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逃離皇城

張佳年快速晃勻茶水, 讓外宅那唯一一個婢女送給檀庭。

心頭惴惴,兩?腋出?虛汗,

害人,他從沒有過?。

在?公主?的茶水裏動手腳, 大?逆不?道, 若檀庭察覺, 他命休矣。

想來, 張佳年真是?慚愧。

他自幼飽讀聖賢書,不?欺暗室, 忠誠剛正, 對這等偷雞摸狗之事向來深惡痛絕。豈料有一日,他親手為之。

張佳年感覺自己的人格不?再如冰壺秋月般幹淨。

室內,

檀庭接過?茶水, 不?知張佳年會在?這時放藥,滿以為自己懷孕, 驸馬知道疼人了。

皇兄下誅殺令後,她确實四處尋覓, 為保張佳年的性?命而殚精竭慮,算他有良心。

“公主?請。”

張佳年竊竊站在?公主?面前, 心如揣兔,希望公主?多喝一些。

檀庭任性?抿兩?口,覺得難喝, 便放下了。

喜飲茶的, 那是?陛下, 陛下性?格也似茶的柔韌深沉。而檀庭則更嗜飲酒, 酒能澆開胸口壘塊,她的性?格偏向于酒的純真豪爽。

張佳年微微後悔, 應該把藥下在?酒裏的。可這別院是?處新宅,空蕩蕩,尚未裝潢,去哪兒找酒去。

“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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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張佳年假意與?公主?親近。

檀庭怦然,自從成?婚以來,他首次關?懷她。

靜谧別院中,抛去那個小丫鬟,只她和驸馬兩?人。

檀庭依偎在?張佳年懷中,手裏玩着張佳年的一縷頭發。她眼皮漸漸發沉,

“驸馬,說實話,你是?不?是?想讓本公主?在?皇兄面前為你求情,所以才讨好本公主?的?”

張佳年模糊應聲,

“臣……自然有求于公主?。”

心裏格外緊張,公主?為何仍清醒着?這藥奏效了嗎?

他手指劇烈抖動,

害人,實在?太不?适合他了。

“算你識相。”

檀庭扭過?頭。

張佳年嘗試深吸氣,使自己鎮定。拿起?茶壺,又倒一杯,“公主?請。”

檀庭脈脈含情,她從沒見過?張佳年這般溫柔的模樣,又半推半就被勸了好幾口。

正所謂色字頭上一把刀,對男人是?,對女人也是?,檀庭中計了。

藥力很快生效。

她似乎感受到難受,開始低低咳嗽。那藥的劑量極大?,張佳年打算讓她昏死三天三夜的。

檀庭胸口發悶,眼皮沉重似鉛,呼吸也變得急促紊亂,一句“佳年……”沒說罷,便雙目阖閉。

張佳年右眼皮蹦了蹦。

顫顫巍巍去探檀庭鼻息,

“公主??”

成?功了。

張佳年有種束縛在?自己身上的枷鎖驀然得解之感,觀檀庭半死不?活的睡顏,以往她對自己的種種折磨浮上心頭……鐵籠子,男妾,父母的死。

太過?分了,不?可饒恕。

他恨意翻湧,大?淚湧出?,從靴間拔出?随身匕首,直直欲朝檀庭的髒腑刺去。

殺不?了皇帝,殺皇帝的妹妹解氣。

尖銳的匕首,在?檀庭柔嫩的肌膚上劃破一道血痕,滲出?鮮血。

張佳年左手按在?持刀的右手上,面色極度痛苦糾結,逼自己下狠手。

目睹鮮血的一剎那,他驀然間又清醒過?來。

不?行,他終究不?能背負殺人的罪名。

殺掉公主?,他和潤潤這輩子都成?逃犯,皇帝定然全天下通緝他們。

他豈能為着一時意氣,制造後續無窮麻煩?

而且他怕,他怕殺人。

他殺雞也未曾殺過?,更遑論殺人。

……他始終是?個善良斯文的讀書人,講的是?上不?愧于天,下不?怍于地。

哐啷一聲,匕首落地。

張佳年捂住面孔,淚水順着指縫流出?。

他是?否太懦弱了些?

檀庭若死,皇帝必痛不?欲生。

這麽絕佳報複皇帝的機會,如此輕易被他錯過?去?

