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十月秋涼,月冷霜凝。
陸小鳳揮動的手有些酸了,半晌卻沒得西門吹雪的半字回應,讓人以為氣溫急速下降會有夜雪忽來。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晏歸舟笑着打破詭異的安靜,将酒壇塞還給陸小鳳,“只有長久的別離,才會有無語相對。我不打擾你們敘舊,請随意。就是盡量別弄壞了屋頂瓦片,以免耽誤鋪子正常營業。”
誰要和他敘舊!
陸小鳳與西門吹雪同時瞥開頭,此刻一點不想看到對方。
“哈哈哈,小晏,你說笑話的本事又高了。”
陸小鳳借着酒壺在手,立馬腳底開溜,“敘舊一點都不急的,反倒是夜色易愁,我還是陪花兄喝酒。一醉解千愁。”
至于弄清真容?這事完全被抛到九霄雲外,司空摘星一年都能變着法換上百張臉玩,又何必再打破砂鍋問到底。
最初,他們認識的就是晏歸舟,如今不論丹鳳公主究竟如何,為其讨回公道已全了仁義之理。
屋頂上,僅剩兩人。
晏歸舟心裏譴責陸小鳳的獨自開溜,轉念一想,她明明沒做壞事,為何要面對西門吹雪的一張冷臉?
“莊主着急趕路,故而腹內空空?人一餓就容易覺得冷,你是怕我察覺不到,故意散發冷意?”
西門吹雪聞言更多了幾分凜若冰霜,“你不想屋頂瓦片受損,看來很是在乎既白兵器鋪。”
這不是廢話,誰不在意自家的買賣。
晏歸舟卻敏銳地感覺到話裏有話。西門吹雪又不是第一次來兵器鋪,上回還買了幾樣古兵器,這回怎麽又有意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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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問天,一萬兩銀子,前後兩次,一共雇傭十八位殺手。”
西門吹雪僅說了一句,概括了兩個多月的辛苦調查。在密密麻麻的青衣樓殺手記錄中,他确定了那場沖着晏歸舟去的刺殺,并非是王謝主使,竟是來自叛出日月神教的向左使。
晏歸舟怎麽會招惹向問天?稍一聯想望夢山谷裏來去匆匆的紅衣人,很容易就猜到木白就是東方不敗。
向問天是任我行的忠誠下屬,他與東方不敗有仇實屬平常,但以重金買晏歸舟的命,恐怕怎麽都繞不開一個理由——兩人關系匪淺。
西門吹雪想到兵器鋪的名字,既白,可不正是‘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他才不信僅是一個取名的巧合,更加像是東方不敗的私産。
)
“向問天?”晏歸舟并不認為是受到東方不敗的連累,起碼不是直接原因。猶記任我行之死,有青衣樓的人出現在西湖地牢。
如今再看,那次不是殺人買賣,而是向問天委托的劫獄買賣。
誰又想到任我行練的是吸星dà ? fǎ,牢門一被打開,他居然把劫獄的幫手先殺了。緊接着,他想要殺光梅莊所有人,一不小心被晏歸舟搞成了昏迷再難醒。
雁過留影,凡事是發生過的,總會留下蛛絲馬跡。
向問天并非無能之人,江南四友提過神教內部派系,向左使曾經極力反對任我行放權東方不敗。
其實,放權并不意味着信任。任我行非常清楚葵花寶典的缺陷,亦是料準東方不敗擋不住神功的誘惑。而不給,反倒是不舍那般對待忠心耿耿的向問天。
也許向問天不屑于因與東方不敗的鬥争,而去牽扯神教之外的人。但是他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殺死任我行的人,無論那人是否出于自衛自保等理由。
這些想法,僅在轉瞬。
晏歸舟沒為暗中的複仇者煩心,江湖路生死由命,誰還沒兩個仇人。
眼下,看着西門吹雪的冷臉,她卻笑得燦爛,“你為我辛苦跋涉,我豈有不管飯的道理。店鋪後舍有客房,你先歇一會,我去弄些熱菜。”
說罷,晏歸舟則欲縱身下檐,卻不聽身後人有動一動。
“怎麽了?從湘西到鹹陽太過勞累,最後幾步走不動,要我幫你?也行,反正有的事,一回生兩回熟。”
西門吹雪真想要拂袖離去,他全身上下哪一處表示,希望晏歸舟抱着下去?這人簡直胡言亂語!
