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你憑什麽血口噴人!”

霍天青最先反應過來,一閃身就去扶住了上官飛燕。見她被內勁傷到嘴角滲血,再也顧不得維持兩人秘密的關系。

“雖然飛燕易容成公主,也僅是奉公主之命報仇。公主不會武功,将手刃叛臣的權利交給飛燕,這又有何不妥?”

“霍天青,你這是什麽意思!”

被閻鐵珊請來助陣的蘇少英當即怒了。在場的只要不瞎,哪能看不出霍天青與上官飛燕的關系暧昧。

“明面上,你要與我峨嵋結親,暗地居然還敢有相好的。別和我說什麽報仇讨債,你把三師妹置于何地!”

霍天青與葉秀珠的戀情,雖然沒到交換庚帖訂婚的地步,可也算是江湖人都差不多知道了。

江湖兒女分分合合倒也尋常,但是腳踏兩條船,還是徹頭徹尾利用其中一人,那性質就惡劣之極。

“把我峨嵋當做什麽了?你們複仇的工具嗎?”

蘇少英來珠光寶氣閣助陣,七成是看在兩家關系親近的份上。“你們複仇的工具還真的有點多,峨嵋不夠,花七公子也是其中之一了。說得那麽義正言辭,臉呢?你們要臉嗎!”

霍天青面對如此質問,只擋在了上官飛燕前面。“這都是我的主意,與飛燕沒有關系。蘇少英,你怨我,那我們就劍下見真章。”

“děng ? děng。賬一筆筆算,誰允許你轉移話題了。”

晏歸舟打斷了霍天青的英雄救美,“大王與公主都被殺了,還搞什麽gǒu ? pì的複仇與讨債。哎呦,對不住,這一不小心侮辱狗了。”

‘咳咳。’‘噗嗤。’

眼前的場合不對,但還是有人笑場了。

晏歸舟真不是故意的,很講道地請當事者說話,“上官飛燕,你說兩句吧。犯人上堂,也有自辯的機會。告訴霍天青,你是清白的嗎?午夜時分,你有沒有為上官丹鳳的死狀凄慘而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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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上官飛燕開口就吐出了鮮血。短短一會,她的頭越來越痛,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起來。

哪還有珠光寶氣閣的水榭樓臺,忽然間置身屍山血海。陰風過耳,盡是地獄間萬鬼哭嚎,血色模糊中再不見一個活人。

突然,一具惡臭的焦屍破土而出,緊緊抓住了上官飛燕的腳腕。

“上官飛燕,整整十七年,我看着你長大,視你為親生女兒。你為何要殺我!還将我焚屍滅跡!”

焦屍陰冷而嘶啞地質問着,“我在地下找的好辛苦,你把丹鳳藏到哪裏去了?你,把我的親生女兒,你的表姐弄到哪裏去了!”

屍體早已面目全非,只能看出他有六根腳指。

上官飛燕一下就認出了金鵬大王,是她将其毒殺又焚埋。

哪裏想過焦屍有一天宛如複活,緊緊抓住她的手臂。屍體的黑硬指骨直刺她的雙臂,而不論怎麽掙脫,費勁全力地拳打腳踢,卻都擺脫不了。

“我怎麽知道上官丹鳳在哪裏。是她自尋死路,發現了霍休是總瓢把子。想要壞了我們的計劃,我只能給她下了毒。

不能怪我,是你們父女太過分了。一出生就享受錦衣玉食,哪怕金鵬王朝已經沒了,還當自己是大王與公主能随意使喚家臣。同姓上官,憑什麽就差兩根腳指,我們旁系就要做牛做馬一輩子。”

上官飛燕不管不顧地叫了起來,“你放開我,放開啊!鬼面毒要不了上官丹鳳的命,只是讓她爛了一張臉,徹底忘了過去而已。

四年半之前,我沒有趕盡殺絕,給上官丹鳳找了一個下家。讓李顯将人帶回hēi ? mù崖,給人做妾,也總比霍休當場要取她性命要好。”

這還不叫趕盡殺絕?

