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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時間。
賈府裏的好些人還睡意惺忪,卻不想一道驚雷直接炸響在大門口。
“二奶奶,大事不好了。”
平兒卻少有地失了分寸,氣喘籲籲地沖進屋內,驚慌地看向王熙鳳。“水月庵的淨虛師太被順天府給抓了。她供出了李榮要強娶張金哥之事,這會門口正有一隊官差,要讓二奶奶與二爺一起過堂問話。”
“什麽?”
賈琏聽得迷糊,昨天與王熙鳳在床上鬧得晚,怎麽覺得一醒來連人話都聽不懂了。“過堂?順天府?這都哪跟哪啊?”
平兒見到賈琏,猛然想起王熙鳳寫信教唆節度使雲光,那是完全瞞着賈琏進行的。
王熙鳳一聽淨虛被抓就捏緊了手帕,差點被指甲尖戳破手心,但表面還佯作鎮定。淨虛不會供出她,否則那就是斷了後路,把她陷進去誰保淨虛。
退一萬步說,這回順天府問的只是讓人毀婚的事,又非什麽殺人放火,真爆出來還能把人抓回牢裏不成。
“急什麽,不就是去衙門說個話。”王熙鳳斜了一眼平兒,這又看向賈琏,想着怎麽把借他私章一用之事說得漂亮些。
平兒卻是一點都沒能鎮定,她原也以為小事一樁,但今早貼滿衙門口的黃紙,那是将一樁能捂住的小事鬧得直達天聽了。
“二奶奶,真不是小事。您寫的那封信,不知被誰劫了去。那人将信上的內容抄錄在好些黃紙上,今早一張張地貼滿了六部的大門口,京官們上朝途中都瞧得明明白白的。”
賈琏不傻,前後一聽大概,必是王熙鳳借他名義做了什麽。不論事情本身可大可小,但被以衙門口貼黃紙的方式曝光了,這回他們勢必要褪一層皮了。
“王熙鳳,給我說清楚了,你到底做了什麽!招惹了哪路牛鬼蛇神!”
牛鬼蛇神,或該稱始作俑者的晏歸舟,一如既往按時起床,也沒因昨夜去做坑人之事而多睡幾刻。
正悠閑地吃着早飯,也不抱怨因為今早出了亂子,廚房送餐都晚了小半個時辰。
三個丫鬟早就習慣不留在屋裏伺候,但她們都有些半醒未醒沒有食欲,更想要再睡一會回籠覺。
“早些吃完,早些收拾。”
彩屏說着拿起筷子,後半句意思明确,早收拾早歇息。三人心裏還很感謝晏歸舟從不多事,才讓她們能有閑打盹。
正被感謝的晏歸舟,永遠不會告訴彩屏,她們犯困是因為昨夜的微量迷藥後遺症。
這半個月,晏歸舟表面虔誠誦經,暗中實則非常忙。
先跟着銅鏡學易容術。對于沒接觸過武學的人來說,幸而她與銅鏡神念相通,比起看書自學地瞎琢磨,猶如被醍醐灌頂。
缺陷在于,她體內可調用的金銳古氣不多,目前臉上的假面一次勉強維持半個多時辰。
換臉成功僅是邁出一小步,一入江湖,節操就猛掉不停。
先在銅鏡指路放風下,她争分奪秒偷換出了王熙鳳交給來旺家的信。
晏歸舟從沒想過,當年為修複古兵器苦練的書畫複刻,有一天竟會用來仿寫書信。以求魚目混珠,讓來旺家的毫無察覺先寄出假信。
緊接着,她又做了暗中克扣的事,昧下二三十張尼姑庵裏最不缺的燒祭死者黃紙。這些紙很便宜,全京城祭死人通用,根本查不出來歷。
今天淩晨,她在黃紙上放大字體,仿寫了王熙鳳信件內容。為了确保不驚動暖香塢的丫鬟,把從假尼姑身上搜來的迷藥也給人下了。
再一路易容,聽着銅鏡指引,偷摸着接連避過打更人,在一排官衙牆上貼了大字報。
這會,晏歸舟舀起一勺菜粥,默默詢問贏大寶,『大寶,這一連串坑人不眨眼人的事,真是我做的?』
『裝什麽傻,計策不都是你定的,我只負責放風站崗。再說,這些小事算什麽坑人,要王熙鳳的命了嗎?最多是卸了她所有的權力。上兵伐謀,一石兩鳥,讓老尼姑淨虛沒可能瞎叨叨了。可惜,我沒法圍觀滿城盡是王熙鳳的後續。』
贏大寶過度使用靈識而深感疲憊,有心一起搞事情,卻做不了幾回幫手。
在如今的天道之下,它只有滿月之夜吸納月華修行,其餘時間本該一直沉睡。再也不能像這半個月為引晏歸舟入門,做一些負荷的事了。
臨要休息前,贏大寶對晏歸舟再三表示,無需白費力氣找器物修行術。
早些搞清楚武道斷絕的始末,更胖揍一頓将它毀容的真兇,就了卻它的夙願。以而讓它順利入芥子空間,靜待重回九重天外。
