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曝光嗎?
晏歸舟聽着銅鏡快說了大概,找不到拒絕的理由。王熙鳳與淨虛做的斷人姻緣,在這個年代,有五成可能會要了那對未婚年輕人的命。
何況,她也被當做添頭,要在臘八被逐出賈府。什麽時候走,該是由她說了算才對,所以必須先下手為強。
不過,眼下卻需先考驗一回演技。
晏歸舟一臉劫後餘生,猶如見到救星似得從地上站起來。嗚咽着跌沖跑過去,抱住王熙鳳的手臂,廢話不多,哭着糊了她一袖子鼻涕。“鳳姐,太好了,你還活着。”
王熙鳳頓時身體一僵,只想立即換了帶鼻涕的衣服。這人怎麽哭得那麽不講究。偏偏,她下沒法要人注意儀态。
深夜,尼姑庵的人差不多都昏迷了,兩個尼姑躺在血泊裏,小姑娘見着被吓到才是正常的。
如果小姑娘不是一把鼻涕一把淚,而是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反倒讓人懷疑更甚。
王熙鳳盡力放柔嗓音,無視身上的眼淚鼻涕,“四姑娘莫要怕了,我在這裏沒人敢欺負你。告訴我,這裏生了什麽。你怎麽跑出房了?地上這兩個人又是怎麽一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
晏歸舟茫然地說着她是餓了,原本要問彩屏還有什麽糕點,卻現人睡死過去怎麽也叫不醒。
“我一心想找鳳姐幫忙,可是穿過回廊就見這兩人倒在血泊裏,一動不動像是死了。再去找其他人,院裏沒有一個人醒着,你也不在房裏。鳳姐,這裏究竟是怎麽了?”
王熙鳳低頭看清了衣袖上的眼淚鼻涕,額頭青筋突突跳,幸好今個兒這身是孝服且穿一回而已。這下,她還被反問怎麽了,只能避而不答,又問出心中懷疑,”四姑娘沒喝安神茶?”
當下,王熙鳳仔細盯着晏歸舟的神态,卻見其不明所以又理所應當地點頭了。
“對,我沒喝茶。孫大夫不是說了要忌口,茶會與藥性相沖,這些日子就只能喝清水。”晏歸舟疑惑地直視王熙鳳,“大家都是喝茶才中毒的嗎?鳳姐,你沒喝吧?”
王熙鳳心口一堵,不自然地擠出安撫的笑容,她怎麽把忌口給忘了。“快別擔心了,我沒喝。那也不是毒,就是迷藥而已。”
今夜生的事倒也不難推斷,有兩個尼姑給衆人下了迷藥,可能是為了劫財盜走秦可卿棺椁裏的随葬品。說不定是做賊心虛,本以為迷暈了所有人,卻不想回廊上忽有一白影飄動,吓着了倒栽蔥跌下了臺階。
此事不能聲張,必須要死死壓着,免得壞了她會辦事的名聲。
王熙鳳想着已讓護衛檢查地上兩個尼姑的傷勢,确實未見任何其他可疑外傷。
“四姑娘先回房吧,這裏亂糟糟的,可別再吓到你。你用點勁把彩屏給掐醒,讓她廚房弄些姜湯與糕點。一來解迷藥勁,二來也給你墊墊饑。”
王熙鳳笑着拍了拍晏歸舟的手以示安撫,順帶将自己的一只衣袖從其手中抽出。再也不想被鼻涕糊一身,必須先把這身惡心的衣服去換了。
晏歸舟正等着這句,惡心人也惡心過了,大半夜誰稀罕留在院裏吹冷風。
之後,尼姑庵內有多熱鬧與她無關,在暖炕上與銅鏡無聲交流起前事因由。
『聽你所述,問天劍維持神識清醒的時間并不長,很多事沒交代,那我就受累解釋一下。』
銅鏡說起歐冶子得天外隕鐵,既是昆侖神劍的殘片,小的那塊融鑄問天劍,另一大的融鑄問心鑒。