理智與?仇恨在?心頭來回厮殺,

張佳年咬碎牙關?,

小心翼翼用?薄被虛掩住檀庭的面孔,并未捂緊,留有餘地。

就這樣吧。

檀庭會不?會被悶死,全看天意,這是?他最後的仁慈了。

堪堪做完這一切,外面那名小婢女聽到屋內動靜,匆匆奔進來,口中疑惑叫,“公主??”

張佳年精神繃緊,早有準備,打暈了那名小婢女,把她和檀庭公主?撂在?一塊。

他怎麽說也是?個男人,收拾個小婢女不?在?話下的。

張佳年盜走了檀庭身上象征公主?身份的玉牌、號令衛兵的信物?,以及她發髻上一些金銀首飾作為盤纏。

臨走之前,他還?欲找一樣東西——刑具的鑰匙。

那東西對他的重要程度超越了這些金銀,今後逃之夭夭,要和潤潤做夫妻的,他焉能戴着恥辱的刑具一輩子?

在?檀庭身上翻了個遍,未有所獲。

張佳年憂慮,腦袋隐隐發昏,檀庭沒把鑰匙帶在?身邊嗎?

時間快速流逝,張佳年雖極度遺憾,但事态緊急,他必須要走了。

想來潤潤說得對,只要他們能脫身,日後必定有辦法找匠人解鎖,何須急于這一時。

張佳年忍住遺憾,來到別院外亮出?公主?玉牌,令車夫送他出?城。

……

皇宮

陛下回到宮中,

寶劍在?他手,他愠而抽出?,

一劍斷在?桌子上,矮桌劈作兩?半。

當年的太子殿下文武全才,寶劍出?鞘,劃破空氣,紛紛如雪花旋轉濺落。

下人們聽到這動靜,無不?駭然。

良久,陛下丢下寶劍。

昏沉沉的太極殿內,剩他一人孤寂的身影,茕茕孑立,

他伫立而凝思,心頭猶如灌滿黑醋,舌尖更有種強烈的酸苦之感。

“你若殺他,我必生死相随。”

這話似魔咒,萦繞內心,深印腦海……沒澆滅他的殺機,反而令他殺意愈盛。

陛下捏着骨節,

他要張佳年的命。一定。

哐啷,一枚珠花從他袖中掉出?。

陛下冷漠地瞥着,

原本他要還?給她的,極度怫然之下,全給忘記了。

萬歲練劍,誰敢打擾。

風平浪靜之後,

太監們才小心翼翼近來灑掃,屏住呼吸,腦袋全別在?了褲腰帶上。

陛下坐在?龍椅上,厭煩地飲着酽茶,一杯又一杯。

太陽穴疼得厲害,突突直跳,

飲再多再濃的茶,也無法纾解郁結的心事。

天即将大?亮,折騰一宿未眠。

寝殿,火紅的婚服靜靜躺着,明日便是?他迎娶皇後的良辰吉時。

皇室大?婚,非同小可,明日觀禮者人山人海,皆為有權有勢的大?人物?。

陛下只欲将那婚服掀翻。

繼後阮淨薇和阮修媛前來拜見,阮淨薇馬上要歸阮府,特意來此和君王告別的。

她坐在?輪椅上,暗送秋波,想和未婚夫郎說幾句熱乎話。

陛下的神色卻比雪色還?冷,揮手令跪安了,毫無半句溫言軟語。

他此刻心情非常非常的不?好。

阮淨薇碰了個釘子。

可憐她頭戴紅花,好好打扮了許久,全屬自作多情。

聽聞即将大?婚了,陛下仍去王府看望潤潤那狐貍精。

阮淨薇痛然,

陛下明日要娶的當真是?她嗎?

無可奈何,只得離去。

陛下又獨身一人在?太極殿了,

身處帝位的高處不?勝寒之感,襯得他身形微有落寞,慘淡,甚至可憐。

燃再多的蠟燭,也照不?亮心裏的黯然。

陛下揉着太陽穴,

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永安王府的那人兒。

靜默片刻,他更滿腔煩惱,現?在?便欲下令把她從王府接回來。

只有把她困在?身邊,他才能放心。

可話說回來,她着實放肆。

他方才容忍她,不?就是?心軟,看她生病的份上,不?忍拂她心意用?強麽。

她得寸進尺。

她口口聲聲張佳年,那麽指責自己,令他甚為難過?。

他害她哪點了,她如此恨他?

