:“我又不差你一頓飯,本來今天不想來學校,但是說好了我罩着你,走,我護送你回家。”

他一邊說着,一邊走過來,擡起手想攬住江策的肩膀。

就在這時,另一只手伸過來,架住了喬楷的胳膊。

關星羅攔住喬楷,不讓他碰江策,目光從喬楷身上劃到江策臉上,笑眯眯地問:“昨天發生過什麽事?還有為什麽需要護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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