兩者與和氏璧、昭華之琯、偃術銅人一起被嬴政收入鹹陽宮,在秦始皇一統天下過程裏可謂各有妙用。
比如鹹陽宮方鏡,正面照出人心所求,背面照出人心所懼。一旦照了問心鑒,人會徹底地身臨其境如入幻境,極有可能迷失于欲望,更有可能死于恐懼。
『算是相輔相成,阿政得利器更順利一統天下,而我們也借天下大統的氣運大增靈識。從那刻起,大家都有破碎虛空,去九重天外一窺的心願。』
有關秦始皇熱衷求仙的傳聞,幾千年來正史野史衆說紛纭。
三千世界,或能以平行世界去理解。
晏歸舟弄不清楚上輩子的正史情況如何,反正這個世界的嬴政力求與天相争,只因他窺見過九重天外。問天劍原本也該是此世之物,不知怎麽流落異世。
『如此說來,我沒來錯地方。殘劍需我收集神器殘片,就将我送到了你所在的世界。』
晏歸舟輕撫左手心,那裏有與神魂相連的靜物空間。它放不了其他東西,專門是殘劍尋來暫存神器殘片。『問天劍沒具體說收集碎片的方法,鏡子,你知道要怎麽操作嗎?我念一句收,你嗖地進去了?』
問天劍的靈識微弱,很快徹底陷入了沉睡。只有金銳古氣集滿,随着芥子空間重回上界,它才有清醒過來的可能性。
至于碎片們各有各的靈識,它們是重融一體還是各行各事,都等凝古氣回歸九重天外再說。
鏡子也是此意,卻表示無法立即就被收歸。『女娃,你想得真美。感知到一塊神器碎片,把它捏在手心就能收進去?你覺得天道那老家夥能同意?』
『所以呢?』
晏歸舟也沒想能輕易成事。殘劍只說當收歸了一塊殘片,借以芥子空間迸的破空之力,她能随心所欲随時前往下一世。
銅鏡說出了看似簡單的要求,『以你能聽得懂的話來說,是必須完成神器殘片的一個心願。如此它們則斬斷此世的因果,順理成章地進入靜物空間,才心無旁骛只求歸位。
這事騙不了天道法則,盡管重歸天外是我所願,但是與此世還有不甘羁絆。
最想弄清楚兩三百年前到底生了什麽,哪些混蛋将我從氣宇軒昂的方鏡,給弄成了如今這幅傻不拉幾的模樣!』
晏歸舟拿着銅鏡,鏡中顯出了廣四尺、高五尺九寸的方鏡影像。且一眼便覺它頗為威懾人心,與那把殘缺的手持鏡截然不同人。
她以對紅樓的了解,聽聞過一面神奇的鏡子。正如銅鏡此時模樣,而背後被磨去的字跡,很可能是‘風月寶鑒’。
這就問了,『鏡子,你現在的模樣是兩三百年前弄的?那該是有人将你重新鑄造了一遍。這背面是否是‘風月寶鑒’四個字?如果所料不差,可能與傳聞裏的警幻仙子一夥有關。她……』
『啊呸!小小攝魂幻術,也敢稱真仙?那麽阿政與我都可謂真神了。』
銅鏡說到這裏,再也克制不住暴脾氣,一股腦地說起舊事。『沒有見過真神的,才把警幻當做仙,她也就是一個普通修士而已。想當年阿政習得《戰神圖錄》,戰神殿裏石刻上的面具天神才是九重天外的大能。
如果那太遙遠難追,南北朝有燕飛渡劫飛升,唐時向雨田破天而去,南宋末年令東來勘破十絕關徹天明地。距離最近的明初,還有龐斑與浪翻雲沖破雲霄。
除此之外,像是石之軒、宋缺、祝玉妍,韓柏、秦夢瑤等等,哪一個不是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只因如今沒人見過呼風喚雨的高手,才會将只弄風月攝魂者命名真仙。』
然而,從先秦至明初,如此敢與天公試比高的武道,怎麽就忽而斷絕了?