對此,一人一鏡并非毫無頭緒。
雖然兩個假尼姑殺手清醒後就立即自殺了,但她們極有可能來自古怪的門派——天命教。
周莊夢蝶,是耶非耶。結合晏歸舟所知的紅樓之書,與贏大寶靈識清醒後偷聽到了跛足道人與癞頭和尚談話,先揭下神秘太虛幻境之類的神秘面紗。
警幻就是一個無法現身人前的武林高手。她來自天命教,與一僧一道只是半合作關系,各有各的修行方法。
『十月初,賈瑞中了王熙鳳的計謀,被賈蓉訛走了一大筆銀子又染了嚴重風寒。那小子也是執迷不悟,半死了還肖想王熙鳳,跛足道人帶着風月寶鑒前去,說是給他治病。
風月寶鑒正面照出欲望,背面照出恐懼,人只要看了就如身臨其境。賈瑞仿佛一會好王熙鳳夜夜歡好,一會又猶如被百鬼撕咬,一般人誰受得住這種精神刺激,不多時就去了。』
贏大寶說過它被迷了靈識,才被重新煉化成風月寶鑒。
當晏歸舟入世,它才被喚醒靈識,那會正被跛足道人當作兵器,剛剛要了賈瑞的命。
一僧一道那般渡人,究竟是不是渡,一面鏡子也操心不了太多。
然而,作為有自主靈識的銅鏡,聽到兩者商議多多使用從天命教弄來的風月寶鑒,只為找到吸取鏡氣的方法助他們修行,贏大寶頓時勃然大怒。
『神器有靈,豈是說用就用。既然他們奉行弱肉強食的法則,那想要強行契約榨幹鏡氣,我就禮尚往來,反向重創了他們。讓那兩人身受重傷,是十年八年好不了。
小舟舟,不管那些人各有何種算盤,當務之急,你該去尋找武功秘籍。唯有練得武功傍身,才不懼與天命教對上。』
晏歸舟知道賈府不是久留之地。難說兩個假尼姑與同黨是否有過聯系,透露了殺死賈惜春後又沒殺幹淨一事,可別再來一波殺手。
不論天命教想從秦可卿身上找什麽,九成與其可疑的身世有關,但查了好久都是一無所獲,那麽她也無需為此事倍功半地多費力氣。
『手頭上能帶走的錢不多。錢可以設法賺,關鍵是怎麽弄到一張新身份文牒?』
晏歸舟想着搞到假/證,必須要道上有人。最好還是官府蓋戳的真證,描繪的還是晏歸舟易容改換的面容,才更保險地行走江湖。
贏大寶愛莫能助,它已經出過馊主意。晏歸舟造假的本事一流,如果備齊材料用具,別說身份文牒,就連皇帝玉玺也能造得。
『我想以你的本事,假以時日足能以假亂真。哎,有一點遺憾,你不聽我的建議,我提供的參考新面容多好。』
晏歸舟以氣換貌,但能用的金銳銳古氣不多,則求熟能生巧,先維持某一張臉的長時間易容。
贏大寶躍躍欲試地提供意見,鏡像呈現出一位雍容軒昂的男子,還特意将其減齡到十二三歲。
對此,晏歸舟果斷拒絕。即便要女扮男裝,她也能在自己的容貌上微調,為什麽要選擇頂着少年嬴政的容貌作案?
萬一求仙問道的始皇帝并沒有死透,哪天兩人狹路相逢撞臉了,就是真的人間慘案。
把撞臉秦始皇的可怕腦補一掌拍飛。話說回來,不論造假弄材料,或者設法結識人,必須賈府外轉轉才有所得。或許,能借口去看看京郊道觀裏的賈敬。
“四姑娘,大事不好了。皇上下旨要摘榮國府的匾額了。”
日暮時分,彩屏慌亂地來通報黃紙事件的最新動态。
王熙鳳與賈琏沒被順天府扣押,午飯前就将他們放回了府。接連而至的聖旨,卻似天降大雷,把賈老太君在內一幹人等驚得頭疼心痛。
康熙以不休門庭為由,讓榮國府即刻撤下國公府的匾額。榮國公本非世襲罔替,以往不提是皇上念舊重情。
偏偏你們賈家要作天作地,那就只能挂将軍府的牌子了,順帶給被害人一筆賠償款。要牢記,這一個響亮的巴掌,還是皇恩浩蕩從輕落。
晏歸舟繼續翻着佛經,暖香塢就沒其他的書能看了。當下,她依照惜春冷情的性子說到,“彩屏,你再慌也是無用,匾額本就該換,銀子也該賠。琏二奶奶收了三千兩辦事費,是該吐出來補償那對未婚夫婦。何況,這事我們也做不得主。”
這話由始作俑者說來,還是真沒半分心虛。
有些出乎意料,彩兒也匆匆忙忙跑了進來。“四姑娘,老太君讓您去一下,有人找您。”
“找我?”
晏歸舟不由奇怪,在這個節骨眼上,誰會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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