毀其容貌,亂其神智,壞其清白,還不如手起刀落讓人當場死了。

此言一出,似乎連秋風都吓到了。

花滿樓仿佛被當頭澆了一盆冰水,無論此時上官飛燕是否神智清醒,但一字一句都是她最真實的想法。

為什麽人心之黑沒有底線,他眼前的黑暗又更深了一層,不由踉跄着退了兩步。

陸小鳳不忍扶住了一把花滿樓,這會他腦中也是驚愕不已,疑惑不定地看向晏歸舟。

四年半前,日月神教,一張壞了的臉。那段說好再也不提的往事,怎麽又要冒出來了。

上官飛燕在針落可聞的氣氛清醒過來。不該說的,已經一股腦地都交代了,發現霍天青也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殺一個人,與心狠手辣讓人生不如死,這兩者其實還是有區別的。

因此,有關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上官丹鳳,那些事僅有霍休知情。上官飛燕從未對霍天青詳說,只道厭惡表姐,早就将人除去了。

“不,我沒有做那些。是她使詐,她會攝魂術!”

上官飛燕目眦欲裂地指向晏歸舟,擡手間藍光閃動,她左手腕暗器匣內的飛燕針全數射出。

“小晏……”陸小鳳的示警還沒出口,只見銀針猛地調轉方向,似是集體叛變一樣,盡數射入上官飛燕的面門。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上官飛燕的臉上頓起黑色血斑。

她想去取腰間的解藥瓶,但兩只手全都受到掌風重擊,仿佛斷了經脈一般再也擡不起。

“天青,快!”上官飛燕楚楚可憐地看向霍天青,被蘇少英搶先一步,一柄利劍橫在了兩人中間。

蘇少英拔出劍直指霍天青,“霍天青,你與這個女人勾結诓騙三師妹。你不是說,要我你讨一個說法,現在你出劍吧!”

“蘇少英,你讓開!”

霍天青的确為上官飛燕的話倍感驚異,但怎麽能看着她死在面前。偏偏蘇少英前來攔路,一時間分/身無術只能高聲喊到,“花滿樓,枉你自诩仁厚,難道就眼睜睜看着飛燕死嗎!”

不等花滿樓說什麽,‘锃!锃!’,迅雷不及掩耳的劍出鞘入鞘聲響。

只見紫光閃過,上官飛燕瞪大眼睛,這下徹底橫屍當場。

晏歸舟好整以暇地收劍,對于霍天青的怒目圓瞪,只做茫然不解。“霍總管,你為何瞪我?看我,像看殘忍魔頭的表情?”

瞧準了霍天青與蘇少英的厮殺jī ? liè,晏歸舟火上澆油亂其身心神。

“我明明很講道理的,給上官飛燕自辯的機會。她當堂認供,随即立馬翻供,這種翻臉比翻書快的速度,世上少有人能及。對了,她連好好說話也不會,居然扔了給我一把毒針。

我怪她了嗎?并沒有,一個字都沒有責罵她。恰恰相反,我秉着拾金不昧的優良品德,毫不貪財,當場就把毒針物歸原主。這世道做好事真難,你不做,還不樂意我做,我的苦向誰說?”

‘噗——’

霍天青何時被人如此諷刺過,頓時怒急攻心吐出鮮血。“住口!”

晏歸舟并未因此住口,反而更添一把火。“不能住口,總得讓我解釋為何出劍。原因很簡單,你吩咐我動手的。你讓花兄做選擇,不就是讓我做選擇。是對朋友出劍比較好?還是對幾次朝我下殺手的人出劍比較好?

這題,一聽就是送分題。我瞬間就明白了,你故意放水,送了我回答正确。那就閉着眼睛,照你說的選後者了。我選了,你又不滿意了。霍天青,你真難伺候。”

霍天青氣得一下閃避不及,居然沒擋下蘇少英一劍,手臂上被劃開了一道血口。

“啧啧啧,聽到我的實話實話,你感動過頭,不流淚而流血了。霍總管,不對,是霍少門主。你再感動,也不能被峨嵋派年輕弟子刺傷。”

晏歸舟怒其不争地感嘆,“這就丢了天禽門的臉。你可是堂堂少門主,要是天禽老人知道,老來得子這般無能,不知會不會氣得背過去?”