晏歸舟難免疑惑,偏偏銅鏡卻給不了答案。
當年,嬴政暴斃于東巡途中,銅鏡一直都在鹹陽宮閉關,竟連嬴政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後來鹹陽宮破,問心鑒流落民間。器物修行比人與動植物艱難百倍,它靈識受過重傷,幾乎一直都在沉睡。僅當破碎虛空的波動出現,它才會醒來聽聽周圍人說江湖大事。
明初時,銅鏡最後醒過一回,浪翻雲與龐斑在攔江島一戰,兩人破碎虛空而去。
『武道斷絕就在那之後生的。我被懂得煉器的人迷了靈識,還改鑄成了什麽風月寶鑒,直到你入世還魂,金銳古氣喚醒了我。
我一清醒,趕緊踹了跛足道人與癞頭僧人,毀去背後醜不拉幾的字,一鼓作氣出現在水月庵了。』
銅鏡可動用的鏡氣不多,如今又受改變的天道壓制,瞬移一回已是勉強,也沒法再弄探測人心之事。大多時間都在沉睡,清醒時偶而去感知四周。
今夜恰遇圓月,月華入鏡鏡氣猛增,它才硬生生以幻術對付了兩個假尼姑殺手。這種做法可一而不可再,晏歸舟萬萬不能以此為殺手锏。
『靠山山倒,你還是得快些習得武功。我要是早知今天,當初必是多問些秘籍的事,如今能教你的只有一門易容術。當年石之軒對着鏡子練習,我好奇什麽易容能以假亂真,那會學來的。
你可別小看它,邪王石之軒曾經以此扮作裴矩分裂突厥,從來沒有人窺破他的易容。無需藥物,以氣換貌。你無內功改不了身高體型,但可用體內的些許金銳古氣,先變出另一張臉。』
易容術好啊!
晏歸舟半點都不嫌棄,此乃嫁禍坑人之必備技能,更有王熙鳳争做試驗品。君子如她,豈能不成全對方。
不過,學習前該盡的禮數不可少,要問一問鏡子怎麽稱呼。『我,晏歸舟,河清海晏的晏。鏡子,你呢?就叫問心鑒?』
銅鏡支吾了一會才說,『我是阿政最好的戰友,冠以他姓,有你們羨慕不來的名字。我是贏大寶。』
贏、大、寶?
晏歸舟聯想問天劍,難不成叫贏二呆?她努力憋笑只做誇獎,『始皇乃真高人也。大寶,不錯,很不錯。』
時隔多年,銅鏡再次聽到有人叫它大寶,鏡中影像一瞬鏡心顫動,不自在地顧左右而言他。『嚴肅點,說說,怎麽安排王熙鳳。』
臘月初一,寅正時分。
天蒙蒙黑,一衆京官正在上朝的途中。
以往暢通無阻的官道,今天卻有些堵馬車,擁堵處議論聲悉悉索索不斷。
馬車裏,胤禛正在想着昨日胤礽的口信,請他今日下朝且陪二哥而非太子去喝茶。自從七八年前起,他被封為貝勒,這種來自二哥的邀請就漸漸少了,不知忽來為何?
蘇培盛正去查看堵車緣由,可一問始末也愣了。他取過一張似榜文般大小的黃紙,跑回馬車邊交給胤禛。
“爺,您瞧。前頭一路是各部衙門所在,今早門口貼了好些黃紙,都是一模一樣的內容。但沒人瞧見什麽時候被貼的紙。”
紙上僅僅寥寥數列,是一篇故意被放大字體的書信。
寫信人口吻居高臨下,教唆長安府節度使雲光如何壞人婚姻,落款為榮國府賈琏。偏偏,末尾有一備注:妻,王氏與淨虛議定此事,此信特借外子名號一用。
胤禛微微詫異,好些年沒聽說京城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出沒。他再仔細摸了摸黃紙,确定此非書鋪賣的生宣紙,更似燒給死人用的黃紙。
真是林子大了,什麽人都有,弄了一出滿城盡是王熙鳳。他也不免奇怪,後繼無人的賈家,何時招惹了敢用如此損招的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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