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欲知山內事,必問山中人。

不料,晏歸舟一行人剛剛靠近村莊,就遭到了嚴厲驅趕。

“走走走,你們這些外來人,不許再進村子半步。”

小村莊村口已聚集了一批人,三五成群手持鋤頭。顯然是聽到馬車行路聲,做了準備不讓外人入村。“妖妖/豔/豔的,一瞧就會帶來厄運。”

“放肆!”谷雨迅速拔劍,這就朝着說話的山民刺去。

妖妖/豔/豔,這四個字說的并非一群侍女。村口山民全都看向歐陽克,無疑,将他當做了藍顏禍水。

這讓谷雨如何忍,叱喝間,就要給那些出言不遜的人一個教訓。

“我的好姑娘,你的手怎麽能什麽人的血都沾。你不難過,就不怕我心疼嗎?”

晏歸舟心道一聲累,歐陽克的這些侍女平日不難相處,而她們的底線就是不能惹到少主。偏因這點,路途只用難免發生一言不合就幹架。她也不是次次都管,但有時罪不至見血。

說時遲,那時快。

谷雨的劍劃破了山民的衣領,多一寸則會見血,卻在被晏歸舟及時攔了下來。

村口的山民們都是面色煞白,也是明白言辭不善惹到了煞星,更是緊緊握住了農具,哪怕不自量力也要行反抗之事。

“你們老實說清楚此地究竟有何異常。”晏歸舟按住不忿的谷雨,而對山民們卻沒什麽好臉色。“否則,你們可以親眼看看厄運是怎麽降臨的。”

雖然她不喜動則施以武力威脅,也明白這些山民的厭惡外來人必有前因,但也不是什麽時候都和顏悅色。

這頭山民被真刀真/槍吓着才肯老實交代,三三兩兩抖出了此處古怪。

“山裏有吃人的妖怪,還不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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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妖,是幾年前來的。每隔是三個月就出來抓人,專挑長得好看的男人。”

“還有是蛇妖,大概半年前來的,不挑肥瘦。禍害了山裏好多村子。”

“對對對,不少人瞧見過蛇行的痕跡。不只一條,條條都有壯漢腰那麽粗。”

三言兩語間,大致弄明白了山民排外皆為自保。原先他們也無所查,後來妖怪抓人的事情在伏牛山脈裏傳開了,尤其是女妖盯着俊男。

但凡村子裏有長相不錯的小夥子,全都活得提心吊膽,能搬走的早就搬遷。漸漸的,這piàn ? shān脈再也不見美男。如有外來人長得不錯,山民都十分厭惡,唯恐他們的靠近會招來殃及魚池之災。

歐陽克聽了始末,嘴角微抽,向來只有他見着měi ? nǚ,想要春風一度。卻也沒有強行抓走,玩玩就殺的做法,而求你情我願才得樂趣。

風水輪流轉,今朝竟是遇上專抓美男的女妖了。而那些被抓的男人都沒回來,恐怕都是死了。

“恭喜。”晏歸舟傳音入密,毫不遮掩幸災樂禍地語氣,對歐陽克微微颔首。“天道好輪回,恭賀歐陽少主得遇敵手。”

歐陽克瞪了一眼晏歸舟,她有本事大聲直言。別以為他不知道,這人搞什麽傳音入密,只是為在谷雨等侍女面前維持溫柔體貼的假象。

“歐陽為何瞪我?”晏歸舟無辜眨眼,依舊是凝聲成線,“在人前,給你留些面子,我做錯了嗎?”

歐陽克深知只要點頭,必會引來拐彎抹角的嘲諷,他難道會做那種蠢事?

擡手示意谷雨等人別再與鄉野村夫計較,算也給了晏歸舟一分面子,但借宿山村的計劃不必改。

不論山民們是否心甘情願,要了一處不主人的空屋,再換了些幹糧與淡水,幾人能稍作休息一晚。

說到底,以誰的拳頭厲害論去留。

天色已暗,晏歸舟也沒提非要在村子外露宿。如果山裏的妖怪真神通廣大,僅僅相隔幾裏的距離,并不能保村子不受牽連。

“我不信山裏有妖怪。”

燈火搖曳,簡單吃了些晚餐後,一行人在木屋裏席地而坐。谷雨先提出了質疑,“所謂女妖與蛇妖,都是無知村夫的妄測。十有八/九是某個擅驅蛇的女人,指使大蟒抓人。”

晏歸舟不說認同與否,旁若無深意地看向歐陽克。她沒有胡亂恭喜,如果真是谷雨推測的情況,那可不就是兩位驅蛇人狹路相逢。

白駝山的蛇群已經兩次躁動,顯然比不過那條蛇妖,此局算是隔空對決,歐陽克已經輸了一籌。

歐陽克豈甘示弱,從小到大,除了給向歐陽鋒服軟,他還沒再誰手裏栽過。當然,不能算多次被晏歸舟明裏暗裏怼到無語,那是必是算成情趣。

當下,歐陽克還潇灑地搖着扇子,“小回兒,不必擔憂。這是說曹操曹操到,正想着山裏的異常與王蛇有關,出現蛇妖,則能抓來給你當坐騎。你必能得償所願了。”

