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星星死了

貴妃死了,十分突然。

短短兩個時辰,蘭華殿彌漫着可怕的血腥味。貴妃早産加難産,引發血崩,痛苦掙紮,最終油盡燈枯而香消玉殒,一屍兩命。孟太醫饒是全力搶救,亦回天乏術。

究其根由,皆因薛婕妤主仆送了一份杏花糕。

所有證據皆指向潤潤,謀害貴妃的罪名落在她頭上,翠微宮宮門被徹底鎖閉,活生生變成一座冷宮。

金吾衛手持寒森森的長劍守在門口,看守要犯。

潤潤關在宮門內,持續敲門。

敲啊敲,小手敲破,滲出了血。

陛下,她要見陛下……

她沒做過的事絕不認,她要跟陛下解釋清楚。

上次,貴妃娘娘因為犬死而動胎氣,陛下差點杖斃她,警告她下不為例。

這次呢?

她很無辜,她和錦書做糕點時精挑細選的食材。

暴雨灑檐,水花入注,把她全身都濕透。

喊得啞了,哭得也精疲力盡,陛下還是沒有見她。

潤潤絕望地坐在門檐下的泥濘中,神情寡白,色若死灰,切切實實嘗到摧心肝的滋味。

菊兒過來,攙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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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苦白費力氣呢,她害死了貴妃,罪不容誅,任憑她敲碎骨頭喊破喉嚨也無濟于事。

據說,替潤潤送糕點的錦書姑姑已經被陛下杖斃。

菊兒和萍兒深深恐懼,怕片刻就輪到潤潤和她們了。如果能跑路的話,兩婢早就跑了,可惜現在翠微宮重兵把守,連只蒼蠅也飛不出去。

服侍潤潤這麽個主子,真是三生倒黴。

潤潤暫時回轉寝殿中,錦書無辜被杖斃,使她整個人陷入恍恍惚惚的狀态。

錦書是個好姑姑,幫了她許多。

初入宮那段艱難日子裏,錦書給她準備熱乎飯,侍寝後接她,下雪給她撐傘。

她想給陛下做芋圓子,還是錦書用自己的養老錢給她換來了木薯和紅薯粉。

王爺命錦書進宮盯她,錦書卻從沒把她的消息通風報信給王爺。

錦書不該死啊……

潤潤兇兇抽噎起來。

宮門猶自死死鎖閉,翠微宮隔絕一切外界訊息。

已經過去三個時辰,沒人給潤潤送膳,這種情況下,別說吃飯,性命堪憂。

潤潤孤零零蜷縮在床榻角落,勒緊肚皮,咬着前天剩下的馊饅頭。

母親跟她說,再哭再累也要吃飯,哪怕馊的。身體即本錢,身體垮了就什麽都完了。

她要等陛下,她要把事情的原委講給陛下聽,她沒害貴妃,他會相信她。

等陛下來到,一切都會好起來。

雨持續下,風持續刮。

潤潤捂着耳朵,希望這是一場噩夢。

她沉沉倒在床榻睡過去,也不曉得餓暈的還是哭暈的。

天色黯淡,真正夜晚即将來到。

潤潤心力交瘁,睡得迷迷糊糊。

醒來,周遭仍然死水無瀾。

對于貴妃之死,她已由最初的恐懼,變得冷卻,繼而麻木。

她揉揉眼睛,想折幾顆紙星星,卻驀然感覺看不清東西。原是哭太多,眼睛暴盲。

殿內沒有人給她點燭,十分昏暗。

她蹲在地面摸索,想找鞋子來穿。

笨手笨腳地跌倒,卻摸到一襲凹凸而冷硬的紋理,龍紋,帝王才配穿戴。

潤潤心頭驟然驚雷。

是陛下,陛下來了。

她期待地擡起頭,恍若找見了救星。

陛下左手涼絲絲的玉扳指,擡起她的下巴,問她,“眼睛怎麽了。”

眼睛……

潤潤五味雜陳,他還關心她。

可她哪裏顧得上眼睛,語無倫次地解釋她沒有害貴妃。

陛下卻漠然移開,

“你送了什麽東西。”

貴妃的父親窦大将軍悲憤難捱,認定潤潤送的是致人死命毒藥。

潤潤拼命搖頭,毒藥?絕非,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謀害貴妃娘娘,她僅僅叫錦書送了盤尋常至極的糕點。

“糕點裏有什麽。”

潤潤腦子嗡嗡響。

“杏仁。”

唯獨杏仁。

陛下手中佛珠斷裂,一道閃電映過,他神色白厭可怕,渾似把殺人的冷刀。

“杏仁?”

他忍着愠怒,沉沉道,

“你不知貴妃過敏,最怕食杏仁嗎?”