陛下神色雪白,身子忽而一陣冰涼,一陣沸熱。

他當真已經把能給的都給她了,自本朝開國以來,從未有寶林短短三年內晉升為妃位。

……況且她尚無子嗣,她欺騙過?他一次,設計假死,她出?身低賤,還?大?逆不?道,紅杏出?牆。

連她任性?廢了阮家女的兩?條腿,他都替她遮掩過?去了。

她究竟想要什麽,人心不?足蛇吞象,

難道堂堂四妃之首,一宮主?位,他對她一心一意的寵愛,不?能讓她死心塌地嗎?

陛下齒冷。

寂寥半晌,剪不?斷,理還?亂。

“叫太史令。”

他宣了司史的人,把本朝、前朝後妃關?于皇貴妃冊封的卷宗全給他呈上來。

不?就是?位份麽,不?就是?榮華富貴麽。

妃位猶嫌低微,皇貴妃的位置總夠高了吧。

貴妃上加一個皇字,皇貴妃,是?後宮中皇後之下的最高位份,獨一無二,位置和皇後相差無幾。

他倒要看看她還?有什麽話說。

他現?在?拟旨,待大?婚之後便冊封。

至高無上的位份,給她。

他定要和她在?一起?。

……

潤潤呆在?王府裏,知道自己冒觸了陛下,兇多吉少。

她和陛下攤牌,本以為陛下會立即下旨,強行把她擄回宮去,逼她咬舌自盡——豈料陛下一人離去。

後續,也沒派人宣她。

這種感覺,和打入冷宮有點像。

潤潤方明白,他是?九五之尊,無需低聲下氣求任何一個女人。

能得到他的寵幸是?天大?榮耀,似她這般不?識好歹的女子,陛下應該已經放棄她了。

潤潤怔忡難安。

帝後大?婚那日,京城的空氣中隐隐彌漫着炮竹皮子的喜慶味道,白日裏天空便燃煙火,砰砰砰,好生濃重的氛圍。

那聲音喧嘩到,呆在?王府的深牆大?院裏,都能聽到遠處鼎沸歡呼的人聲、車馬聲。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今日陰雨天。天亮了,空中冷月猶然未褪,雲卷霧湧,雨絲如幕。

晨曦清寒撲面,蒼苔檐角,遍布雨痕。壓抑的天氣,讓人莫名産生一種郁悶哀傷的情緒。

四更天剛一過?,王爺準備着入宮。

潤潤了無睡意,坐在?檐下觀雨。

王爺臨走前奚落她,

“昨天你做出?那樣大?逆不?道之事,皇兄沒收拾你,是?因為皇兄忙着大?婚。識相的話,好好沐浴齋戒,在?王府靜思己過?。等大?婚過?後,興許皇兄心情好,能留你和張佳年全屍。”

潤潤瞪了眼王爺,眼神怨恨。

王爺道,“怎麽,你心存僥幸嗎?歲歲有你這麽個妹妹,當真倒黴。”

潤潤執拗道,“不?許提我姐姐。”

王爺道,“昨日皇兄龍顏大?怒,已經下令誅殺張佳年了。你那情郎光顧着自己逃命,把你晾在?一邊,這樣負心薄幸之徒哪能及得上我皇兄半分?”

“潤潤。你實屬眼瞎。”

王爺懶得鬥嘴,離去。

涼風拂體,微風動樹,天空鉛雲密布。雖身處富麗的王府大?院中,滿目慌冷。

潤潤揉着坐得發木的腿腳,并沒把王爺的話放在?心上。

王爺一走,王府的守衛有所放松。

她咬着牙關?,思索着那個心中盤桓許久的計劃。

她已經和陛下撕破臉,使陛下帝王的尊嚴受到侮辱,正如王爺所說,陛下給她留個全屍是?最好的結果。

一切時機到了最佳。

若和佳年逃出?京城,堪堪在?此刻。

好在?她之前與?佳年商量妥當,佳年會來接應她。

菊兒過?來,問?她是?否傳早膳。

潤潤平時便嗜睡,眼見天色陰沉,王府慘霧重浸,呆着也沒什麽意思,更了無食欲。

跟菊兒說要回房睡會兒,任何人莫進來打擾。

菊兒答應。

淅淅瀝瀝又下幾個時辰的雨,菊兒在?小廚房看着潤潤的午膳。

估摸着日頭快到午牌,娘娘睡也該睡好了,前去敲門,

良久,卻寂靜一片。

菊兒又試探叫幾句,“德妃娘娘?德妃娘娘?”