“我等着。”晏歸舟說罷閉目,抓緊時間養精蓄銳。

此番隐隐有不祥的預感,伏牛山的前路不好走,既有兩妖,除非退出這piàn ? shān脈,否則不是繞路能避過的。

這一晚什麽異動都沒有。

翌日,一行人整裝待發繼續趕路。因為山民們也不知所謂兩妖究竟在何處出沒,那也就談不上避險路線。

故而繼續照着原計劃的出現路線,平靜無事地又走了七八天,蛇群并無在出現躁動情況,似乎傳言裏的危險根本不存在。

又見夕陽,河邊安營。

歐陽克在火堆邊轉着烤魚的樹枝,鼻尖已是香味四溢。他才不羨慕晏歸舟将烤好的食物先給了谷雨等人,偏偏輪到他就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重女輕男!’歐陽克腹诽着,可沒法開口要。誰讓之前被晏歸舟吹捧的,他一不小心主動掉在能者多勞的坑裏了。

晏歸舟轉頭對上了歐陽克憋氣的表情,故意歪曲其意。

“歐陽怎麽一副暗恨不已的神色?該是想到了所謂女妖的身份吧?不妨說來聽聽。我見識少,只聽你講過江湖勢力布局,目前的情況,必要多依仗你的聰明才智分析一番才好。”

歐陽克已經幾番嘗了捧殺的滋味,但見晏歸舟滿臉信賴托付與他的模樣,又是再度主動跳坑裏。

這已說起推測,“這幾天,我們沒在山裏遇到任何人蹤。如果真有女妖,勢必武功不俗,且有一個自己的據點。我思來想去,江湖上喜抓人的女人是有兩位——黑風雙煞之一的梅超風,與十大惡人之一的蕭咪/咪。”

然而,不論是哪一個,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蹤。誰也不知她們到底身在何處。

“被梅超風抓的人,多只剩下一具骸骨,應該與她練得邪功有關。”

歐陽克想着山民們說此地女妖ài ? měi男,那麽是梅超風的可能不大。“蕭咪/咪外號迷死人不償命,與其說是她抓人,不如說多半的人被她迷了魂,不願再回家。至于那些男人的結局,倒也無人知曉。但有一點說不通,沒聽說過蕭咪/咪擅于驅蛇。”

晏歸舟猜測那些男人最後怕是兇多吉少,而今需在意的是蛇妖又是從何而來?

想也想不出所以然,她索性心無雜意地準備先烤魚。擡眸瞥了一眼歐陽克,還好意勸慰一句,“別多想了,此事死道友不死貧道。”

歐陽克剛要點頭,猛覺不對,這裏就他一個男的。被抓走的都是男人,他可不就成了那位将死的道友。

“果然,黃蜂尾後針。”歐陽克氣得直接去奪晏歸舟手上的魚串,本以為要過上兩招,不想此次倒是被他輕易拿到了串串。

晏歸舟搖頭淺笑,不在意歐陽克那半句未說出口的最毒婦人心。大度讓出了魚串,表情不言而喻,讓某人吃飽了好上路。

河邊的魚串之争沒能打起來,卻不想忽然聽遠方轟然巨響。

驟變突至,趁着天色最後的餘晖,瞧見山林遠處有飛沙亂石起。緊接着隆隆水聲起,由遠及近,疑似銀河落九天而來。

從上而下,洪暴忽生。

似是某一處水庫洩閘,大水湍急攜卷沙石樹枝,一股腦地朝着下方沖了下來。

撤,快撤。

無需言語,被攪了晚飯的一行人,提起行囊急速朝着制高點飛去。

虧得有輕功,否則還真難避過天災驟變。

只見前後不過一炷香,急流突至與亂石夾擊下,平地被淹,樹木傾頹。哪還有原本可供暫歇的落腳之地。

“咳咳——”

正在幾人目睹瞬間滄海桑田之變時,從渾濁河水裏探出一顆人頭,響起了急促地咳嗽聲。

夕陽徹底落山了。昏暗間,隐隐綽綽看到有人從河裏撲騰上了岸。

“哎呦!怎麽又是蛇群圍攻!”