潤潤被吓了一跳,後跌在地。

她不知道。

“是貴妃娘娘再三囑咐臣妾,要臣妾去做杏花糕點的。”

陛下輕嗤,“她叫你用?那糕點裏有十足十份量的杏仁,她杏仁過敏,忌諱此物,她會叫你用?”

“薛婕妤,你說謊還真信手拈來。”

斷線的佛珠顆顆滾落在潤潤膝邊,潤潤的瞳孔失去焦距。

陛下,臣妾沒有,沒有。

她一遍遍跟他解釋自己的清白,他不聽。

她欲找到當初傳信的那個小太監自證,卻哪裏還有人影。

心愛之貴妃慘死,陛下根本沒有信過她。

“毒婦。”

他棄如敝屣地丢給她一句,

“……是朕以前太心慈手軟。”

潤潤聞此,再也跪不住,癱瘓在旁。

陛下當着她面殺過人,她親眼看見他命人活生生把菊兒打殘。

當日她也曾因為過敏差點丢掉性命,他只随意揭過,叫她息事寧人。如今貴妃過敏,他卻大動幹戈,不分青紅皂白責怪她。

與陛下一道前來的,還有氣勢洶洶的窦大将軍。

女兒懷孕無辜慘死,窦大将軍定要陛下給個公道。

陛下冷靜睨着潤潤,

朕叫你侍奉貴妃,你是這麽侍奉的。

真叫朕失望。

潤潤含冤,百口莫辯。

“陛下,”

她委委屈屈地嗫嚅,

您跟我拉鈎了呀。

您說過,一輩子信我。

我為了您,可以不和張佳年走。

現在,您卻因莫須有的罪名要殺我。

是小狗。

潤潤的悲傷幾乎要溢出來。

陛下微有所感,斂起眼簾,閃過一絲黯然,沒接話茬兒。

·

陛下未立時下旨處死潤潤,也未把她打入慎刑司,審問還在繼續。

為給窦大将軍一個交代,陛下須調查杏仁究竟哪來的。

翠微宮搜宮,衛兵翻找出來潤潤的枕頭、星星罐子。

玉枕是張佳年贈予,星星罐子是母親的遺物——兩樣雖卑賤,但于她而言世上最寶貴東西。

玉枕勾起陛下懷疑,內務局做的東西大同小異,瞧這枕頭樣式,似來源于宮外。

玉枕上,尚刻有張佳年的名字。

陛下無聲無息閃過別樣感情。

陰暗,隐晦,似是嫉妒。

張佳年……又是張佳年。

他命人把枕頭燒掉,連同星星罐子,出于什麽心理很難說。

潤潤苦苦懇求陛下莫要燒毀她的星星,她此生渺小願景,盡數藏在這些星星裏了。

星星罐子裏有一千多顆紙星星呢,有母親疊的,有張佳年疊的,有歲歲疊的,還有她自己疊的。

陛下對她道,“你留着這些邪物,為了故意惹人懷疑的?你若再這般冥頑不靈,朕亦無法保下你。”

潤潤哽咽了聲,眼尾泛紅,終于忍不住質問,“……陛下有想過保住臣妾嗎?還是說您認定臣妾和貴妃娘娘有舊怨,愛惜貴妃,便先入為主,随便揣測她人?”

明明她沒做過的事,他為何不信她。

“薛婕妤。”

陛下嗓音猛然沉一個度,壓低警告,“這是你和朕說話的态度?”

潤潤語塞,頓時埋下頭。

手中奏折,被他嘩啦啦揚在她面前,冷冰冰散落在地。

“這是數十道上奏處死你的奏折,你不是識字麽,自己看。”

他隐忍着,沉翳如冰,

“朕若沒想保下你,你覺得你還能留在此處麽?”

潤潤木讷地拿起那些奏折。

上面全是法度工整的小楷字,蓋着莊嚴的臣子印和皇帝印,她雖識字卻很少,哪裏看得懂這麽深奧東西啊。

滴答滴答淚珠,碎在奏折上。

許多紙張上面,明晃晃的“處死”二字,是因為貴妃暴斃重臣請谏的,大部分都是窦丞相黨羽。

陛下道,“你看清你自己處境。該認罪認罪,莫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觸碰朕的底線。否則,朕唯有殺你以平民憤。”

星星死了,生生化作焦土。

潤潤感到喉頭一股甜腥,嘔出口血。

擦幹淚水,她好傷心。

長了張嘴卻被堵住,無法解釋。

陛下沒對她用刑,就是想讓她主動認罪,争取寬赦。

臨失去意識前,腦海中只盤旋一個念頭。

她錯了。

大錯特錯。

是她大錯,盲目地相信了他。

歲歲跟她說的話她沒聽,現在追悔莫及。

潤潤眼睛寡淡而失焦地睜大,她想,這麽一閉眼,估計就是長眠了。

渺小而短暫的一生,好好壞壞,就這樣吧……

她承受不住這打擊,直挺挺暈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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