仍杳無回信。

推開門,屋內空空如何,床鋪上哪有潤潤的蹤影。但見房中窗牗緊閉,蠟燭熄滅,一副人走樓空的樣子,似乎已好久沒有人氣了。

梳妝臺上,潤潤那些價值連城的寶石、首飾,以及她蠶絲綢緞的華麗衣衫盡數都還?在?。

菊兒泛起?疑惑,帶人又将王府找了個遍,徒勞無獲。

她家娘娘呢?

潤潤這次失蹤,和去摘星樓的那次情形太相似了。

菊兒慌張,心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她跌跌撞撞奔到王府管事的,

“出?大?事!出?大?事了!快入宮禀告陛下和王爺,德妃娘娘消失了!”

潤潤躲在?下人房窗外與?圍牆間的那處死角中,其實并沒有出?府。

王府有衛兵守衛,她又無法跟張佳年似地躲進蘿蔔筐裏,唯有聲東擊西,先讓菊兒她們誤以為逃離,遍地搜索,趁着王府混亂松懈時,再尋可乘之機。

這條小路其實并不?算路,乃王府兩?座圍牆之間的夾縫。

以前她剛認識張佳年時,借此幽會,在?歲歲的幫助下頗走過?兩?次,此刻憑往昔記憶,應當可以走出?。

但她高估了自己的體力,昨日剛暈倒一場,今日身子尚且虛弱。

才在?王府曲曲折折的死角中走幾步,她額頭累得出?了層細汗。

單憑她一個人,莫說去沿海碼頭,便是?逃出?京城也難于登天。

事态極為棘手,好在?她借此夾縫兒成?功混出?王府。

大?街上熙熙攘攘,今日帝後大?婚,格外喜慶熱鬧。

這個時辰,陛下大?概馬上要和繼後行祭天之禮、參拜天地。

潤潤心事淆亂,沒有張佳年在?身邊,宛若失舵之船,惶惶然擠在?大?街上東躲西藏。

她已換上男裝,扮作一副腳夫模樣,在?唇上貼幾縷假胡子。但過?于瘦弱清秀的身形,細看知是?個女郎。

街道摩肩接踵,人山人海,百姓們一股腦兒擁擠在?鐘樓邊,等着一睹皇帝和新皇後的風采。

潤潤駭然生怯,可萬萬不?想眺見皇帝。佳年與?她約好接應,如何會失約?

她孤獨一人,沒有路引沒有代步,即便逃出?王府也似孤掌難鳴,等着被抓。

忽聞一裝潢精美的馬車,八角挂有風鈴,一路奔馳而來。

街巷的人實在?滿溢,比除夕夜更熱鬧,那輛馬車行得甚為緩慢。

待靠近潤潤身邊時,驀然停下。裏面的人掀開簾幕,居然是?張佳年。

“你?”

張佳年飛快對潤潤做了個噓,将潤潤領上馬車,時間只在?眨眼的工夫。

他現?在?是?被陛下誅殺的要犯,稍微露面落得個腦袋搬家的下場。

這一路能平安無事,全仗着駕公主?的馬車,腰間又佩公主?的令牌。

他自稱公主?府的管家,為公主?奔波辦事,臉上貼有假面皮,又戴了頂假發,掩蓋頭發短的特點。

潤潤又驚又喜,有了公主?的馬車和腰牌在?手,即便沒路引也不?愁出?城。

潤潤問?張佳年,“你是?如何瞞過?檀庭公主?的?”

公主?的難纏,比之陛下也不?遑多讓。

張佳年面露難色,搖搖頭,示意此刻無需細說,叫車夫連連往出?城的方向趕。

車夫見驸馬接了個陌生女子上車,已覺事态異常,如今更要出?城,可疑至極……奈何驸馬持有公主?的腰牌,見此牌如見公主?,雖然納罕,未敢多問?。

潤潤與?張佳年相伴坐在?馬車裏,兩?只手緊緊握着。潤潤的手冰涼冰涼的,憂形于色。

現?在?是?他們逃亡的最關?鍵時刻,走錯半步會萬劫不?複。

張佳年欲安慰潤潤兩?句,幹巴巴的口中,卻甚空洞。

只希望,皇帝晚點發現?他們。

或者期待一個奇跡。

或許皇帝懶得理他們,他們愛哪去哪去呢?

畢竟陛下昨日都沒帶潤潤回宮,是?不?是?娶了新皇後,有幾分任她自生自滅的意思?