男子剛剛上岸,還沒站定就一躍而起。且說在那咳嗽聲起時,歐陽克就招呼蛇群竄向河邊,将那可疑分子團團圍住。

蛇群卻沒能攔下那厮,就見他淩空一轉,想要朝反方向逃走。

歐陽克豈會讓人離開,他好不容易搶到手的烤魚,一口沒吃就被毀了。當下,直沖可疑男人掠去,兩人已在半空交起手來。

“哎哎哎,你怎麽一上來就動手動腳,不講道理攔下我。好心告訴你,攔下我準沒好事的!別不信,我,人稱魚半仙。”

男子信誓旦旦地說着,心中卻暗暗叫苦。剛從可怕地宮死裏逃生,落得一身傷,或怎麽就遇上了攔路虎了?千萬不能是蕭咪/咪的同夥,但愁亦是無用了。

不多時,歐陽克将男子的雙手向背後一縛,将人封了穴道扔到了地上。用扇子輕挑開男人的一頭亂發,這厮長得倒是俊秀,臉上卻有一道小疤。

歐陽克心有計較,此rén ? yě許會是被抓走的美男之一。可也對他沒多少好感,語氣不善道:

“原以為暴水是天災,見着你這等鬼祟,恐怕那是人禍了。說吧,到底是打哪來的?今夜,蛇群的食物被暴水沖走了,都還沒吃東西,你說不清楚的話,就把自己賠給它們。”

“誤會,全是誤會,我真不是壞人。我,江小魚,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江小魚眼珠一轉,已經将後方晏歸舟等人瞧在眼裏。蕭咪/咪身邊只有美男,生活瑣事一切巨細都是有男人服侍,如今有這些měi ? nǚ們出現,起碼證明一點,這些人不是蕭咪/咪的同夥。

想通這一點,江小魚的笑多了兩分輕松。“我只是被抓去地宮的受害者,趁着地宮被毀,随波逐流逃了出來,哪會對你們有惡意。”

江小魚簡單說起山中有一地宮,蕭咪/咪以此為據點,并且自稱女王,定期抓了美男去服侍她。地宮裏暗無天日,被抓的男人一朝失寵,那就被殺了抛屍。

“那裏頭的情況可慘了,我被關了大半年。今夜也不知為何,蕭咪/咪練功出了岔子,誤踩了什麽機關,整個地宮都被淹了。我找着一出小洞,随着水流,憋氣潛游出來,才沖撞了你們。瞧,事情就是那麽簡單。”

女妖果真是蕭咪/咪。

晏歸舟與歐陽克對視一眼,之前的猜測起碼對了一半。既知女妖,那麽蛇妖呢?

“你沒有全說實話。”

晏歸舟走向江小魚,上下打量了一番,肯定地說,“不存在什麽誤踩,就是你觸發了機關,洩開了水閘。魚入水則活,而世上哪有過分的巧合。”

江小魚面不改色,但背脊一僵,兩刻鐘前正是他拉下的閘門。誰想要被蕭咪/咪關押一輩子,誰稀罕做她的男/寵,半年來,他時時刻刻想要逃。

今天,正面與蕭mī ? mī對上了,差一點就死在她的手下。正好抓着她不會游泳的弱點,那會還不逃更待何時。

不過,有的事能做不能認,逢人只說三分話。今日地宮被淹,裏面其他人怕是沒幾個能逃出來。此事被外界得知後,很難說那些死人的賬,有幾分算在蕭咪/咪頭上,有幾分又算在觸發機關人的身上。

“美人,你猜錯了喲。”江小魚轉眼就把功勞推給了不見蹤影的人,“在我之前,江玉郎也被抓了,就是那位江別鶴江南大俠的兒子。

今夜其實是他急中生智,開啓了閘門機關。怎麽,你們沒瞧見他?可別被大水沖暈了,我與他患難之交,必須立即去找。”

“江南大俠?不認識。江玉郎,沒瞧見。水火無情,指不定沖到了哪裏。你真挂念他的安危,怎麽不第一時間問?”

晏歸舟直言不諱地堵住了江小魚,“我懂,是你被水沖暈頭了,一不小心忘了同伴。如今與其帶傷去找,不如默默祈禱他平安無事。如果,你真想祈禱的話。”

誰想祈禱了!

江小魚想着地宮裏江玉郎為了活命,不着痕跡地坑害他,恨不得那人就當場淹死了。這會只是想找個理由離開。

歐陽克更在意另一件事,盯着江小魚,“你剛剛說又是蛇群?難道你遭遇過其它蛇群?它們在哪?是什麽蛇?”

江小魚聞言,不由雙手握拳。蕭咪/咪不動手殺人,只是将人活活餓死,在那些人半死不活時扔到某一坑洞裏。

他也是無意闖入哪個坑洞,卻發現有些屍體只剩一半,顯然是有巨蛇鑽入坑洞咬去半截。人沒法走蛇洞,幸虧從未與那些巨蟒正面對上,否則後果未知。

只是,剛剛破牢而出,随水沖下來時,似是不小心撞壞了什麽。

如果随手一摸觸感沒錯,那是撞毀壞了一窩蛋,每個足有成年人的腳那般大,不似鳥蛋。可應該沒那麽巧,難道正好撞壞了巨蟒蛋?

不等江小魚回答,山林風聲再起。有金光數道,直沖幾人而來。

幾息之間,金光如風如電已經來了。正是長約數丈的巨蟒,其遍身發出金光,頭頂上生有肉角。嘶嘶吐着蛇信,直撲幾人面門。

若通蛇語,則可知這是不共戴天之仇了:「動我蛋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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