想歸想,他卻已經跟着去了後舍,先到客房洗去一身風塵。
兩三刻後。
花廳內,上了三個菜,色香味俱全。
肉沫酸豆角、酸菜魚、還有一份酸辣藕片。
晏歸舟最後端上了白米飯,“後廚食材有限,量不多還請見諒,不然還能給莊主多來一碗酸湯面。”
西門吹雪并非只吃水煮蛋那種寡淡口味,但眼前對着三道菜,一時間他很難去拿筷子。
“不合口味?”晏歸舟之前看着陸小鳳喝酒,屋頂吹風都有些餓了。也沒再客氣,先動了筷子。
她只補充道,“可我覺得你該喜歡的。屋頂上,不正是暗示我了。放心,我沒有喪心病狂地倒一缸醋在菜裏。我懂的,小醋怡情,大醋傷身。當然了,你真不喜歡,就請自便。”
)
怎麽自便?可以自己動手下廚再做別的,也可以另擇其他地方落腳。
如果西門吹雪真選擇離開,估計沒有特例,晏歸舟再也懶得招待面無笑顏的某人。
西門吹雪暗中深吸一口氣,誰喜歡吃醋了!
他幾欲提劍起身,但見晏歸舟若無其事地專心用餐,半晌後,還是拿起了筷子。必須承認菜的味道很不錯。
一頓飯,吃得安安靜靜,又gàn ? gàn淨淨。
“兵器鋪的名字寓意不錯。既是正常交易,我接手後,這點小事也沒必要特意去改。”
晏歸舟在飯後說了兩句,“至于向問天,我與他怕有了死仇,卻不是代人受過。任我行算是八成死在我手裏。”
更多的,晏歸舟也懶得詳細解釋。
又笑着詢問,“華山派的被下毒查清了?賬冊裏有記錄誰是下毒買家,是沖着岳不群去的,還是沖着你去的?”
總算還聽到一句關心的話。
西門吹雪或也應了那句吃飽不再冷,臉色早已緩和下來,“一個匿名的買家,藏頭露尾,不必再細查了。”
晏歸舟也不多言,知道這會時間匆忙,西門吹雪沒有功夫什麽事都細查。等青衣樓被全盤收編,她必會追問其中情況。
這就簡單概括了珠光寶氣閣之變,“不出意外,兩天後獨孤一鶴就到了。莊主,有一個問題,你家商隊送信的沒出纰漏?之前的信,确定送到葉秀珠手上了?
我們都走了一回青衣樓老巢,而聽蘇少英的話意,事前整個峨嵋沒一人覺得霍天青有問題。那不應該啊!
我把原件往閻鐵珊面前一放,他狐疑着都認出字跡異常。葉秀珠對比了字跡,怎麽一點動靜沒有?”
“信,我确定送到了。”西門吹雪不再多言有關後續的猜測。葉秀珠沒有動靜,不是她傻,就是她沒把峨嵋派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那些都不重要,獨孤一鶴來了鹹陽,就是一個好消息。
早就聽聞峨嵋掌門刀劍雙絕,近些年卻少有出門,不知他會否應下比劍的請戰?應該有八成的可能會應允吧?
至于輸贏的結果。
劍客最終不能死在劍下,那才是一種寂寞。
西門吹雪想着擡眸看向對座,也許還有另一種寂寞。如能手中有劍,亦能眼前有人,那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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