……

對于帝後大?婚來說,潤潤和張佳年簡直似兩?只小螞蟻。

他們提心吊膽,把自己的私逃行為放大?無數倍,實則宮裏風平浪靜,正有條不?紊地舉辦着婚禮。

永安王琢磨着,皇兄可能真對潤潤有幾分厭倦了。皇兄明明昨天要潤潤回宮的,臨走時卻孤身一人。

想來未多時,皇兄會降下一道廢黜的聖旨給潤潤。

陛下上午随司禮官祭天,黃昏時分阮家的新娘擡入皇宮。

婚禮,昏禮,娶正妻的儀式向來在?黃昏進行的。

然而如此吉祥喜慶的一整天,包括劉德元公公在?內,近身服侍陛下的奴才皆看出?陛下心情不?佳。

這并世無俦的帝後婚禮,陛下滿是?厭倦之意,郁郁不?快,頻頻颦眉蹙額,到此刻連大?紅喜服也沒換。

歡宴的華堂,硬生生被陛下襯得僵硬寒冷。

陛下性?靜,即便新婚也未在?太極殿中裝潢,囍字紅花更是?半張不?許貼。

平常什麽陳設,今日太極殿仍是?什麽陳設。甚至因為德妃娘娘在?宮外,太極殿顯得格外冷清些。

他哪像半點成?婚的樣子。

午時,

陛下單手支頤倚在?太極殿中,阖目沉沉,殿內寂寂無聲。

宮女正焚香灑掃,空氣中彌漫着淡淑的蘭花清幽之氣。

長?夜難熬,陛下和德妃娘娘鬧變扭了,昨晚陛下又是?一宿未眠。

劉德元,素來最會揣度聖意。

瞧陛下那冷淡模樣,這次也沒上趕着把薛娘娘接入宮,大?抵真膩歪了她。

陛下婚前往王府走一趟,之後再也沒提過?德妃。

新後入宮,陛下新歡在?懷,德妃娘娘這道菜更要涼了。

說來,那位潤潤姑娘的花期也真短。

劉德元估摸着日頭,

“陛下,該更衣了。”

下午的婚儀,遠比上午的祭天之禮更隆重。

陛下從假寐中醒來。

劉德元正要命人服侍陛下換婚服,卻忽聞王府傳來消息:

德妃娘娘不?見了。

……

王府把德妃娘娘弄丢,算捅了滔天大?婁子。

跟德妃娘娘同時消失的,還?有檀庭公主?、張佳年——很大?可能是?張佳年挾持了公主?,裹挾德妃娘娘,坐公主?的馬車出?城的。

可是?,公主?身邊那麽多守衛,張佳年究竟何德何能,能挾持得了公主??

陛下沒成?婚,

饒是?萬衆矚目,饒是?賓客環伺。潤潤一丢,陛下也毀了婚。

他悔婚時候,沾點義無反顧。

他本不?是?一個拖泥帶水之人,那如花似玉的新皇後阮淨薇,被獨自丢在?鳳儀宮。

帝未親自鳳授印,大?禮未成?,六宮未參拜,阮淨薇這皇後便算不?得皇後。

阮淨薇哭斷了腸,阮家人亦顏面掃地。甚至懷疑,陛下是?故意給他們如此羞辱,為之前的貪賄之事。

下人和賓客面面相觑,

據說,是?陛下的愛妾丢了。

劉德元和一衆宮女太監,目瞪口呆地見陛下褪了大?紅婚服,攜寶劍親自出?宮。

他仍然一身玄袍,袍帶獵獵,充滿肅殺的戾氣,冰峻清冷的君王,哪有半分新郎的暧然之感……這兩?日他心情本不?好,潤潤消失的消息,更雪上加霜。

忽然想起?,陛下昨日練過?劍。

陛下為太子時領兵打過?仗,一身武藝從未生疏過?。

此番,怕是?要以血祭天了。

今日大?婚,京城十分混亂,要說潤潤私逃真挺會找時機。

情形雖特殊,城門在?陛下口谕之下,以最快的速度封鎖。

同時,有仆在?公主?的一處極為隐蔽的別院,發現?了昏迷的檀庭。

公主?氣若游絲,呼吸被她自己的嘔吐物?閉塞住,面孔上更蓋有一張薄被,救到之時一條命已去了八成?。

公主?身邊昏倒的婢女醒來,哭訴道:是?驸馬!