“什麽?”

陸小鳳不由驚訝,霍天青的這層身份太出人意料了。

蘇少英也吃了一驚,霍天青到底為什麽要隐姓埋名,摻和到金鵬遺寶的事情裏去?真是鬼迷心竅了吧!

“啊!你住嘴!”

霍天青聽得這層身份被爆,瞬時發狂,一劍刺中蘇少英的胳膊。亟待解決了礙事的蘇少英,能向晏歸舟攻去。

霎時間,晏歸舟瞬移數丈,一把拽過蘇少英。

只見劍尖與劍尖相抵,劍氣相沖,霍天青被一股勁風擊中胸腹,一個站立不穩跌倒在地。

‘咚!’

下一刻,再有落地聲響。

閻鐵珊肥碩的身體飛掠而來,站定在了霍天青面前。

他知道局面不好收拾了,而環視一地狼藉,臉色乍青乍白,這個爛攤子到底怎麽辦?

“我給獨孤一鶴去信了。”

閻鐵珊不敢看晏歸舟,只能看向陸小鳳,“幾位來解決舊事,請先在鹹陽留一段時間。等人到齊了,怎麽做一個了斷,總能商議出一個結果。”

**

這種情況還要有一個什麽結果?

不過,陸小鳳還是依言留下了,大多時間陪着花滿樓。不知如何緩解他的悲哀,只能祈禱時間帶走一切傷害。

月上中天。

這才拎着一壺酒,敲響了既白兵器鋪的門。夜深了,方能去求證一些疑惑不解的謎題,比如上官丹鳳到底死了沒有?

陸小鳳坐在屋頂上,猶豫着不知從何問起。上官飛燕設下一場局,而她盡力去扮演的上官丹鳳,少說有五成還原了丹鳳公主的脾性。

一個人忘卻前塵,難道能徹底變化成容貌與性格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還是說,四年半前地牢,司空摘星遇着的就是被掉包的人?

“你找我出來,就是看着我,一個勁地喝酒買醉?是不好開口了?覺得我這回做得過了,沒充分考慮花兄的感受。”

晏歸舟只做不見陸小鳳的疑惑,就讓有的秘密塵封于世。“之前沒打招呼,是我也不知怎麽說。近些日子,我不出現在花兄跟前比較好,無論如何,人都是死在我的劍下。”

“花兄沒有怨你,真的,一絲一毫都沒有。他需要一些時間,熬過自己那一關。假的真不了,這個道理,他非常明白。”

陸小鳳說着又卡詞了,半晌後,支支吾吾地問,“小晏,你與丹鳳公主。恩,我是說四年半前,被抓到hēi ? mù崖的應該只有一位。她,你……”

晏歸舟笑得輕松,“是想問我是否也戴着人/皮/面/具,否則哪有那麽多說不通的巧合,而為是否有意瞞着一切?

聽說你幾次識破司空的易容,那給你一個機會查一查,眼下我不生氣,也不阻擋你。”

怎麽查?

直接用手感知一番即可。

陸小鳳并非必須打破砂鍋問到底,但他差點與上官飛燕扮的丹鳳公主躺到一張床上。

這會想來真的五味雜陳,說不出什麽感覺,總想把此事給徹底弄個明白。真公主去了哪裏?真的死了?

‘何苦為男’的四字陰影依舊籠罩心頭。

陸小鳳反複默念,蒼天在上,他真的半點雜念都沒有。那到底要不要摸一摸臉?有時真相毫無意義,但人總扼制不住好奇心。

陸小鳳深吸一口氣,豁出去了。晏歸舟說了不生氣,是一貫說話算話。

剛剛擡手,都還沒伸出去,猛覺得背脊被一股寒氣凍傷了。

陸小鳳僵硬地轉過頭,順勢将擡起的手,向月下來人揮了揮。“哈哈哈,好巧。都夜深了,西門,你怎麽還着急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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