公主?好心救他,張佳年卻在?公主?的茶水中動手腳,意欲害死公主?,打暈了她。

張佳年盜取公主?腰牌,現?已逃之夭夭。

檀庭公主?本來有娘胎裏的哮喘病,被張佳年這麽一毒,兇多吉少。

禦醫診斷出?公主?已身懷有孕,此番有可能造成?小産,情勢惡劣至極。

五馬分肢的死罪,張佳年算犯下。

永安王為這危急的情勢吓一跳,仔細派禦醫搶救檀庭,至于他皇兄,已經親自殺到城外去了。

謝尋章捶足頓胸,恨不?得早些料理了潤潤和張佳年。

公主?若死,王府必受牽連,罷官削爵算輕的,潤潤究竟哪來的膽子,敢和那個張佳年私逃?

幸好張佳年全家已經死光,否則,依皇兄的性?子不?滅他滿門才怪。

緊急之下,謝尋章想起?了歲歲。

張佳年好自私,他全家固然死光了,潤潤卻尚有親人在?。

歲歲作為潤潤的姐姐,活着啊。

他們私奔,不?怕連累歲歲?

上次潤潤假死,歲歲便無辜受牽連。這次若陛下盛怒之下,再拿歲歲祭天如何是?好?歲歲才剛誕下他的孩子。

謝尋章悲憤難忍,也是?他糊塗,該早點告訴潤潤歲歲還?活着,好叫潤潤有點顧忌。這下好了,大?家誰都別活。

永安王駕快馬,忙裏抽空去別院探望歲歲。

他認為此番歲歲必受株連,本想叫歲歲帶着孩子先離京城避一陣風頭,

随即冷靜下來,且不?說現?在?全程封鎖,是?人就插翅難逃……即便歲歲到了外地,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要株連歲歲,她一介帶着孩兒的弱女如何逃脫?

皇兄向來法不?容情,他的歲歲定然有死無生。

思及種種絕境,王爺惶惶然,有種山窮水盡的絕望之意。

他也要去抓潤潤。

他定親手把潤潤這臭丫頭抓回來,張佳年就地格殺。

歲歲見王爺這副凝重表情,隐約猜到了發生何事,苦苦懇求王爺能饒恕潤潤一命。

“我妹妹和佳年是?真心相愛的!””

歲歲的意思是?,如果王爺先追到潤潤,放潤潤和張佳年一馬,成?全他們這對苦命鴛鴦。

謝尋章臉色暗下來,

這絕不?可能。

且遑論真正決定潤潤生死的人是?陛下,即便他先發現?了潤潤,也萬萬不?能放過?她。難道欺君?

況且潤潤屢屢生事,早該受到懲罰。

謝尋章攙扶歲歲起?來,歲歲拒絕,“如果王爺不?答應妾身,妾身長?跪。”

謝尋章,“你……”

他真是?怕了歲歲。

她為何如此執拗?

“你該曉得,本王有難處。”

陛下走時,佩劍去的。

他追随皇兄這麽多年,從沒見過?皇兄發這麽大?的火。

為潤潤,陛下連婚儀都抛下了,對于陛下那樣一個鎮定自持的人來說,是?多大?的決心?

歲歲說叫他襄助潤潤,放潤潤一馬,開玩笑,他僅僅一個閑散王爺,混俸祿的,能阻攔得了。

“若張佳年和潤潤跑了,咱們王府的腦袋有一個算一個,皆得搬家。斬立決,你怕不?怕?即便你不?怕,咱們兒子呢?他尚在?襁褓之中啊。”

謝尋章痛心疾首。

歲歲一怔,謝尋章平日犯渾,此刻說得卻有理。

……簡直是?死結。

為了姐妹情,她盼着潤潤遠走高飛。

為了親兒子,她又得盼望潤潤被抓回來。

天吶。

歲歲兩?行清淚流下,謝尋章心軟,

“你放心,本王會盡力為你妹妹說好話,保住你妹妹命的。但是?張佳年的命……莫存妄想。”

早在?他們私逃之前,陛下已對張佳年下了誅殺令。如今新賬舊賬,張佳年一旦被抓,無半分活命的可能。

“張佳年把檀庭害得很慘,檀庭現?在?仍昏迷着,能否活過?明天很難說。”

歲歲瞪大?眼睛,“公主??”

謝尋章躊躇,“是?。本王的皇妹。他給檀庭放了藥,劑量極大?,更蓄意在?檀庭臉上蒙被,以下犯上,意圖殺人。”

“張佳年即便不?帶着潤潤私奔,光憑着謀害公主?的罪名,也夠死十次。”

“皇兄若饒過?張佳年,才真有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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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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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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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